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風何等樣人,既見少林寺一直將周芷若的行爲都歸結在自身上,彷彿自己有意躲在背後,故意指使周芷若踩踏少林聲望一樣。
索性一顯神功,好叫少林僧衆知道,他卓凌風要做這事,根本無需整這些彎彎繞!
空聞乃是當今武林的武學大宗師,眼見卓凌風這一出手固然奇詭萬方,但長笑、縱身,擊敵、擒人,乃至於揮掌擊退自己。這其中不光顯其神功之妙,也盡顯其心智之絕。
畢竟誰能料到他長笑之中猛撲而來後,率先打得竟是圓音這低輩弟子,這難免讓空聞、空智有剎那間的失神。
而這一瞬,對於卓凌風來說,那就優勢太過明顯了。若非如此,以空智武功之高,卓凌風想要一招活拿對方,也是絕無可能。
空聞方丈心智過人,很快便明白了卓凌風此舉就是明白告訴自己,我卓凌風若想與你少林爲難,根本無需假手於人。
故而他才說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向卓凌風以及丐幫賠禮。
當然,除了空聞、趙敏、周芷若、掌鉢龍頭等幾個聰明人,想到了這一節,其他人都對卓凌風的出手不明所以。
無論少林僧衆、崑崙門人還是丐幫弟子,心中只想着,早聞丐幫卓幫主武功卓絕,天下獨步,卻沒想到神妙至斯。
丐幫弟子自是與有榮焉,但見空聞方丈大度服輸,自認技不如人,還向卓凌風與丐幫賠禮,也不禁敬他胸襟廣闊,修爲高深。
卓凌風眼見空聞方丈明白自己用心,不枉費自己一番用意,笑了笑,將空智鬆開,順手在他肩頭拍了一掌,拱手道:“少林派領袖武林日久,這是衆所周知之事,在下僥倖勝的一籌,絕不敢有半分小瞧少林絕技。
今日得罪大師,實屬僥倖,還請勿怪!”
卓凌風這不是客套,也不是自謙,而是真心話。
要知道“九陰白骨爪”在九陰真經中本爲“摧堅神爪”,陳玄風、梅超風所學本是黃藥師的奇門內功,與道家武學不合。
不知就裡之下將之練成了陰險毒辣的“九陰白骨爪”,後來黃藥師心傷愛徒之死,設法糾正其練法。
黃藥師乃是一代武學大宗師,本身武功就是以奇幻爲主,他高屋建瓴,所以經過他改進的“九陰白骨爪”不僅少了後患,奇幻之處比九陰真經中所傳更甚。
原軌跡中,周芷若只有短短几個月的成就,就幾乎橫掃倚天武林,打的什麼武當七俠、明教使者、法王、難以招架。
而後期的張無忌只與其交手三招兩式,就覺得兇險更勝他大戰三渡的“金剛伏魔圈”,此功威力之大,可見一斑。
而卓凌風無論內力、武學修爲、交手經驗與周芷若相比,雲泥之別。
他爲了妙擒空智,使出了以奇詭著稱的“九陰白骨爪”,捨棄全真、丐幫武功,這於他的身份而言,的確不是什麼值得稱道之事。
空智被卓凌風真氣侵入經脈,五內沸騰,一口逆氣堵在胸口,但被卓凌風隨手一拍,就感一股熱流涌入,直如醒酗灌頂,說不出的舒適通泰,深感卓凌風內力之深前所未見。
合十嘆道:“今日得見卓幫主神技,方知自身所學實在不足閣下一哂。
少林寺技不如人,不日天下羣豪盡皆知曉,大名威震寰宇,真乃可喜可賀!”
空智性格與空聞不同,他只知道自己數十年的名望都付諸東流了,而他再練上三十年,也是無法挽回這顏面了,心下難免生怨。
卓凌風表示理解,笑笑不言。
趙敏見空智不識擡舉,她可沒有卓凌風的心胸,更見不得別人對他冷嘲熱諷,當即環顧四周,昂然說道:“我夫君雖說年少,但也絕非不講道理、恃強凌弱之人。
他之所以這樣做,就是想告訴天下人。
他或許沒有能耐,直接拔高某門某派的聲望,但若想踩踏哪個門派的聲望,卻是簡單至極。
以他的爲人,根本不屑於用什麼骯髒手段去栽贓陷害,而以他的武功,更無需去指使授意什麼人去壞少林名望。
畢竟少林寺能夠享譽武林數百年,未必靠的什麼佛法,以及俠義之道!”
