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這行字,趙崖不由微微一揚眉,但並未感到意外。
雖然趙崖離開燕都城的時候,這燕廷山還好好的,如今突然重病垂危,用腳指頭想也能猜到裡面肯定有蹊蹺。
但說實話,這些都不重要。
大燕早已是千瘡百孔,搖搖欲墜,這種局勢絕非一己之力便能夠改變的。
燕廷山就算不死,也無非就是稍稍拖延一下進程罷了。
不過這倒是給趙崖提了個醒,該回去了。
雖然趙崖對於大燕是否會覆滅,以及覆滅之後誰來做皇帝沒有半點興趣。
但燕都城可是還有些事需要自己去處理呢。
趙崖返回了宋家。
此時已經是凌晨時分,夜深人靜之下,趙崖也沒好意思叫醒門房,於是便直接飛進了院中。
剛一落地,正準備回自己屋的趙崖突然看到,在院中的大樹下坐着一個人。
是宋佩婉!
趙崖微微一愣,旋即輕笑道:“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嗯,我在等你回來。”
“等我?”趙崖有些訝異。
“你……是不是要走了?”宋佩婉遲疑了下,最終問道。
趙崖也沒隱瞞,“是。”
“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明天。”
“這麼快嗎?”
“嗯,燕都城還有些事要處理一下。”
“處理完之後呢?”
“回雲霄郡一趟,然後就去外面闖闖。”趙崖很是坦然的講出了自己以後的規劃。
“哦,那……祝你一路平安。”宋佩婉輕聲說道。
看着情緒明顯有些低落的宋佩婉,趙崖也沉默了。
他又何嘗不知道宋佩婉的心意。
可他註定是要在武道一途上繼續走下去的,這就註定了他絕不會停留在某個地方,安安穩穩的生活下去。
而宋佩婉又不同於醉兒,無法跟着自己四處闖蕩。
這兩大不可調和的矛盾似乎註定了二人很難走到一起。
所以趙崖此時也有些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天色不早了,既然你明天就要走,那趕緊去休息吧。”宋佩婉站起身來,輕聲說道。
趙崖點了點頭,“你也是一樣,早點睡覺吧。”
二人就此別過。
宋佩婉回了自己的屋子。
丫鬟小滿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顯然她一直坐在桌邊等着自己,直到後來實在支撐不住,這才睡了過去。
宋佩婉見狀不禁放輕了腳步。
儘管如此,小滿還是很快便被驚醒了。
“小姐,你回來啦!”小滿睡眼惺忪的問道。
“嗯,回來了。”
“見到趙統領了嗎?”
“見到了。”宋佩婉淡淡道。
“哦?那你們兩個都說什麼來啊!”小滿很是好奇。
“沒說什麼,就是簡單的聊了兩句,他說他明天就要走了。”
小滿瞪大了雙眼,“明天就要走了?這麼快?”
“是啊,他說將事情料理料理,然後便打算去外面闖一闖。”宋佩婉的語氣有些蕭索。
“其實我早就知道,如他這樣的人,是絕不會爲誰停留的,也就只有一直陪着他到處跑的醉兒,才能跟着他走下去。”
“可是小姐你……。”小滿大急。
宋佩婉卻只是擺了擺手,“什麼都不要說了,我有些困了,睡覺吧。”
“哦!”小滿不敢吭聲了。
說是睡覺,實際上這一夜宋佩婉輾轉反側,哪裡睡得着。
直到天色將明,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但很快便被驚醒了。
“小姐,小姐,趙統領走了,這是他臨走時留給你的。”小滿神情複雜的將一個盒子遞給了宋佩婉。
宋佩婉打開一看,裡面居然是一部劍譜,而且還是趙崖用了一夜時間親手書寫的。
雖然說趙崖並沒有用過劍,但當境界高深到一定層次後,道理其實都是相通的。
再加上當初在金刀院中,趙崖也曾看了許多本劍譜。
這些劍譜都是金刀院收集來的,雖然基本都是玄階下品或者黃階的功法,但對趙崖卻有許多的啓發。
這次將要離開,趙崖覺得應該給宋佩婉留下一件禮物。
想到她用劍,於是趙崖便根據她自身的特點,量身打造了這部劍法。
翻看着這本劍譜,宋佩婉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驀地。
她站起身來,取下掛在牆上的佩劍,轉身就走。
“小姐,你幹什麼去?”小滿詫異問道。
“去後院練劍。”
宋佩婉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已下定決心,以後要勤修苦練,爭取在武道上有所突破。
雖然不見得能追上趙崖的腳步,但至少不會被落的太遠。
