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雲四人,爲了今日這場會面,必然籌備許久!
這不是什麼無端猜測。
從遞拜帖,到如今給丹方。
中間每個過程,都不是無的放矢。
就如那初入門時,三個大修士對羅塵齊齊施壓,分明就是在判斷他的實力。
另外,有關煉製此丹的煉丹師人選,只怕也是精挑細選之後,才找上羅塵的。
大宗門的煉丹師,煉丹術可能會更高,如傅九生這般人物肯定也認識一些三階煉丹師。
但他們卻不敢去求助。
原因很簡單,沒有能夠打動對方的條件,同時也會被人覬覦丹方。
相對而言,羅塵的煉丹術聲名在外,他自己也有結丹需求。
壓根不需要別的額外條件,羅塵自己就會動心。
最後!
則是上面的諸多材料籌備了。
羅塵疑惑地看着四人,“真能湊齊這些材料?”
他指着竹簡,鄭重的說道:“這冥元丹所需的材料可不是什麼簡單貨色,哪怕讓我來購置,只怕上百年都難以湊齊。”
然而對此,赫連雲卻胸有成竹。
“道友或許小看老夫了。”
“連雲商盟雖然衰落,但上百年的經營卻是實打實的。這上面材料,其中六成,我現在就能拿出來。”
“剩下的那四成,花個幾年時間,也總能湊個大半。”
羅塵眉頭一挑,他倒是忘了這一茬。
連雲商盟做的就是這等南來北往,倒騰資源的生意。
其他的不說,光是曾經大河坊那一處的分店,每年就不知道要收集多少從東荒百萬大山中出產的奇珍異寶。
不過!
“那這最重要的三種主材呢?”
那三個,哪怕是羅塵出手,都收集不到一種。
卻不料,赫連雲直言:“這三種主材,最貴重的一種,同時也是最稀缺的一種——珈藍雷花,已在我等手中。”
“哦?”
赫連雲指了指蕭散人。
“蕭道友在化神遺蹟中,得了一朵完整的珈藍雷花,至少可以入藥煉製十幾次冥元丹了。”
羅塵目光看向蕭散人。
從開始談正事後,此人就一言不發,比傅九生還要沉默寡言。
此刻在他目光下,蕭散人鄭重點頭。
羅塵抿了抿嘴,“那另外兩種主材,又該如何去尋?”
這一次,四人目光卻是齊刷刷落到了羅塵身上。
羅塵眉頭一皺。
“這是何意?不是說,你們能湊齊嗎?”
赫連雲微微一笑,“道友且看這天山回陽水的名字,有沒有覺得熟悉?”
“那自然是熟悉,不就是一階靈藥還陽……天山?”羅塵一怔,脫口而出,“莫非冰堡產出此物?”
赫連雲頷首,用滄桑的語氣說道:“這便是爾等年輕一輩不知的密辛了。那冰堡地處玉鼎域最貧瘠的區域,擇徒收人還大部分限制女修。這種情況下,卻能誕生九尊金丹……不,現在是十大金丹修士了!你當這是爲何?”
在羅塵若有所思的時候。
他重重揮手,斷言道:“傳聞冰堡盛產天山回陽水,以此配合宗門結丹秘法,所以才能咬牙培養出十大金丹修士。而丹塵子道友你跟冰堡的關係……”
說到這裡,羅塵便徹底懂了。
他們這是將獲取天山回陽水這門主材的希望,寄託在自己身上了啊!
的確!
以羅塵跟冰堡的關係,若是親自開口相求一份天山回陽水,當不是什麼難事。
畢竟太上長老滄瀧也說了,如果不是體質不適合,她甚至連冰堡的獨門結丹秘術,都可以給羅塵所用。
心中一定,羅塵將注意力放在了最後一門主材上。
這一次,未等他開口。
傅九生就徑直說明了。
“九紋蛇涎果,我知道哪裡有!”
“唯一需要考慮的,是怎麼採摘?”
說到這裡,他目光灼灼的盯着羅塵,“想來道友煉丹大師之名如此響徹,素心手這門丹術造詣應該不會太低吧!”
羅塵大袖一揮。
嘴角微揚,笑而不語。
幽煞夫人捧哏道:“傅道友可能不知道,當年青丹道種之爭,丹塵子的丹術手法是何等出神入化,就連青丹谷的三階煉丹師都極爲推崇。區區素心手,偌大玉鼎域,只怕他稱第一,沒人敢稱第二!”
此話一出,傅九生眼中閃過欣賞之色。
即便他早就知道這個情報。
但看見羅塵這般有自信,還是讓他心中大定。
天地之間,靈藥仙草無數。
許多藥草都有着特殊的生長習性。
如那九紋蛇涎果,除了生長環境特殊之外,更有着脫枝便穢,落地即化的特性。
從離開枝丫,到入藥,絕對不能超過一個時辰。
不然,就會變成劇毒之物!