她俏生生的侃侃而言,一臉正色。
衆人聽了這話,瞬間恍然大悟,也沒人覺得她在替卓凌風吹捧。
畢竟趙敏說的不錯,少林寺受人尊崇,最根本的東西是享譽天下的七十二絕技。
那麼,卓凌風若有心踩滅少林威風,以他的蓋世武功只需要當衆挑戰,將之打得一敗塗地,不就可以了。
就如現在,只是小試牛刀,即令少林兩大神僧膺服,那麼……
他們一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便將目光投在了周芷若身上。均想:“看來她的行爲真的不是卓凌風所授意了,所以空聞方丈纔會說了那樣的話。”
周芷若粉面寒霜,冷笑道:“看什麼?我早就說過,我與卓幫主毫無關係,是你們硬要臆測,怪的誰來?”
這一剎那,空智心中轉了無數念頭,恍惚明白周芷若與卓凌風不是一路人,自己硬將他們當成一路人,逼的卓凌風不得不以武功證明自己,結果自己就成了那個犧牲品。
有此一遭,他雄心盡去,與周芷若都沒了相爭之心。
還有什麼爭的!
自己已經在卓凌風手下一敗塗地,以他的輩份,打贏了周芷若,在世人眼中,那是理所應當。
但若也輸個一招半式,那就是徹底沒臉了。
空聞方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眼見卓凌風雖勝,卻一再維護少林尊嚴,並非狂妄無知的小兒做派,心下又是佩服又是感激,合十說道:“今日得與卓幫主一會,貧僧實乃三生有幸,閣下既對貧僧有言相告,就請移步一敘!”
“大師太言重了!”
卓凌風拱手還禮,說道:“兩位神僧,咱們到前面寬敞處說話。”
“翁龍頭、鄭長老、周姑娘,你們也來!”手中一牽趙敏,當先奔出。
周芷若一番美夢就此泡湯,不免遺憾,但她也知空智已經丟了大人,若再揪住不放,那就真的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做派了,未免損了恩師與峨眉名聲,再不敢有絲毫邪念,只得跟上卓凌風的腳步。
空聞、空智、掌鉢龍頭、鄭長老也隨後跟上,七人輕功均高,奔出數裡,到了幾顆小樹下,這裡地勢平坦,一望數裡,不愁有人隱伏偷聽,也能瞧見遠處情景。
幾人或坐地或是坐在石上,卓凌風才微嘆道:“兩位大師,我等今日之所以起了衝突,皆因遭了算計!
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而這居心叵測之人不是別人,便是混元霹靂手成昆。”
空聞、空智本來微閉雙目,靜坐聆聽,聽得這話,突然大睜雙目,空聞含掌當胸說道:“卓幫主此言何意?”
空智冷冷道:“你想說混元霹靂手成昆居心叵測,而他就是我空見師兄的入室弟子圓真師侄了?”
