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來的時間比較早,早潮還沒退下去,所以看不到什麼人,等再過一會,潮水退去之後你就能看到趕海人勞作的畫面了。”孔向東解釋道。
“所以退潮之後,這些霧氣也會隨之退卻一部分嗎?”趙崖問道。
“沒錯,這些霧氣跟潮水是同步的。”
說話間,孔向東突然一指前方,“快看,開始退潮了!”
果不其然。
就見那本來緊鄰沙灘的白色霧氣漸漸往後退去。
那感覺就彷彿一頭白色怪獸因爲某種原因在緩慢而謹慎的往後退一樣。
而黑色的海水也隨之一點點的往後撤退,露出下面溼漉漉的海牀來。
趙崖目力極佳,一眼便看到在這些海牀之上有許多奇形怪狀的魚。
大者足有成人手臂長短,小的則只有巴掌大小。
顏色亦是五花八門,但以銀色居多。
此時這些被擱淺在沙灘上的魚兒正奮力的掙扎着,試圖返回海中。
可就在這時,也不知從哪冒出來一羣穿着厚厚皮衣,手拎木桶之人,瘋狂的涌到沙灘之上,見魚就撿。
一場人跟魚之間的競爭賽跑就此展開。
“這就是趕海人每天的日常了,今天收穫不錯。”孔向東淡淡道。
“所以這些都是你的人?”
“不全是,還有石磙子那個傢伙的手下,至於其他幾夥趕海人的活動範圍並不在這裡。”
趙崖仔細辨別了一下,果然發現了不同。
這些人雖然都穿着厚厚的皮質棉衣,但所戴的帽子有所差別。
其中一羣人的帽子明顯要新一些,另一夥人則破舊許多。
“這不會起衝突嗎?”
看着兩幫人在沙灘上你爭我搶的撿魚,趙崖不禁問道。
“當然會了,不過打架對於他們這些趕海人來說算是家常便飯了,所以他們下手有分寸,石磙子的這些手下也不敢過於招惹我的人。”
果然。
就在他們兩個說話的同時,沙灘上爆發了四五次衝突。
不過這些衝突的規模都很小,無非就是三兩人掄着撿魚叉子互毆一番罷了。
輸了的人也沒受什麼傷,只要乖乖退出競爭,勝者就不會繼續動手了。
顯而易見,這些趕海人在長期的競爭之中,摸索出了一種合理合規同時還不至於兩敗俱傷的相處模式。
“這麼看起來的話,這個工作倒是不算太危險。”趙崖說道。
“不算太危險?呵呵!”孔向東冷笑一聲。
“這才哪到哪,伱接着往下看。”
話音剛落,就聽幾聲尖銳的鳴叫從天空傳來,然後幾團巨大的好似雲霧一般的影子從天空直撲沙灘。
待離得近了之後方纔發現,這哪裡是什麼雲霧,分明是幾隻巨大的白鳥。
見到這些白鳥之後,這些趕海人立即變得十分緊張。
一些離着岸邊比較近的人拎着這次的收穫便開始奮力奔跑。
但離着遠的人就沒有那個機會了。
不過他們的反應絲毫不慢,十分迅速的便聚集到了一起,有人更是掏出弓弩對着這些白鳥一通亂射。
可這些白鳥的羽毛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的,堅硬無比。
這些弩箭在觸碰到後,紛紛跌落下來,連表皮都沒傷到。
不過這些白鳥的目標顯然也不是這些趕海人。
它們立於海牀之上,不停啄食着那些漏網之魚。
很快,這片海牀上殘留的魚兒便都進了這些白鳥的肚子。
可吃完之後,這些白鳥似乎沒有滿足,於是便擡頭直勾勾的看着不遠處聚集在一起的這些趕海人。
這些趕海人面露難色,但很快還是達成了共識。
每人都從各自的桶裡取出一些魚兒,然後遠遠的丟了過去。
不等落地,這些白鳥便將這些魚全都吞進了肚裡。
可吃完一波後,這些白鳥依然不肯離去。
這下這些趕海人可有些沉不住氣了。
“這些白吃鳥每次都來,一吃就吃半桶還多,我們統共才能撿多少東西啊!”有人高聲叫嚷起來,臉上滿是不甘心。
“就是,這次老子本來就沒撿到多少貨,還得餵飽這些混蛋,我不幹!”有人附和道。
但還有些人一臉冷漠的看着這些出聲抱怨之人。
“不願出魚可以,你們直接闖過去吧,只要能闖到岸上,自然就沒事了。”有人冷笑道。
聞聽此言,剛纔還在高聲叫嚷的這些人瞬間就沉默了。
因爲別看這些白鳥現在表現的很溫順,實際上極爲恐怖。
稍有不慎,別說桶裡的魚了,連命都得搭上。
可也有那捨命不捨財的。
“闖就闖,反正老子辛辛苦苦撿來的寶貝,不能就這樣隨便給了別人。”
一名今年才入行的漢子高聲叫嚷着,拎起木桶便往外走。
可剛走沒幾步,一頭白鳥突然攔住了去路,並對他忽閃起了翅膀。
“滾!”這漢子倒真是個混不吝的性子,掄起手中的鋼製撿魚叉,對着這白鳥便砸了過去。
然後……。
他就沒了!
