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只聞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天空中有一隻巨大的妖獸從高空中砸下，速度之快，周遭已然摩擦出了劇烈的火焰。
遠遠看去，就好像天外隕石墜落一般。
本就破碎不堪的霸刀域，因此妖的墜落，再起天地動盪。
無數瀕臨破碎的靈脈，不管高階還是低階，在這一刻轟然破碎，爆發出難以想象的靈氣席捲四面八方。
羅塵等人不假思索，駕馭遁光，沖天而起。
也就在此時。
嗖！嗖！嗖！
十二杆血紅大旗，化作流光飛向高空。
一道身影握着一隻潔白如玉的斷角，自九天之上飄然落下。
正是凌天城主！
在他出現之後，沒有說話，而是神色凝重無比的看向某處虛空。
那裡光線扭曲，虛空跌宕。
若隱若現間，一道彷彿孤高冷月的身影，緩緩浮現。
“妖皇青霜！”
四個字，從凌天城主口中冷冷吐出。
落在身旁每個人身上，好似皚皚冰霜，原本因大戰帶來的熱血沸騰，瞬間冷卻了下去。
有關此妖的傳說，實乃百年間最盛者！
或許有人不忿，但在剛纔親自面對妖皇青霜後，哪怕強如九靈元君，此刻也只能沉默。
女子就那麼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那裡。
但面對七位元嬰真人，依舊神色漠然，不見絲毫懼色。
她沒有低頭看向從大地深處掙扎着爬出來的七犀統領，也沒有看手中握着的雷獄神鵬元嬰，一雙冷月眸子猶如鉤子一般直接落在了人羣中那白衣男子身上。
衆人頓覺有異，目光齊刷刷的盯向站在九靈元君身旁的白衣男子。
羅塵劍眉倒豎，深吸一口氣同樣回看了過去。
不閃不避！
四目相對，青霜微不可察的抿了抿嘴，隨後伸手向旁邊一推。
彷彿打開了一扇門一樣，就那麼詭異的走了進去，徹底消失不見。
從頭到尾，一句話未說。
但因她這一走，好似壓在心頭的大石被搬走一樣，衆人頓時鬆了口氣。
金翎似乎很不喜歡那種感覺，狠聲道：“妖女好生狂妄，竟視我等如無物！”
符老嘆了口氣，“傳聞此妖乃東荒妖族甚至整個山海界千萬年都難以一遇的絕世天才，以兩百年之齡成就元嬰後期境界，更是戰力無雙。如此驚才絕豔，自負一些也理所當然。”
李閣主一雙銳利眼睛，此刻有些茫然，“在她身上，我竟找不到絲毫破綻，無從下手，無可出劍。”
九靈元君託着左臂，抿着嘴，一言不發。
但瞳孔之中，亦有幾分驚懼之色。
自他《大九天霄河》這門手段修成以來，自問不弱於任何大修士！
和雷獄神鵬一戰，更是奠定了他的信心。
可與青霜妖皇的短短一次接觸，那份信心頓遭摧折，就好像……蚍蜉撼大樹？
究竟是哪裡不及？
或是境界有差？
若真等自己晉升元嬰七層，邁入後期境界後，又能否與其一戰？
一想到元嬰後期……九靈元君不由看向凌天城主。
對方正是元嬰後期大修士，而且是出自化神聖地，從對方敢直面青霜妖皇來看，想來是有幾分底氣的。
不知道對方會給出何等評價？
然而凌天城主此刻什麼也沒說，而是略顯狐疑的看向羅塵。
“丹宗……”
就在他剛剛開口之時，一道身影陡然砸在了大地上。
煙塵尚未散去，裡面就傳出嗤笑之聲。
“七犀，怎這般狼狽？”
伴隨着這道聲音，一道道遁光自四面八方分來。
到入了霸刀域，又涇渭分明的化作兩邊，一者飛向七犀統領那邊，一者飛向凌天城主這邊。
無人阻攔的情況下，速度極快。
不過眨眼，兩方人馬便已齊聚。
一方不過九人，一方卻有十五人之多。
大地上煙塵忽的散去，一身着黃袍的大漢此刻正戲謔的看向半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正是七犀統領，但如今的他好不狼狽，一身軀體坑坑窪窪，好似受到了極其嚴重的傷勢。
尤其是頭頂原本冒出來的獨角，竟是被人硬生生拔掉了。
腦袋上拳頭大的孔洞，觸目驚心。
鮮血如注，滾滾冒出。
他緩緩站起來，雙目憤怒的掃過這片彷彿煉獄一樣的戰場。