與此同時,還有兩個人也得到了趙崖親筆書寫的禮物。
一個是譚東,趙崖給了他一本關於武道修煉方面的書,尤其針對他日後可能遇到的問題都進行了詳細的闡述。
看着這本書,譚東不由得熱淚盈眶,暗暗下定決心,自己一定不能辜負趙崖對自己的期望,努力練出個樣子來。
還有一個自然便是宋霖清了。
他得到的是一本關於毒道方面的書,趙崖將有關異種肉田和毒道的訣竅經驗都寫了下來,也算是對宋霖清當年禮遇之恩的一個報答了。
總而言之,在快刀斬亂麻般將事情都處理完畢之後,趙崖帶着醉兒便踏上了歸途。
而就在趙崖和醉兒返程之時,燕都城中,本來暗潮涌動的局勢逐漸趨向於白熱化。
韋家林家等衆多世家豪門,還有三宗兩院一山莊中的玄陽宗共同組成了一股強大的勢力。
其次就是燕思覆成功串聯起衆多大燕皇族,實力也不可小覷。
除此之外,衆多朝堂大員都採取避而遠之,靜觀其變的態度。
不站隊,也不反對誰,而是看哪方能獲勝,再向哪方搖擺。
這樣雖然獲利比較小,但勝在穩妥。
朝堂的邏輯就是如此,你可以擁有九十九次的勝利,但只要有一次的失敗,那就會前功盡棄。
所以穩妥比什麼都重要。
而就在各方勢力於朝野之間明爭暗鬥之時,皇宮之中來了一個人。
“殿下,非是我們阻攔於您,實在是陛下剛剛服下了藥,已經睡着了,您現在進去,豈不是會驚擾到陛下嗎?”一名大太監解釋道。
可燕溪照根本沒有理會這些,只是冷冷的掃視了這羣太監一眼。
“上次我來你們就是這樣說的,這次還是一樣的說辭,怎麼?你們這是要攔着我,不讓我見陛下嗎?”
“奴才不敢。”
爲首的這名太監聞言慌忙跪倒在地,而後這羣太監們呼啦一下齊齊跪倒。
“不敢的話現在就給我讓開道路,否則我好說話,我手中的劍可不聽這些。”
燕溪照確實有些怒了。
當初她剛聽到消息便趕來皇宮探望,結果卻是被各式各樣的藉口給敷衍搪塞了過去。
後面燕溪照幾次前來,均無功而返。
直到這次,燕溪照徹底怒了,這羣太監們見狀也不敢再說話,紛紛讓開了道路。
燕溪照冷哼一聲,邁步便往裡走去。
待她走後,爲首的這名太監沖人一使眼色。
這名小太監心領神會,趕緊溜走,然後一路小跑的來到榮喜宮,將事情經過告訴了榮貴妃。
聽完之後,封容也是心中一緊。
其實她也知道,憑自己是攔不住燕溪照的。
她之前的想法就是儘可能的拖住燕溪照,最好熬到燕廷山神志不清,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時候再讓兄妹二人相見。
但現在這個計劃明顯是落空了。
只是不知道這個燕溪照會是什麼反應。
封容心裡七上八下,也沒敢過去,隨手打發走了這個小太監,然後便琢磨着,待會那燕溪照要殺過來,自己該怎麼應對。
可出乎意料,僅僅過了沒一會,還是這個小太監過來送信,說是燕溪照已經離開了皇宮。
“什麼?她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是,什麼都沒說。”
封容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這兄妹二人都談了些什麼,燕溪照的葫蘆裡又到底賣的什麼藥。
很快,她便將這個消息傳給了韋天霖。
如今的韋天霖意氣風發,只覺奮鬥了大半生的目標眼看就要達成了,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幹勁。
當他得知燕溪照闖進皇宮之中,並跟燕廷山有過一次密談之後,其實並沒有太過在意。
因爲都這個時候了,不管是燕廷山還是燕溪照,亦或是這洗劍山莊,能用的底牌都已經不多了。
他們就算再怎麼密談,也談不出花來。
反觀自己這邊,有玄陽宗的加入,再加上極樂教的暗中輔佐,實力可謂超強,自然不必在乎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韋天霖只是命手下盯好洗劍山莊,隨時關注他們的動向。
至於其他的,他根本沒放在心上。
京兆府。
一身男裝打扮的商落落正在整理資料。
最近這段時間,伴隨着燕都城形勢的緊張,京兆府工作量大增。
就連商落落都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一直住在內衙之中。
這時商靖川推門走了進來,一下子便坐在了躺椅上,臉上滿是疲憊之色。
商落落見狀起身倒了杯熱茶,然後端了過來。
商靖川接過茶杯,先喝了一大口,而後才長出了一口氣。
“呼,可真累啊。”
商落落一笑,“你把整個燕都城的坊市都挨個排查了一遍,那能不累嗎?”