圓真在少林僧衆眼中那是佛學深湛,除了曾隨衆遠征明教之外,多年來沒出寺門一步。當日在光明頂上,張無忌就說成昆是圓真,一切陰謀都是他所爲,但當時圓真詐死,反而惹的少林僧衆認爲他在故意誣陷,雙方大打出手。
卓凌風知道成昆隱藏的太深,也不以爲意,接着說道:“這成昆的師妹,乃是明教教主陽頂天的夫人。成昆一直對師妹有情,因情生妒,終於和明教結下了深仇大恨。”
他將成昆如何處心積慮要摧毀明教,如何與陽夫人私通幽會以致激死陽頂天,如何假醉圖奸謝遜之妻、殺其全家,如何逼得謝遜亂殺武林人士,如何拜空見神僧爲師、誘使空見身受謝遜一十三拳,如何失信不出,使空見飲恨而終。
又讓掌鉢龍頭、鄭長老敘述陳友諒以少林俗家弟子身份,怎麼混入丐幫,如何在卓凌風趙敏周芷若的飲食中下了春藥,而他臨走時故意大聲嚷嚷,好讓一衆丐幫弟子都聽到,讓卓凌風壓也壓不住這消息。
後來此賊故佈疑陣,趁夜逃離,很快江湖上就瘋傳卓凌風迷姦周芷若的消息。其實就是爲了讓丐幫、明教、少林寺、峨眉派生出仇恨,引的武林動盪。
空聞、空智越聽越是心驚,這些事情似乎件件匪夷所思,但事事入情入理,無不若合符節。而且掌鉢龍頭與鄭長老親述陳友諒之事,趙敏與周芷若均在場,他們雖然是一幫老頭,但畢竟男女有別,能直言其事,顯然不是假話。
而且陳友諒乃是圓真弟子,他們還是知道的。
空聞合十唸誦佛號,一臉悲色,喟然道:“敝寺出了陳友諒這等奸徒,真是可惜了我空見師兄一番慈悲心腸!”
空智狠狠道:“這謝遜惡賊,罪不容誅!”
又對卓凌風道:“別的事情你或許能從明教張無忌口中得知,但謝遜如何殺我空見師兄時,既然無人在場,這其中細節,你是如何知曉的?”
卓凌風抱拳一禮,說道:“不瞞二位,在下聽張無忌說過,也由金毛獅王處知曉一切原委,謝遜縱然罪大惡極,殺人無數,唯獨對空見大師之死,悔恨莫及。”
空聞大師雙目閃動,低宣了聲佛號:“莫非謝遜已經落在丐幫之手?”
卓凌風道:“是!”
空智道:“哦?原來如此,那想必屠龍刀也落在卓幫主之手了?”
趙敏周芷若看他言詞神態之間,竟是在說卓凌風覬覦寶物,心懷貪念,對他甚爲輕賤,心中大感不滿。
在這件事上,趙敏因爲蒙古人身份問題,實在不好開口。
周芷若冷笑一聲道:“武林至尊、寶刀屠龍,少林寺苦尋謝遜,莫非也旨在武林至尊嗎?”
空智厲聲道:“什麼武林至尊又怎及得上我空見師兄的血海深仇!”
說到這裡,聲音一低,道:“卓幫主,我空性師弟雖然死在尊夫人麾下,但他與那金剛門人公平較量,龍爪手被破,也是他學藝不精,我們可以暫且不問。
但我空見師兄藝高德深,他一片慈悲憐憫之心,世人皆知,謝遜此賊卻糟蹋他的善心,以遂自身奸謀,這就是真正的喪盡天良、可恥可惡!你必須將他交給我少林寺!”
卓凌風道:“空智大師這話不錯!
成昆與謝遜師徒兩都是一類人,憐憫弱者,本是大善行,但他們卻利用旁人的這份仁心,達到自己陰謀。
這就會讓世人以後不敢做個好人,更不敢憐憫他人,影響太過深遠,這種人最是可恨!
然而成昆拜空見神僧爲師,貴派素有領袖正大武林門戶之譽,謝遜又是張教主之義父,明教乃是天下第一大教派。
而謝遜又是被我所擒,我丐幫又是天下第一大幫會,此事牽扯之廣,一旦處置不慎,只怕要造成武林流血不斷、生靈塗炭。
所以卓某將這兩人都曾拿獲,但卻沒做處置,就是要知會空聞方丈與張教主,當着天下英雄好了結這段武林公案!”