“黃蠻，你見死不救！”
那黃袍大漢膚色蠟黃，看起來病懨懨的，但對於同伴的指責，卻是臉色一沉。
隨着臉色一沉，一股天生自帶的威嚴散發開來。
“不要潑髒水，非我坐壁上觀，實乃內有大陣相隔，外有強敵阻攔。是你們自己本領不濟，沒有撐下來。”
七犀統領死死握着拳頭，目光怨毒的看向天空。
十五道身影，神色冰冷的正盯着他們。
神元真人越衆而出，陰惻惻的聲音響起。
“如今正是好機會，不如將他們一網打盡吧！”
十五對九，優勢在己！
而且這等層次的大戰，也絕不是低階妖獸可以簡單用數量能夠彌補劣勢的。
然而凌天城主在後面嘴脣蠕動，簡單傳音兩句後，神元真人的身體就僵住了。
“她在附近？”
“不清楚，或許尚未走遠。”
神元真人沉默了。
凌天城主搖了搖頭，目光掃過膽戰心驚的七大妖皇，再看向地上那兩尊統領。
“此戰目的已經達到，收手吧！”
對着衆人說了一句，凌天城主就當先離去。
十幾位人族元嬰也未逗留，快速撤退。
一時間，先前還熱鬧無比的戰場上，頓時沉寂了下來。
唯有一聲老牛哞叫響徹雲霄，淒厲無比，痛苦萬分。
……
十五尊元嬰真人，凱旋凌天關。
早已得到命令的守關真人，將衆人迎接了進來。
直到此時，城內修士方纔知道外面那驚天動地的動靜是發生了什麼。
前有七犀統領強攻凌天關不成，無功而返。
後有凌天城主率衆真突襲霸刀域，一戰滅一部。
這等戰績，很快流傳在整個凌天關內，甚至朝着大後方傳播而去。
妖獸勢大是不假，但人族既然能夠屹立在這片土地上數千年之久，硬生生從妖獸口中啃下這麼大領地，也絕不是吃素的。
因這一戰，百年逃亡的人族修士，信心得到了極大地增強。
後方按兵不動的某些大勢力，也開始派出強者，前往凌天關。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妖族兵鋒勢不可擋的時候，大家都想的是怎麼保全自己。
但如果有人能斷了那股勢頭，那這些不可計數的妖獸，就不再是危險，而是機遇，是資源，是修仙者追逐長生的資糧！
凌天城主集結一衆強者，強行打下這一戰，對人妖大戰的走勢可謂無比關鍵！
且不提後續的發展。 當日，凌天關內。
慶功宴上，羅塵得到了凌天城主的私下召見。
凌天城主先是稱讚他殺妖無數，又誇他實力強大，同階難敵。
對於這些恭維的場面話，羅塵也是場面人，直呼城主手段非凡，大名鼎鼎的七犀統領都不是他對手。
“他乃水系大妖，我卻主修土行，又有我派神功妙法，敗他本就不是什麼難事。”
“若不是要分心操持都天十二神煞大陣，取其牛頭，絕不是空話。”
凌天城主這般笑道，言語間自信非凡。
而他也確實有這個底氣！
當初戰鬥結束之時，對方手握的那根犀牛角，就是最佳的證明。
二人談笑間，凌天城主忽的語氣一頓。
“道友，似乎和那青霜妖皇認識？”
羅塵神色如常，“蒼梧山的階下囚，誰又不認識那女人呢？”
凌天城主搖了搖頭，“只怕不見得如此吧？昨日衆目睽睽之下，她眼中只有你。”
“被如此強者盯上，城主不會覺得是什麼好事吧？”羅塵反問。
凌天城主皺了皺眉頭。
他也想不通青霜妖皇爲何單單“垂青”羅塵，按理說當初羅塵被困蒼梧山的時候，不過一金丹初期修士，何德何能可以入一大妖皇的法眼。
羅塵適時的推測道：“或許對方是在好奇，爲什麼我能在蒼梧山大戰後活下來吧？不然，羅某也想不通，那麼多同道，她偏偏好奇的盯着我。”
好奇嗎？
凌天城主若有所思。
“抱歉，昨日大戰法力損耗過度，我想回去好生調養一二。”
“哦，你去吧！”
凌天城主如此說道，在羅塵要離開的時候，又突然叫住他。
“不用擔心洞府的事情，只要你在凌天關一日，那四階中品的洞府就歸你一個人使用。”
這一茬，羅塵一直記得，平日還頗爲擔心來着。
此刻得了保證，不由露出笑容。
“多謝城主！”
“不用謝我，要謝就謝溟淵派吧！”
羅塵臉上的笑容有一絲愕然，但很快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溟淵派招攬他的心思一直都沒有斷絕。
