“人頭落地滾三滾……”
一個個頭顱上下顎張合，聲音無比沙啞。
李墨環顧四周，除去魂不守舍的長青外，其餘劍修多少有點預料，不約而同的取過頭顱。
“大日劍冢受災，怎麼可能獨善其身。”
李墨撿起一頭顱，便察覺到有信息涌入腦海，皆是關於他們前往火靈殿此行的目的。
【封禁劍鬼】
頭顱會提示劍鬼出沒的地點，劍修必須第一時間趕去。
“嘿嘿嘿……”
頭顱發出一陣怪笑，似乎察覺到有劍修心生懼意，尖着喉嚨難道：“如若陰奉陽違，被拉入【銅鑑】深處，死無葬身之地！”
李墨的印象中，銅鑑是民間對銅鏡的稱呼，難道火靈殿忌諱的源頭，與鏡子有什麼關聯？
“三生前輩，銅鑑是什麼？”
“死無葬身之地，死無葬身之地！！！”
頭顱喊得上下顎差點脫臼，衆劍修臉色各異，隨即紛紛用隱秘的手段對頭顱施加束縛。
“火炎、東明，城西五里街【記良油鋪】。”
“長寧，太山衍，城南和興路【萬里鏢局】。”
“太已、業灼，城南巫山裡【北里河畔】。”
………
三生使得劍修兩兩爲羣，劃分也並非毫無規律，畢竟最重要的還是封禁劍鬼，並非內鬥。
不過李墨注意到，三生口中的具體地點，竟然都是凡間的店鋪，而非用作封禁劍鬼的道觀。
“走。”
李墨臉色凝重的收回金蟾，隨手把頭顱丟給業灼道人。
“真他媽棘手啊。”
“如果火靈殿三十萬劍鬼全部都跑在外面，光靠我們一兩百人，怎麼可能封禁的完？”
業灼道人嘆了口氣，血藏魂一端捆住百爍道人，另一端則綁着兩顆人頭，緊緊跟隨李墨。
有劍修朝李墨所在摸去，但還未靠近。
“滾開。”
鏘。
太陽劍氣直接斬掉他一隻手臂，有點點癌細胞悄無聲息的沾在法袍表面，滲入法器內。
“脾氣真大。”
劍修撿回手臂，李墨兩人已經消失在城區。
兩百劍修對碩大的火靈殿來說不值一提，李墨也搞不懂大日劍冢的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剛來到暗處，業灼道人就忍不住想穿戴詭中人。
“等等。”
“火靈殿這地方連只老鼠都看不到，哪來的劍鬼？”
李墨反覆確認背後無人，目光掃過街道上的一間間建築，發現確實是些尋常的店鋪。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店鋪的風格有點像是萬年前。
那時天劍門的千里內，就有十幾座人口衆多的凡間城鎮，最終應該都覆滅在天地劇變中。
業灼道人壓低聲音說道：“師弟我入門數百年，還是首次參與到夜遊神引發的災禍。”
李墨雙眼緊閉，用洞神法眼掃過店鋪。
店鋪內傢俱擺放整齊，卻沒有生活過的痕跡。
“到北里河畔再說。”
李墨收斂道體氣息，獨留鬼虎藏在影子裡。
大荒仙體的刺青獸虛影能護佑自身，但造成的動靜太大，容易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頭顱雖然沒有告知北里河畔的位置，但隨着李墨兩人移動，眼珠子會不自覺的指引方向。
北里河畔很顯然臨近河道。
李墨觀察過，火靈殿沒有半點雨水的痕跡，所謂的北里河畔，也只是個乾枯的溝渠。
隨着兩人步頻加快，頭顱眼珠子接連轉動。
就當李墨看到北里河畔時，頭顱再次傳來三生的尖嘯，聲音彷彿要刺入大腦的深處。
“丙之晨，龍尾伏辰，均服振振，取虢之旗……”
“有詭，有詭啊。”
李墨邁出右腳的瞬間，意識陷入到短暫的恍惚，接着面前平平無奇的街道突然大變。
嶄新的牆面遍佈黴菌，懸掛在店鋪門前的燈籠破破爛爛，地面顯露出零星的黑褐色腳印。
腳印像是灼燒過一般，一直延伸到北里河畔。
店鋪牌匾上的字跡，變得歪歪扭扭，甚至連屋檐木樑雕刻的花紋，也顯得極其變扭。
李墨兩人反應及時，立刻定在原地，渾身有劍意顯露。
“師兄，應該是幻境吧？”
“不是幻境。”
李墨沉聲說道，腰間的幻魚劍再次出鞘，太陽劍意纏繞在劍身，洞神法眼已經發揮到極致。
有靈根蟲在，凡間一切幻象都難以左右李墨的五感，至少他能分辨出到底真實還是虛假。
爲保險起見，有密密麻麻的血絲在皮膚底蠕動。
靈根蟲連接五官，外加大荒仙體的加持，結果眼前的場景依舊是一副老舊破敗。
“不是幻境。” 李墨又重複一遍，眯起眼睛沿路朝北里河畔而去。