別說入藥煉丹了,哪怕是碰一下,築基真修都得當場身隕。
而且,就連這毒果,都無法保存太久。
唯有將素心手掌握到極高造詣的煉丹師,才能當場採摘,當場入藥。
那麼現在,就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
“丹塵子,你真的能煉製此丹嗎?”
“這可是三階丹藥,即便對煉丹術要求沒有那般苛刻,但我們的容錯率可沒多少。”
“你得給個準信,不然我們辛辛苦苦籌備數年,萬一最後你煉不出冥元丹來,那可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面對衆人的緊張注視。
羅塵陷入了沉思。
心中,卻是冷然一哂。
難怪這四人能湊到一起!
幽煞夫人提供丹方,蕭散人掌握着最重要的主材珈藍雷花,赫連雲有着連雲商盟的渠道,不僅可以籌備大部分基礎輔材,更是玉鼎域的地頭蛇。
另外三人,也是通過赫連雲,才能聯繫上他羅塵。
最後,則是在九紋蛇涎果這門主材上,由傅九生卡住了脖子。
他知道哪裡有,但卻不提前說。
如此一來,哪怕羅塵掌握了完整冥元丹的丹方,也沒法進行煉製。
至於四人是怎麼一點點串聯起來的?
其中怕是也頗多曲折,大有故事。
但那跟自己也沒多大關係了,他也懶得去深究其中故事。
而現在,他心中想的壓根不是怎麼煉製此丹。
以他無比紮實,甚至堪稱恐怖的煉丹基礎,配合系統中儲存的高額成就點,想要入門此丹並不艱難。
換言之,只要有保底十份的原材料,他就絕對能夠煉製出一批冥元丹來!
他想的,是除了丹藥之外的事情。
這四人提前聚到一起,有沒有達成私下協議?
丹成之後,會不會彼此生亂?亦或者聯手對付他?
還有,傅九生口中所謂的九紋蛇涎果生長之地頗爲危險,又會危險到什麼地步?
隨着羅塵沉默越久,赫連雲四人心中就越發着急。
之前見他那般有自信。
怎到了給準信的時候,反而猶豫了?
莫非,他沒這個能力?
也就在四人心中大石堆得越來越高的時候。
沉吟許久的羅塵,忽然開口。
“此丹,我能練!”
還不等四人高興。
他當即反問:“具體怎麼個合作法,有說頭嗎?丹成之後,如何分配,有定計嗎?大家非同門,非朋友,我要怎麼確保煉丹過程中自己的生命安全?這個,你們也總得說清楚吧!”
對於這三個問題。
幾人似乎早有準備。
傅九生當即說到:“具體合作很簡單,我們採藥人一行信不過外人。到時候,彼此都不能攜帶親朋好友,門人弟子,由我親自帶你們去九紋蛇涎果的生長之地,而且只能有我們五人!”
這個答案,沒有出乎羅塵意料之外。
其他幾人也沒任何反對意見。
赫連雲接過話頭,“最後那個問題,我有提議。那就是在丹成之前,所有人必須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保證丹塵子的性命安全!”
“附議!”
“附議!”
“附議!” “我不同意。”羅塵忽而開口。
四人愣住了。
羅塵哂笑,“口說無憑,我怎麼相信你們?”
“呃……”
“可你又不願意發大道誓言,我們又該如何取信於你?”
“簡單!”羅塵當即取出一塊玉簡,在四人好奇中,“雖不立大道誓言,卻也可以立下精血契約。”
精血契約!
聽見這四個字,所有人都面容微動。
修仙界中,盟約誓言有無數種。
最被人熟知的就是和魂魄掛鉤的大道誓言,以及口頭承諾。
另外,還有各種藉助法寶器物生成的盟約。
在這些裡面,精血契約也算比較出名的一種。
這等契約,約束性看似沒有大道誓言強,然而在實際操作過程中,卻是很多人首選。
畢竟大道誓言,虛無飄渺。
萬一敵人拼了未來仙途斷絕,也要毀約,那立下誓言的人也毫無辦法。
一個當場生死,一個只是斷了道途,卻還能活幾十幾百年,大道誓言其實也就那樣而已!
精血契約就不同了。
修士滴入一滴凝聚靈力、氣血、融合得來的精血,以此立誓。
若有違誓者,當場就會受到反噬。
雖然可能反噬力度沒那麼大。
但關鍵時刻,這輕微的反噬,已經足以讓別人有所警覺,甚至取得優勢了。
幽煞夫人笑容勉強的說道:“我等修士精血數量本就不多,如今又是在臨近結丹的緊要關頭,以精血立誓,是不是太影響修爲了?”
羅塵瞥了她一眼,“籌集藥材,以及讓我研究丹方,熟悉冥元丹煉製,怎麼也需要好幾年時間。這個時間,足夠你們把浪費的那滴精血補回來了。莫非,你對我有不軌之心?亦或者,你壓根不想要結丹靈藥了?”
