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然知道這個玄袍中年叫朱萬里,是大宗師,隸屬於光明聖教的大光明峰風堂。
朱萬里點點頭。
他也知道自己得救是因爲許志堅。
許志堅沉聲道:“朱師兄,怎麼回事?”
“被大雲的天涯閣高手追殺。”朱萬里道。
“天涯閣?”
“我也不知哪裡得罪天涯閣旳高手了,他們如瘋狗一般,一共九名高手。”朱萬里搖頭:“其中有四個大宗師。”
他當時正在大雲的一座城市—豐山城裡遊逛,打探各種消息,瞭解最新的武林及朝廷動態。
結果忽然被這九人所追殺。
他見機不妙,毫不猶豫用了教內秘術,爆發出兩倍的力量,一邊打一邊逃,好不容易逃回大光明峰。
有光明聖教的震懾,天涯閣的高手不敢靠得太近,所以自己才撿回一條命。
“天涯閣……”許志堅臉色沉肅。
他看向法空。
法空頷首:“可以追到他們,殺了?”
許志堅緩緩道:“追殺我光明聖教弟子,那便要承受代價。”
朱萬里朱師兄只差一點便沒命。
如果法空不在,有法空的玉符也能救回他的命,可如果他差一點兒沒能逃回大光明峰,那真沒命了。
天涯閣既然敢追殺到這裡,那便留下性命吧!
法空道:“一共九個,我覺得應該留下一個人的性命,算是震懾。”
許志堅看向朱萬里在。
朱萬里忙道:“任憑長老做主。”
“好,那就留一個人。”許志堅道:“我親自出手。”
法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把酒杯放回桌上,衝朱萬里笑笑:“朱先生,稍等,我跟許兄去去便回。”
“走。”許志堅沉聲道。
兩人身形一閃,已經離開了小院,消失無蹤。
——
兩百里外的一座山巔,九人正席地而坐,圍着一堆篝火。
皓月當空,月華如水。
篝火熊熊,火上架着一隻鹿轉動,金黃的油脂滋滋作響,散發出濃郁的香氣。
金黃色的油不時滴落篝火上,發出噼啪響聲。
熊熊火光照亮他們的臉龐。
“實在可惜。”一個相貌頗醜的青年遺憾嘆氣:“只差了一點點,其實三師叔,我們沒必要那麼謹慎的,就差那麼一點點,追上去殺了他,即使真碰上光明聖教的高手,我們也能逃得掉。”
“我們四個逃得年,你們五個呢?不要命啦?”一個濃眉大眼的中年沒好氣的道:“爲了一個光明聖教弟子,折了你們五個?”
醜陋青年撓撓頭:“光明聖教真這麼大膽?距離百里呢,還是我們大雲的地界呢!”
另一個俊逸中年搖頭道:“如果是從前,他們應該不會貼這麼近,可他們現在不是從前了。”
“嗯,光明聖教現在越來越強勢。”
“可笑!他們還真以爲自己擋得住我們大雲武林?上一次不過僥倖而已,再衝他們一次!”一個陰沉中年冷冷道。
“是得再來一次。”俊逸中年輕輕點頭:“光明聖教現在也是強弩之末,不足爲慮,如果有四大宗一起出手,上一次絕不會敗!”
五個青年不由精神一振:“對,殺!”
醜陋青年道:“我還是覺得可惜,一個光明聖教的大宗師呀,可惜嘍!”
這話惹來另外四個青年的贊同。
四個中年卻不置可否。
這讓五個青年都暗自搖頭,越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師叔他們嘴上說得再硬氣,終究還是被光明聖教殺怕了,如驚弓之鳥。
光明聖教哪有這麼強!
看他們如此,那濃眉大眼的中年忍不住哼道:“你們呀……,用點心吧!”
醜陋青年道:“三師叔,我們就是想殺了那個光明聖教大宗師替師伯報仇!”
“你們是覺得你們二師伯是馬失前蹄,大意被殺,是不是?”
“當然如此。”
“你們可想過,我們九個人追殺他一個,還被他逃掉了……”
“只差一步就宰了他!”
“那也是逃了數百里!”濃眉大眼中年眼睛一瞪如牛眼,不滿的喝道:“光明聖教高手的難纏還沒見識到?”
