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楚牧長吐一口濁氣。
此時此刻,再看向這方漠海天地,眉宇間已是明顯多了幾分憂慮。
他的這一系列推測,儘管,還沒有太多確鑿的證據作爲支撐。
但毫無疑問的是,這一個推測,可以將他入此遺蹟洞府之後,所遇到的一切疑惑,詭異,都給出一個完美的解釋。
只不過,若是可以選擇的話,他寧願自己這個推測是錯誤的。
沙尾蠍母……
僅僅只是這四個字,對於任何修士而言,恐怕都是如泰山壓頂一般的沉重。
那就更別說,身處在這沙尾蠍母的鎮壓之地。
被迫飛蛾撲火且不說,甚至,這方鎮壓之地,還有很大可能出現了不小的紕漏……
“道友?”
見楚牧久久未曾應聲,秦昭雪忍不住詢問一聲。
這時,楚牧似才從重重思緒之中回過神來。
而就在此時,隨着那一股意志的突兀涌現,天際之間,一抹恍若濃墨一般的暗黑,由遠至近,只是短短數個呼吸的時間,距離此地,也就只剩下不過數百丈之距離。
而此刻,在那一股意志波動的操縱下,瞞天過海的沙尾蠍軀,亦是與周邊的其他沙尾蠍一樣,皆是瘋狂的朝着那一抹暗黑涌去。
墨黑如濃墨,鬼氣恍若潮水一般涌動,每一絲每一縷鬼氣,皆是幻化着各種奇形怪狀的森森鬼怪。
沿途涌來的一切沙尾蠍,在接觸到這些鬼怪的瞬間,就好似羊入虎口一般,被這幻化的森森鬼怪活活吞食,融爲這暗黑鬼氣的一部分。
“滾開!”
鬼氣之中,有一聲怒喝炸響,隨即,暗黑陰雲翻涌演化,剎那間,便形成一數十丈之巍峨的暗黑巨人。
巨人周身鬼物環繞,隱約之間,似也可窺得其形態似爲一魁梧壯漢。
巨人擡手一握,一柄鬼物凝聚,卻閃爍着森森金屬寒芒的巨錘悍然落下。
伴隨着一聲驚天轟鳴,黃沙巨坑,塵土飛揚,巨人周邊,數百丈範圍之內的所有沙尾蠍,皆是在這一剎那,瞬間泯滅,不留絲毫痕跡。
而此刻,巨人目標明顯明確,目光瞬間便定格在了那一塊如劍沖天的潔白石碑之上。
只見巨人縱身一躍,不過數百丈距離,幾乎只是一步之間。
轟!
又是一聲轟鳴,巨人半蹲於石碑之前,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伴隨着石碑的一陣盪漾閃爍,第三行神秘字體,亦是於石碑之上顯現。
“謝藏:蠍卵成熟。”
而當字體顯現,下一剎那,本是平靜聳立的石碑,似是突兀顫動了一下,緊接着,一抹淡淡的瑩白光芒涌現。
這一刻,似是感召到了什麼,只見巨人肉眼可見消散,最終亦是化爲一身材壯碩的魁梧巨漢立於石碑之前。
與此同時,柔和的潔白熒光,亦是凝聚成一枚巴掌大小的玉符,落於壯漢手中。
壯漢如釋重負,手中玉符綻放一抹刺眼光芒,落在石碑之後聳立的護山大陣之上。
巍峨聳立的護山大陣,在這道熒光的作用下,亦是肉眼可見的一陣盪漾,隨即一道門戶顯現。
壯漢一步踏出,便沒入門戶之中消失不見。
而那一道門戶,幾乎是在壯漢踏入的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似從未存在過一般。
而當壯漢消失,周邊本是暴動的沙尾蠍羣,在這一刻,似是再度失去目標,瞬間又再度平靜了下來。
此情此景,自然是清晰落入楚牧兩人眼中。
兩人對視一眼,似心有靈犀,下一剎那,天衣無縫的僞裝,盡皆緩緩褪去。
與意志波動的聯繫斷開,欺天丹之藥效泯滅。
隨着各自神魂氣息顯露的那一剎那……
吼!吼!吼!
周邊剛平靜不過剎那的無數沙尾蠍,無一例外,皆是再度狂暴,一道道不見絲毫神光的獸眸,亦是瞬間鎖定在了懸空而立的兩人身上。
吼吼吼!
獸吼綿延,狂暴之意盡顯,但放眼望去,除去前赴後繼的洶涌,卻也不見絲毫屬於生靈的情緒波動。
唯有近乎漠然的麻木,每一尊沙尾蠍,皆是如此!
“起!”