“若是這樣的話,我可能要重新審視這一場合作了。”
前面的話,有理有據。
後面那兩問,卻是有些殺人誅心了。
“絕無此意!絕無此意!”
幽煞夫人花容失色,連連擺手。
“我又怎會對火靈君有不軌之心呢。”
“哼!”
羅塵冷哼一聲,目光掃向其餘三人。
在他目光審視下,赫連雲三人也只好同意用精血立下契約,在冥元丹成功煉製出來之前,所有人必須儘可能保證他的生命安全,且不得有加害之心。
那麼最後,便是丹藥分配問題了。
“若成丹數量不足五顆,我要一顆,超過五顆,我要兩顆!超過十顆,我要三顆!”幽煞夫人不假思索的說道:“畢竟,丹方乃是我夫君拿命換回來的!”
然而!
蕭散人冷笑一聲,“若無我的珈藍雷花,你不過空有丹方罷了。”
此二人爭得厲害。
赫連雲和傅九生卻沒怎麼爭奪。
畢竟,修士一生能夠結丹的機會,可能就只有那麼一兩次。
尤其他們二人年紀還頗大了。
一顆,就已經足矣。
唯一爭論的,就是在不足五顆的情況下,他們必須要一顆。
在一片爭論中,唯有羅塵冷眼相看,不言不語。
漸漸地,四人爭論也停歇了下來。
“丹塵子,你怎麼看?”
“我怎麼看?”羅塵笑了。
這絲笑意,仿若何須微風拂過衆人臉頰,令人如沐春風。
又好似數九寒冬的鵝毛大雪,令人心底發毛。
“修仙界中,丹方無數,藥材遍地,可這些,一點都不重要!”
他指了指自己。
“若沒有煉丹師,這些都是廢物而已!”
“所以,我要大頭!一切都得先滿足我的需求!”
“幽煞夫人的條件就很不錯,可以換到我身上來。”
“其餘的你們商量一下吧!”
如此霸道的宣言,讓四人都傻眼了。
羅塵也懶得爭執,回到座位上,捧起茶杯,輕輕抿起了那泛苦的茶水。
別說!
赫連雲拿出來待客的靈茶,還真是好東西。
即便羅塵這等不通茶道的人,在一番品嚐之後,也覺察出了其中好處。
茶水入體後,當真靈力活潑無比,雀躍跳動之間,快速凝結爲一滴滴菁純的靈液。
似乎,有幾分加快修煉速度的功效!
就連羅塵體內那道順時針旋轉的靈漩,都轉得又穩又快。
也就在他品茶之時。
那四人之間的商量,已經吵得面紅耳赤。
許久。
當羅塵都覺得小腹微脹的時候,四人才商量好了結果。
“丹塵子,我們已經商量好了,就按照你的條件來。”
“如此甚好!”
“不過有一個條件,天山回陽水那邊,你能不能多要幾份,分潤給大家。畢竟,這也是可以輔助結丹的好東西。”
羅塵撇了撇嘴,“我盡力而爲吧!”
衆人無奈,這個條件明顯也不是什麼強制性要求。
羅塵真要敷衍,他們也沒辦法。
接下來,立下精血契約,約定九年後出發的時間,這番花了足足一整天的合作,纔算談成。
之所以特地定在九年後。
是因爲傅九生提到了,以他的經驗,那處九紋蛇涎果的還需要至少九年才能成熟。
九年,算是卡了個基礎時間。
至於有沒有去早了的說法?
寧早勿晚!
離去之前,羅塵忽的問道:“大長老,你這靈茶……”
“你說這三階菩提茶?”赫連雲回道。
羅塵點了點頭,“對,感覺滋味蠻不錯的。”
赫連雲想了想,“我倒是還有一些,之後可以命人給道友送一盒到洞府去。”
聽見這答覆,羅塵不由露出欣喜笑容。
“既如此,那就多謝道友了!”
隨後,他便踏着月色離開了連雲樓。
待他走後,屋內氣氛瞬間安靜了下來。
赫連雲坐回一直被羅塵霸佔的主位,提起茶壺正準備給自己倒一杯,卻發現空空蕩蕩。
他怔住了。
啥時候被喝光的?
旁邊幽煞夫人幽幽開口道:“以往只是聽聞這羅塵的諸多事蹟,還以爲很好接觸。卻沒想到,此人竟是這般霸道,甚至貪婪無比。什麼謙謙君子之風?傳言誤我!”
這句話,得到了另外三人的絕對認可!
今天羅塵的表現,的的確確讓人很不適。
明明是被邀請來的,不僅反客爲主,甚至在諸多合作事宜上,也極爲霸道,絲毫不給人爭取的餘地。
但偏偏,他們有求於人。
驀的!
傅九生問了個問題。
“蕭散人,你觀察出羅塵如今的狀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