因爲就在他手中的鋼叉剛剛掄到半空中的那一瞬間,這頭白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口啄碎了他的腦袋。
撲通一下,死屍倒地。
而後這白鳥連看都沒看屍體一眼,直接將頭埋進了木桶之中,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整個過程用時不過數秒,一條人命就這樣葬送於鳥嘴之下。
遠處雪丘上的趙崖目睹了全過程,不禁有些驚異的問道:“這些白鳥是什麼?”
“它們沒有名字,不過趕海人一般稱它們爲白吃鳥,別小看了這些鳥,它們的實力十分不俗,關鍵族羣很是龐大,一旦招惹了其中一隻,必會招來其族羣的大舉進攻。”
“所以一旦遇到這些白鳥,最好的辦法就是乖乖獻上今天的魚獲。”
說到這,孔向東感慨道。
“這無妄海雖然環境極其惡劣,但靠着這些潮水退去後的魚獲,不知道養活了多少異獸。”
“說起來我們這些趕海人倒像是外來入侵者了,因爲這個,歷代趕海人不知道跟這些強大的異獸爆發了多少次衝突,最終才勉強維持住了這個局面。”
趙崖聞言有些驚訝。
因爲他沒想到孔向東會說出這樣一番道理來。
“是不是有些驚訝,覺得我這種人怎麼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孔向東笑道。
“其實我的瘋癲大部分都用在了對付那些打手以及其他幫派上了,沒辦法,想在這個地方立足,你只有比所有人都狠都瘋,你才能獲得人們的敬畏。”
“而對於這些底層趕海人,我很少盤剝或者苛待他們,因爲我知道討生活的不易,想在無妄海這個地方生存更是難上加難。”趙崖對這個孔向東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不管怎樣,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足以證明他的本質還不算壞。
這時孔向東擡頭看了看天色。
此時已經臨近正午,可太陽只是斜斜的掛在南邊天際,看上去昏黃一片,好似傍晚一樣。
“時間差不多了,那頭畜生最喜歡在中午時分出窩活動了,這也是我們動手的最佳時機,跟我走!”
趙崖跟隨着孔向東沿着海岸線一路往西,大概半個小時的時間便來到了一座海邊的高山前。
“前面就是那畜生的活動領地了。”孔向東低聲說道,然後遞給了趙崖一個小藥囊。
“剛纔之所以在海邊耽誤那麼一會,爲的就是讓你我二人的身上都沾染上海風的氣息,但僅是如此還不夠,這頭畜生的嗅覺極其靈敏,遠遠聞到生人氣息後便會立即躲進窩裡,所以要想靠近它的話,必須得將身上的氣息都隱藏起來。”
趙崖接過這個小藥囊,有些好奇的打開一看,發現裡面是一些褐色粉末。
靠近一聞,一股濃烈的海腥味。
“這是……用海水蒸煮來的粉末?”趙崖有些驚訝道。
“沒錯!”
對於趙崖一眼便識破粉末的來歷,孔向東並未感到驚訝。
之前在小鎮的那次比拼,已經讓孔向東深刻體會到了這個趙崖在毒道上的造詣。
這也是他不惜將自己苦心鑽研出的訣竅相告,也要邀請趙崖前來的原因所在。
孔向東將藥囊裡的粉末取出來一些,均勻的塗抹在身上。
趙崖也依樣照做。
“待會你我進入它的領地之後,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因爲這頭畜生十分警惕,稍有不對就會躲進洞穴之中。”
“到那時再想將它揪出來可就難了。”
趙崖終於忍不住問道:“說了這麼半天,這東西到底是什麼?”