楚牧一聲低喝,青衫舞動之間,隨他伸手虛擡,一抹赤紅真火懸於掌心。
雖只是一抹赤紅灼灼,但在此刻,卻似重若泰山,在真火涌現的瞬間,空間似都被灼燒扭曲,方圓數百丈,奔涌而來的數十尊沙尾蠍,就好似自燃一般,每一步踏出,妖軀上涌現的赤紅火焰便愈發濃郁。
不過數百丈距離,卻好似一片生靈禁地,短短數個呼吸的時間,這數十尊沙尾蠍,幾乎是肉眼可見的便從一血肉之軀,化爲了沒入黃沙的粉末飛灰。
而楚牧掌心,這一抹赤紅,卻還在扭曲變幻,似岩漿一般粘稠,似烈陽一般炙熱。
這一次,楚牧沒有再節省絲毫法力,磅礴至極的精氣神,盡皆灌入手中這一抹凝聚演變的赤紅真火。
真火涌動,隨楚牧手臂緩緩橫移,一柄通體由赤紅真火凝聚的火焰長刀,則是緩緩的呈現於楚牧身前。 當火焰長刀成型的瞬間,冥冥之中,似有一抹刀鳴炸響,一抹皎潔乍現,又一柄森寒刀鋒,一上一下的與這一柄火焰長刀並列。
“合!”
楚牧低喝!
刀意與真火,兩種載體,兩種力量,在這一刻,幾乎是近乎久違的,再度融合在了一起。
三尺刀鋒懸於天穹,赤紅與銀白交織,空間都在扭曲,最終這一股毀滅的恐怖凌厲之下,這一方虛幻的空間似乎都已經承受不住這般恐怖,大片大片的崩塌。
而當空間崩塌過後,似也是再度佐證了楚牧的推測。
這方空間,確確實實不是真實的天地,而只是虛幻的演化。
崩塌的空間之後,也非是正常的空間亂流,而是近乎刺眼的璀璨金芒,金芒無邊無際,恍若潮水一般翻涌。
但當楚牧以神識觸探窺之,這無窮無盡的金芒,便好似幻覺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破碎崩塌的空間,也好似有一股無形的偉力涌現,剎那間,便修復得完好如初,不見任何異象。
楚牧眉頭微皺,思索只是一瞬,他的目光,便再度定格於眼前這無窮無盡的沙尾蠍潮之上。
凝聚蠍卵,孕育蠍卵,蠍卵成熟……
楚牧眸光微動,他緩緩擡手,虛握手掌,那一柄赤紅與銀白交織的三尺長刀,便握於掌心。
刀鋒高舉,再緩緩落下。
很是尋常的一刀,甚至都不見太多的法力波動。
而當刀鋒徹底落下的那一剎那……
轟!
伴隨着一聲轟鳴,黃沙漫天,土塵飛舞,一條綿延數百丈之溝壑,亦是肆意的於這片沙海蔓延。
刀痕所蔓延之處,無數的沙尾蠍,盡皆泯滅。
而這一刻,楚牧卻未曾在意他這一刀的戰果,而是眼眸微閉,剎那間,神識便匯聚定格於手腕處那一抹刺眼猩紅之上。
這一刻,在他的感知之中,他手腕處的這一枚“蠍卵”,就好似一個黑洞一般,刀鋒泯滅的瞬間,黑洞便迸發出了難以言喻的恐怖吸力。
他這一刀落下,屬於他的力量泯滅的所有沙尾蠍,似皆有一縷殘魂涌現。
在這股恐怖吸力的作用下,數不盡的“殘魂”,皆是被這一個黑洞吞噬。
一刀下去,至少是數百尊沙尾蠍的泯滅。
而他手腕處的這枚蠍卵,就好似吃下了某種大補之物一般,一股近乎滿足的感覺,伴隨着成長的喜悅,儼然也清楚至極的映入楚牧感知。
楚牧眉頭一挑,如此輕易便感知到了蠍卵的存在,顯然並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畢竟,這枚蠍卵,不管是在凝聚之時,還是在顯現之後,任他如何感知,可都沒有察覺絲毫的痕跡。
眼下,竟是如此輕易,如此清晰的感知到了蠍卵的變化……
詫異只是一瞬,下一剎那,楚牧目光微凝,心中便有了決斷。
神識如刀,一抹鋒銳乍現,便毫不猶豫的趁着這一抹感知之機,沒入了這枚蠍卵的內部。
可下一瞬間,楚牧卻是如遭雷擊,臉色突兀煞白。
眼,鼻,口,耳……
竟皆是滲出了絲絲縷縷的血漬!
而這滲出的血漬,卻也非是正常的猩紅,而是近乎斑駁的墨黑。
且,血漬滲出的瞬間,便化爲了黑灰,灑落開來。
“嗬……”
楚牧深深呼吸一口氣,又長長吐出,他呼吸聲沉悶,似經受了難以言語的恐怖,又似有劫後餘生的慶幸。
一剎那的時間,很短,很短。
但在這修仙界,一剎那的時間,有時候很漫長,很漫長。
他趁機破開蠍卵,窺其內部,也僅僅只是一剎那!
可就是這一剎那,在那一瞬,卻好似一眼萬年……
他看到無數的生靈,無數的種族,盡皆化爲了屍山血海,化爲了沙尾蠍母繁衍療傷的養料。
數不盡的怨魂不甘怒吼,數不盡的殘肢斷臂,數不盡的屍山血海堆積……
森森白骨鋪滿大地,血水如大河奔涌,怨魂惡鬼遊蕩世間……
似乎……這世間的一切陰暗邪祟,都被蘊含在了那一枚蠍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