哪怕他已經有了天元道宗星門客卿的身份！
……
回到洞府中，羅塵並沒有直接調息打坐。
法力損耗過度？
不過是託辭罷了！
青陽大手印看着威力非凡，靈氣龐大，實則大部分都是靠吸納外界遊離靈氣而成。
而與無光獸一戰，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施展什麼需要大法力的手段。
真正讓他迫不及待回來的原因，只有一個。
元屠劍尖，一點殷紅。
好似蚊子血，又彷彿硃砂痣。
“原來她並非不可戰勝啊！”
羅塵喃喃，神色恍惚。
最後一戰中，衆人聯手都沒能阻止青霜救下雷獄神鵬的元嬰。
甚至九靈元君含怒一擊，依舊被打落塵埃。
但那一戰，並非沒有收穫。
依靠元屠之利，羅塵傷到了對方。
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點創傷，哪怕是凡人被蚊子叮咬了一口的傷勢，但對於羅塵而言，意義卻截然不同。
在如今化神大能不方便輕易出手的情況下，元嬰大修士便是山海界最頂尖的戰力。
而青霜此女，卻無視同階威脅，縱橫來去，世上無人可擋。
百年時光，即便從未相見，但那份“無法戰勝，縱橫不敗”的身影，卻在羅塵心頭越加清晰。
自己結嬰之後，行事風格越發直接利落，何嘗沒有幾分下意識模仿對方的念頭。
但越是模仿，那份籠罩在心頭的陰影就越大。
對方是不可戰勝的！
甚至，連傷到她，只怕都做不到。
直到這一滴微不足道的鮮血出現！
“我在成長，速度奇快，與她的差距正在不斷縮小。”
“現在與人聯手可傷到她，待得他日我道行大成，未嘗不能與其一戰，甚至敗之！”
羅塵目光越發明亮，一縷信心，徹底驅散了心頭的陰影。
……
霸刀域大戰的影響，還在持續擴散。
人族這邊，不斷有後方十六域的大勢力派人加入凌天關。
而在妖族那邊，影響更加深遠。
大量妖獸，開始退縮。
因元嬰大戰，霸刀域已經徹底被毀，至少數百年內不再適合生靈脩行。
黃蠻率衆退去，連火嶺那邊都放棄了駐紮。
所有兵力，固縮在碧空一域中。
沒有再像之前那樣，派大量妖獸衝擊凌天關，而是靜靜等待着其他妖獸大軍的匯合。
根據情報，在半年後百足統領就率軍抵達。
緊接着兩年後，大妖皇牛鬼率千萬大軍，駐紮在了原泰湖宮所在的泰湖域。
如此一來，三大統領齊至，統轄數千萬妖獸，相隔數萬裡與凌天關對峙着。
直到此時，妖族一方纔又開始派小股部隊侵襲凌天關。
戰火，似乎又要重燃。
對於外界的一切，羅塵一點也不關心。
自從得了凌天城主的承諾——把洞府一直給他使用後，他就開始閉關修行。
除了閉關前，先跟萬劍閣李閣主談好了玉皇清瞳液煉製條件外，外界諸多強者的慕名拜訪，一概推掉。
羅天宗的瑣事，對內交給了李映璋。
對外，交給了王淵。
跟天元商盟那邊的對接，則是司馬惠娘和顧綵衣兩位賢內助幫他打理。
如此，羅塵方纔心無旁騖的徹底投身修行中。
時間一點點流逝。
一年、兩年、三年……
這個過程中，凌天關時不時有元嬰級別的任務放出，但凌天城主都沒有找他羅塵。
這也給了羅塵安靜的修煉環境。
五年後的一天。
洞府中，白袍道人披散着頭髮，盤坐蓮臺之上。
大量火屬性靈氣聚集，將修煉室映襯得彷彿火山洞窟一般。
一股股靈氣，好似紅霞一般，在道人充滿韻律節奏的呼吸吞吐間，不斷涌入他體內。
忽而！
彷彿什麼限制被打開了一般，道人的氣息不受控制的開始攀升。
轟！
靈氣激盪，法力狂涌。
黑髮無風自動，衣袍獵獵作響，羅塵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長吐一口濁氣，隨後心念一動。
澎湃的法力波動，頓時盡收體內，不顯絲毫奇異之處。
但他內視己身，元嬰飽滿，神魂活潑，一身境界正是實打實的元嬰四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