“一頭海蜥蜴!”
海蜥蜴?
趙崖當然不會認爲這海蜥蜴會是個尋常物種。
畢竟能讓孔向東吃了大虧,並如此慎重對待,足以見其不凡。
二人悄然進入了這座山中。
說是山,其實倒不如說是個石頭堆成的丘陵。
裡面沒有樹木,只有一塊塊奇形怪狀的石頭。
道路崎嶇難行,低窪之處更是充滿了海水。
不過這難不倒趙崖二人。
他們於其中快速的穿行着,很快便進入了一片怪石叢林之中。
打了這裡之後孔向東沒說話,只是悄悄衝趙崖打了個手勢,那意思前方就是海蜥蜴的巢穴了,接下來按計劃行事。
趙崖微微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隨後孔向東便一馬當先,率先進入了這片怪石叢林之中。
霎時間,孔向東整個人都消失在趙崖的感知之中。
趙崖微微一愣,隨即嘴角便浮現出一抹笑意。
果然。
這個孔向東也有着自己隱匿氣息的獨特法門。
這也不奇怪。
畢竟想在這種地方混,沒幾樣獨門絕技怎麼能行。
趙崖隨即施展靈龜蟄伏術,也悄無聲息的進入了怪石叢中。
進入這裡面之後,趙崖發現了一絲異樣。
因爲這些怪石的顏色與衆不同,是一種銅器年深日久後的銅綠之色。
並且還散發着絲絲難聞的氣味。
都不用靠近,趙崖便可推斷出,這些石頭都有着劇毒。
這海蜥蜴居然這麼霸道麼?
連自己巢穴附近的石頭都弄上毒,這是用來防禦還是無心之舉?
不過這些對於普通人來說沾之即死的劇毒,對趙崖來說卻全然不構成威脅。
他迅速穿過這片區域,然後就見前方出現了一片山間空地。
在這片空地上方瀰漫着一層紫紅色的霧氣。
哪怕相隔一段距離,趙崖依然被那股腥臭味薰得直皺眉頭。
同時趙崖還感覺有些頭暈腦脹。
趙崖有些驚訝,要知道自從修煉武道之後,他就再沒有過這種感受了。
正在這時,肝臟中突然涌現出一股暖流,迅速的在體內運轉了一圈。
剎那間,頭暈腦脹的感覺便消失不見。
不過趙崖還是提高了警惕。
因爲相隔這麼遠,自己都險些中招,可見這毒性之猛烈。
他暗運肝臟中儲藏的氣血,慢慢的來到了一處隱蔽之所在。
然後他就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
就見在這片空地的斜坡上有一塊巨大的石頭,正好處在向陽面上。
而在石頭上,赫然趴着一條通體赤紅的蜥蜴。
這條蜥蜴的體型其實並不太大,也就是兩米來長,身上長滿了鱗甲,其色如火,灼人雙目。
此刻,珍貴的陽光正好投射在這塊石頭上。
這條蜥蜴十分愜意的享受着這溫暖的照射,時不時還會吐一下細長且分叉的舌頭。
而伴隨着它的吞吐,絲絲縷縷的霧氣逐漸瀰漫開來,最終匯入了空地上方的這些霧氣之中。
趙崖的眸中閃過一抹異色。
因爲這條蜥蜴給了他極強的壓迫感。
這種感覺也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顯而易見,這是一條至少開脈巔峰的異獸。
再加上那詭異莫測的毒素攻擊。
怪不得能讓孔向東吃那麼大虧。
趙崖正在思索。
就在這時,就見從石叢的另一個方向突然飛來一個小包,到了這條蜥蜴的上空後便直接爆裂開來。
一團煙霧瞬間將這條蜥蜴籠罩其中。
蜥蜴的反應奇快。
藥粉剛剛沾身,它便急速的往石頭下方的一個縫隙奔去。
那原來就是它的巢穴所在。
可孔向東籌劃了這麼久,如何能讓這條蜥蜴輕易的逃脫。
就在它要躍下石頭的那一剎那,孔向東爆喝一聲,已然衝到了近前,然後藥粉就跟不要錢似的往蜥蜴身上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