“卓幫主所言極是。”
空聞方丈說道:“此事牽扯太大,我空見師兄已然圓寂,但無論聲望武功都是本寺不世出的人物,無論是師門長輩還是本寺後輩,都是滿腔怒火,而這圓真乃是他的入室弟子,若無真憑實據,就處置了他,本寺難免會陷入執着。”
空聞說着嘆了一聲,默默閉上雙眼。
卓凌風向掌鉢龍頭道:“你們先撤了吧,讓弟子回城。”
掌鉢龍頭與鄭長老任務完成,當即領命向幾人告辭。
卓凌風道:“正是如此,所以卓某着實不敢擅專,而且成昆不止是在武林中興風作浪……”
說到這裡,看向趙敏,欲言又止。
趙敏知道他心疼自己,笑了笑道:“這成昆早就投靠我父王,二十年前,我麾下武士阿三用貴派‘大力金剛指’捏碎俞三俠四肢,爲的就是嫁禍貴寺,好讓武當派與少林派相爭!而獻此毒計者,就是成昆。”空聞與空智倒吸一口涼氣,當年他們沒少被武當派找麻煩,少林寺會大力金剛指的,除了四大神僧以及三位師叔,再無旁人。
不少人認爲是武當派誣陷,雙方沒少爭執,若非張三丰與空聞方丈都是老成持重之人,兩派大戰已起,可他們沒想到這也是成昆獻計。
趙敏接着道:“小女子本爲蒙古郡主,誓與中原漢人爲敵,故而這才與成昆一起訂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計劃。
我用十香軟筋散擒了六大派,他在光明頂上詐死脫身,本來是要與他裡應外合,滅了少林,後滅武當,統統嫁禍給明教,好讓你們中原武林自相殘殺,再也無力與我蒙古爲敵,但這一切卻爲我夫君所止。”
卓凌風接着道:“拙荊爲了我不惜叛國叛父,她的手下害了空性神僧性命,諸位高僧想要報仇,也是無可厚非,但她已經入了卓門,這事該由我一力承擔!”
空聞等人尚未答話,趙敏急聲說道:“兩位大師,這事倒在其次,你們要報仇隨時都可以。但成昆在貴寺數十年,不但低輩僧人,就是空字輩的也有其黨羽。我夫君生怕少林寺爲圓真所用,故而相告,敬望兩位大師早作準備,免得臨時措手不及。”
空聞大師慈眉微睜,鳳目閃光,霍然站起身子,緩步踱開幾步,擡頭望着天空說道:“這麼說,我少林寺若向汝陽王尋仇,卓幫主也定然會橫加干預了?”
卓凌風一愣,但繼而答非所問道:“汝陽王已經是卓某岳父了!”
空智看他一眼,冷冷說道:“孝義難兩全!”
“大師,何必如此?”趙敏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是你們漢人的話嗎?”她這話說的了無愧色。
卓凌風見狀,目光一黯,徐徐說道:“卓某雖是一介武夫,卻也知大義當先的道理!
況且這天下大勢,最終如何,也只會涉及卓某個人,絕不會牽連丐幫人衆乃至於武林,卓某日後自有主張,無需空智大師提醒!”
衆人見狀,內心都是百感交集。
空聞大師微一沉吟,道:“卓幫主,那圓真如今下落你可知曉?”
卓凌風與趙敏對視一眼,均想:“難道我們想差了,成昆沒回少林?”
卓凌風不動聲色:“不知,但我卻知他肯定覬覦少林方丈之位!”
空智大師面色莊嚴地說道:“成昆就是圓真之事,敝派知道的人的確不多,我空性師弟天真爛漫,不知世務,便不知曉這一節。當年成昆拜入空見師兄門下之時,還是本派一位師叔引薦的,其中曲折老衲也不甚明瞭!
趙敏臉色一變,想道:“他還是有些不信風哥。”
周芷若微微一笑道:“成昆入少林之事,也不過三十年前,能做到兩位大師的師叔,必然是少林派的高人,以他們精深的內功,三十年恐怕還不會……”
她本想說不會死絕,忽然想到這是空聞、空智的尊長之輩,當下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咽了下去。
空聞大師突然回過頭來,說道:“卓幫主適才說過成昆被你所擒,那他又是如何脫身的?”
卓凌風與趙敏均是一愣,饒是兩人心懷坦蕩,聰明伶利,應答無礙,到了這兒,竟是無從說起。
趙敏何嘗沒想過,成昆能夠脫身,或許就是父王與兄長有意爲之,好讓他挑起武林紛爭。
若是能將卓凌風逼的走投無路,這也是他們喜聞樂見,更符合自家利益了。
但她與卓凌風夫妻情深,從未談過這件事。
至於對空聞、空智隱瞞卓凌風擒拿圓真之事,更加不可行,那才真是蠢人做派!