“沒辦法,當年留存下來的戶籍資料早就已經過時了,要想掌握真實的情況,就得采取這樣的笨辦法。”商靖川說道。
“現在我可以說是整個燕都城,最瞭解戶籍情況的人了,這樣一來我就能按坊施策,儘可能的節省人手,維持地面的太平。”
這其實也是商靖川的無奈之舉。
因爲京兆府的人手畢竟是有限的,即便有云家的幫助,依然如此。
而接下來伴隨着時局的動盪,燕都城也勢必將會大亂。
那纔是真正嚴峻的考驗。
爲此商靖川纔會不惜工本的調查燕都城的具體情況。
而看着因爲風吹日曬以及不停走訪而變得黑瘦的父親,商落落的心中也是頗爲感慨。
曾幾何時。
商靖川還是一個只會坐在書房之中空談天下大事的無用書生。
不到一年光景,便已蛻變成一個真正身體力行,會動腦筋的干將。
這變化不可謂不大。
正在父女二人在屋中談心之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鐘聲。
按說這本無甚奇怪的,燕都城有鐘鼓二樓,敲鐘也是件司空見慣的事。
可這次不一樣,這次傳來的鐘聲不但急促,還十分的尖銳刺耳。
而聽到這個鐘聲之後,商靖川和商落落齊齊面色大變。
“不好!”
二人奔出房外,遙望鐘聲傳來的方向,然後商靖川的眼淚便奪眶而出。
“陛下!”
鐘聲正是從皇宮之中傳來的。
顯而易見,這是那位大燕皇帝燕廷山駕崩了。
否則不會鬧出如此大的動靜。
雖然對於這位大燕皇帝的所作所爲,商靖川也曾頗有微詞。
可當他真的駕崩之後,商靖川還是痛哭流涕,哀慟不已。
商落落當然沒那麼多感受。
她只是看着遠處天空中那些被鐘聲驚起來的飛鳥,默默的嘆了口氣。
大燕離着它的敗亡又近了一步。
與此同時,整個燕都城都沸騰了。
雖然燕廷山執政二十餘載,一事無成,但還是有很多人爲之傷心難過。
普通民衆則是惶恐不安,很多商鋪早早的便關上了門。
燕思復卻是大喜過望,立即穿上早就預備好的喪服,帶着人便往皇宮趕去。
早去一步,自己便能多一分把握。
但也就是在這時,大燕皇族之中同樣有很多人在蠢蠢欲動。
畢竟覬覦皇位的可不只是他燕思復一個人。
哪怕他串聯了大半皇族之人,還是有許多人不服他。
韋家,戒備森嚴的後宅之中。
韋天霖滿臉嚴肅的看着屋中這些人。
不大的屋子坐的滿滿當當,而且都是燕都城的實權人物。
其中就包括林家,劉家等等世家豪門的家主以及幾大商會的負責人。
“諸位,如今燕廷山已死,大燕皇族必將爲了皇位內鬥,這時候那支私軍也無法插手,正是我們動手的最好時機。”
“所以我決定,就在明晚,咱們便一起動手,將這立朝三百餘年的大燕徹底推翻,共建新朝,諸位以爲如何?”
“善!”衆家主聽得兩眼放光,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好,既然如此,那我們現在便開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