“業灼你仔細看，我們所處的地方，一切的事物都是左右相反的，宛如通過鏡面在觀察。”
“這裡應該就是三生長老口中的【銅鑑】了，由夜遊神忌諱形成的鏡中小世界，暗藏幾十萬劍鬼的鏡中小世界。”
“業灼，你注意點百爍。”
業灼道人反應過來，意識溝通背後的黑棺，裡面的百爍道人已經徹底甦醒，但只是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令人窒息。
“百爍的意識，搞不好也在銅鑑的某間店鋪內。”
李墨冷冷的說道：“僅僅是沾染一滴雨水，就能觸及忌諱，夜遊神比我想象中還要恐怖。”
業灼道人嚥了口唾沫。
一陣風吹過，燈籠撞擊在牆面發出悶響。
叮鈴鈴，叮鈴鈴～～
搖晃撥浪鼓的聲音從路邊店鋪裡傳來，業灼道人臉色慘白，嘴裡忍不住連連咒罵着。
鏘。
李墨拔劍，腦後的光暈照亮十米，幽光劍意纏繞住劍刃。
“不出意外的話，大日劍冢的長老以及天宮期，恐怕都在銅鑑內找尋源頭，你我主要是防止有劍鬼影響到現有秩序。”
李墨來到一間麪館門前，裡面滿是血肉模糊的屍體碎塊。
一男子的屍體跪倒在地，脖頸扭轉三百六十五度，店鋪中央懸掛着個上吊自盡的孕婦。
孕婦屍體的腹部被剖開，腸子纏繞住撥浪鼓。
明明面鋪裡沒有過堂風，腸子卻在微微搖動撥浪鼓。
李墨心頭一緊。
夜遊神大概率是古代修士所化的詭物，銅鑑裡的場面，很可能在古代修仙界真實發生過。
叮鈴鈴，叮鈴鈴。
兩人又是一恍惚，面鋪再次劇變。
門窗緊閉。
男子屍體的表情從絕望化作狂喜，做出環抱的動作，彷彿正在與看不見的妻兒訴說着什麼。
上吊的孕婦屍體不知所蹤，血跡斑斑的繩索只有一節腸子，依舊在孜孜不倦的晃動撥浪鼓。
李墨輕聲提醒道：“我們似乎被拉進更深層次的銅鑑了，那頭劍鬼的實力不容小覷。”
“恩。”
業灼道人鬆開頭顱，血藏魂朝四面八方蔓延。
叮鈴鈴，叮鈴鈴。
李墨已經明瞭，劍尖指向撥浪鼓說道：“劍鬼用撥浪鼓拉我們入局，一旦破壞掉此物，就能脫離銅鑑，不過吧……”
“那劍鬼已經盯上我們，不剷除的話，早晚會再來的。”
他一彈刃口，清脆的劍鳴在屋內迴盪着。
“嘿嘿嘿，師弟我也看出破綻了。”
業灼道人冷靜下來，連忙從儲物袋裡取出一團爛肉，然後毫不猶豫往自己腹部一貼。
爛肉蠕動，眨眼融入體內。
業灼道人的肚子隆起，有淡淡的生機在其中滋生，皮膚表面遍佈青筋，宛如十月懷胎。
他呼吸粗重，肚臍旁顯露出一對血手印。
扭曲畸形的嬰兒在裡面翻江倒海，隨即看到嬰兒抓住業灼道人的五臟六腑把玩着。
“我來驅使血藏魂封……”
業灼道人話還未說完，李墨直接一劍就刺來。
幻魚劍身纏繞靈根蟲，不費力的穿透皮肉，撥浪鼓的聲音戛然而止，嬰兒陷入昏睡。
李墨抽出幻魚劍，劍尖插在嬰兒的眉心。
業灼道人倒吸口涼氣。
幻魚劍就差分毫便傷及自身臟器，即便不影響根基，但痊癒前肉身有缺，容易着了劍鬼的忌諱。
李墨打量嬰兒，“媲美殘體期的尋常小夜遊，在銅鑑中竟然具備威脅伱我的實力。”
業灼道人縫補着傷勢，心有餘悸的回答道：“再讓撥浪鼓響一會兒，我倆進入第三層的銅鑑，小夜遊只會更加的麻煩。”
李墨沒有使用困劍臺，取出一件練手的葫蘆狀百鍊法器。
嬰兒收入其中後，李墨兩人頓時脫離銅鑑，街道上的異樣消失不見，唯有撥浪鼓掉在原地。
李墨把葫蘆扔給業灼道人，後者喜形於色。
“封詭葫，共能容納八頭小夜遊，危機時刻你就把劍鬼從裡面放出，我們可以趁亂逃遁。”
“明白明白。”
李墨感覺業灼道人還算是靠譜，主要懂得變通，很多時候能和自己想到一起去。
業灼道人的嘴巴都快咧到眼角了，別看只是百鍊法器，但品質比市面上的百鍊法器都要高。
他注意到李墨撿起撥浪鼓，疑惑的問道：“師兄，這是什麼？”
“劍臺受到夜遊神的侵蝕，扭曲形成的另類器具，只要晃動撥浪鼓，就能進入深層銅鑑。”
李墨撫摸撥浪鼓面的裂縫，“就快損毀了，可惜。”
“火靈殿的劍鬼都有類似的器具，但觸發的條件不盡相同，通過聲音拉入銅鑑倒也方便。”
“留着吧，說不定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