因爲你不說,又豈能保證,圓真不說?
範遙能臥底,成昆就不能說他也臥底?
若是隱瞞這一出事實,難免會讓人覺得他在其中弄鬼,反而得不償失!
故而卓凌風壓根沒有隱瞞這件事實。
卓凌風霍地站起身來,說道:“汝陽王是蒙古重臣,也是我岳父,這是不可更改的。
兩位禪師如若認爲在下言中有詐,這跟世人聽了謠言,就認爲我與周姑娘已經有了苟且之事一樣,這是根本無法自證的,着實叫人百口難辯。
但我卓凌風坦坦蕩蕩,此番不過是將一切所知誠實相告,至於兩位禪是否聽信,悉由尊便。
在下就此告辭了。”
向兩人抱拳一禮,挽住趙敏,轉身就走。
周芷若哧的一笑,低聲道:“小女子倒覺得,兩位大師擔心的,倒也不無道理!”
咯咯一笑,她身法極快,去如飛鳥般追向了卓凌風。
空聞方丈看着卓凌風揚長而去,緩緩說道:“本是佛門弟子,卻成了搖動天下的魔頭,師弟,如何是好?”
空智冷冷道:“我等佛門弟子也有金剛怒目之時,自當降妖伏魔!”
空聞猛然睜眼,精光大盛,當先飄然而行,說道:“不錯,既然有魔,唯有降服!”
……
掌鉢龍頭與鄭長老早就招呼丐幫弟子回城去了,卓凌風與趙敏心中各有所思,走的也並不快,周芷若則是覺得卓凌風心情不好,默然相隨兩人。
三人一直與少林僧衆、崑崙門人錯過,快進徐州城時,卓凌風突然停下腳步,長長嘆息一聲,說道:“少林空聞方丈譽滿江湖,今日一見,果是不凡。以前我是小看他了!”
趙敏與周芷若聽他竟然還滿口稱讚空聞方丈,心中甚感奇怪。均想:“你當初巴巴的給人急如奔馬一般傳達警訊,讓少林寺免了一場災戾,今天更是給人家滿口解釋,反被他們懷疑用心,你還能滿口頌讚於他……”
趙敏對於卓凌風瞭解太深,稍一轉念,倒能理解幾分,點了點頭道:“不錯,空聞方丈的確不是一般人!
少林寺向有領袖武林正大門派之譽,但他們受了你的恩惠,你爲了化解丐幫與少林爭端,行了一禮賠罪,他立馬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此事雖然是他們佔理,但若揪住不放,傳言江湖之後,未免被人說不懂感恩,這有礙少林寺清譽。
試想,少林寺當初佔了理,在張三丰百歲壽宴上都敢發難,壓根就沒將這個天下第一放在眼裡!
如此兩相一比,人人會說少林寺不但武功領袖武林,也最是講理,這於他們的聲望不會有損!”
卓凌風聽了趙敏這話,很是欣慰,頷首說道:“你出身朝廷,如今總算是懂了些江湖上的事。
這大門派之間,一旦破臉,代價太大,所以一般都是互相掙個顏面罷了,如此才能留存根基。
若都以狠絕行事,你今天能滅人,或許別人明天就能滅你,門派都會有輝煌,有低谷,
所以需要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周芷若卻是越想越是氣惱,忍耐不住說道:“那老和尚枉被武林同道稱譽,當初張真人上少林寺爲了張教主求問九陽真經,他卻是一口拒絕!
似他那等心胸狹窄之人,掌理少林門戶,實是有損少林威名,
哼!今日見面更是不以好歹,太過多疑,這少林方丈實在不如傳言多了,豈能值得你稱讚於他。”
卓凌風縱聲長笑,道:“無論是他們拒絕張真人還是今日之事,又豈能怪責人家少林寺?這簡直就是笑話!”
他神色一肅道:“張三丰是人不是神仙。他也有感情,心中也有遠近親疏!
張翠山是他的心愛徒弟,張無忌是他的徒孫,他要救!
可在人家少林寺眼裡呢?
空見神僧乃是少林寺的希望,也是少林寺的招牌,卻死在謝遜之手,你張翠山與其結拜,不願吐露事實,你妻子殉情之前還不忘陷害我少林寺,致使風波不斷,死傷無數!
那還要讓我少林救你們的兒子?
若是不救,就是心胸狹窄?
天下可有這番道理?
想那俞岱巖因爲被殷素素暗算,而後成了殘廢,張翠山也自刎身死,張三丰直接遷恨於天鷹教,讓殷天正連外孫都見不到。
他與空聞方丈的做法,有何區別?
莫非也能稱之爲心胸狹隘?
張真人爲了救張無忌,不說少林,據我所知,他也同樣求過尊師,可那時令師連他的信都沒看,就給原封不動退了回去,又怎麼說?”
周芷若雪白的雙頰泛起一絲豔紅,不由低下了頭,卓凌風輕輕一嘆道:“周姑娘,你我相識一場,也是有緣。
我希望你永遠記住,做人做事,得辯證的看,簡單來說,你得先站在對方角度上想上一遍,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再去評價一個人的好壞,這方是根本。
有了這份心,你以後將九陰真經修習到深處,就大有可能!”
周芷若咬了咬嘴脣,道:“好,說空聞心胸狹隘是我說錯了,可他一直疑心你的用意,難道我也說錯了?”
卓凌風眉頭微蹙,道:“少林對我多心,難道不應該?這成昆隱藏的多深?
瞞了天下人數十年,他做成昆時,江湖名聲本就很好,而他成了圓真,做了空見神僧的弟子。
空見神僧,仁俠好義,武林同欽,並不隨着他逝世而有所改變,這對於圓真本就是最大的護身符!
而我呢?全真與少林門戶不同,以前雙方有摩擦,丐幫與其在武林中隱隱有着競爭關係!
敏妹她是蒙古汝陽王的女兒,我與她的這份關係,別人豈能對我不多心?
我們做下了事,就得擔待,又怎能以此去責怪別人?
況且咱們所求,只是想讓他知道成昆所做所爲,能夠早作準備,不要上了對方的當,與丐幫、明教爲敵,這心願就算達到。
這就是問心無愧!
空聞大師能接掌少林門戶,而且今日一見,事事不損少林威名,這樣的人對此事決不會聽若未聞,置諸不理。
他這樣說,無非是在我們面前想讓少林留點顏面罷了!”
兩女聽了卓凌風這話,無不動容,一時間思潮翻涌。
周芷若慘然一笑,道:“卓幫主,是我想瞎了心,適才所爲,連累你了。”
“你言重了!”卓凌風淡淡說道:“你身受滅絕師太撫育之恩,替她完成心願,這本是孝行!
只是希望你不要迷失了自己,縱然要在武功上領袖羣倫,絕對不是打贏一個什麼空智,空聞,就能代表打贏少林。
這二者根本不是一回事!
試問,若是你哪天打贏武當七俠,莫非就能證明自己勝過武當武功嗎?
若是如此,當年本教重陽真人仙遊後,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人人可勝全真七子,但他們過了幾十年,仍服本教武功天下第一,乃是武學正宗,爲何?”
周芷若何等聰明,焉能不知這言外之意,全真七子代表不了全真武學,那空聞空智也代表不了少林武功,武當七俠也不能代表武當。
因爲能代表全真武功的是王重陽,代表少林的是達摩,代表武當武學的只有張三丰!
周芷若不由輕嘆一聲,道:“卓幫主心闊似海、大仁大義,刀劍秘籍落在你手裡,纔是真能驅逐韃虜,蒼生造福!”
趙敏瞥一眼周芷若,欲言又止,但聽卓凌風呵呵一笑,道:“這心闊似海,大仁大義的八字評語,我是不敢當的!
相較而言,張無忌在這方面,比我強的多!
況且這自古以來,真正大仁大義之人,也只是讓後人憑添幾許惋惜與悵惘罷了,又有誰真能造福蒼生,得嘗所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