醜陋青年頓時閉上嘴,雖然很不服氣,卻無力反駁。
九個人,即使沒有他們五個輕功絕頂的宗師,四個大宗師還沒能拿下一個他,就說明了那傢伙的厲害。
只能說,光明聖教高手確實很難纏很麻煩,堅韌無比,好像怎麼也打不倒。
身子太硬,扛揍如鐵打的一般,捱了多少掌了都還能接着跑。
換了一個人,挨師叔他們一掌就要受傷,兩掌就得趴下,三掌就得沒命。
那傢伙倒好,捱了數十掌,仍舊跟沒事人似的,逃命的速度絲毫不緩,反而跑得更起勁了,很古怪。
“所以,清醒一點兒,誰都想報仇,但是爲了報仇把自己栽進去那就不妙。”
“是。”
“你們真能聽進去纔好,依我看,我們現在就有點兒冒險,應該儘快遠離,離大光明峰越遠越好,說不定這一會兒他們已經追過來了。”濃眉大眼的中年哼道。
醜陋青年頓時笑了。
他覺得三師叔太過小心,也把光明聖教看得太強,雖說光明聖教的高手很硬,可追蹤到自己一行人,而且追上,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說不定那傢伙還沒到大光明峰便死了呢。
“三師兄,別說不吉利的。”陰沉中年哼道:“不至於。”
“但願是我多慮吧。”濃眉大眼中年搖搖頭,從腰間拔出一柄小刀,便要去分割鹿肉。
這會兒鹿肉已然熟了,金黃誘人。
閃着寒光的刀尖將要碰到鹿肉時,忽然停住。
“砰砰砰砰砰”悶響聲連綿不絕,九人一一飛起,在空中紛紛噴出一道血箭。
許志堅身形幻化出八道身影,一一追上空中的八人,輕輕按了一掌。
“砰砰砰砰砰……”九人落地。
八人已然氣絕而亡。
唯有那醜陋青年還活着,不顧嘴裡吐着血,翻身而起便逃命。
“站住。”許志堅沉聲道。
醜陋青年戛然而止,扭頭看過來。
他發現一個比自己還醜的青年,正平靜的站在那裡,神情冷漠。
他心中凜然,莫名的想起了一個名字:許志堅。
“你們追殺之人,已經回到大光明峰,”許志堅平靜說道:“追殺我光明聖教弟子者,這便是下場。”
醜陋青年咬咬牙,壓下顫抖,冷冷道:“閣下可是許志堅許長老?”
許志堅頷首。
醜陋青年緩緩道:“我是天涯閣江大仁,今日之恩,改日必當報答!”
他知道光明聖教弟子的行事風格,注重規矩與道理,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許志堅一眼看穿他的伎倆,卻沒有在意,淡淡道:“那我便等着你報仇,也等着你們天涯閣過來報仇。”
江大仁一抱拳,轉身便走。
“屍首帶走吧。”
“不必!”江大仁沉聲道:“我相信光明聖教不會將師叔他們拋屍荒野,告辭!”
他轉身飛馳而去,展示出一手厲害輕功。
法空出現在許志堅身邊,笑道:“還挺有志氣的小傢伙,竟然要跟許兄你報仇。”
許志堅搖搖頭:“也不能小瞧了他,說不定他真能成氣候呢。”
法空雙眼忽然深邃,片刻後又恢復,搖搖頭。
許志堅道:“他真成了大宗師?”
“如果沒什麼意外,他一個月之內會意外身亡,大宗師對他來說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法空淡淡道。
這便是命運的莫測。
壯志未酬爲常態,這江大仁一腔豪氣,一腔仇恨,可惜卻死於其他宗門之手。
終究還是沒機會向許志堅報仇的。
許志堅嘆一口氣。
他扭頭看一眼這些天涯閣的高手,沉默了一下,隱隱覺得自己太過辣手。
也不知道他們是正是邪,是好是壞。
法空笑道:“許兄,後悔了?不想殺他們?”
“……沒有!”許志堅咬咬牙。
法空道:“即使他們是好人,卻是光明聖教的仇人,放過他們,可能便有光明聖教弟子死在他們手上。”
“這個道理莪自然是明白的。”許志堅點頭:“就是一時心軟罷了,該下手還是會下手的。”
法空露出笑容。
許志堅恪守原則,可該動手的時候絕不遲疑與猶豫,不過下了死手之後,感慨一番是難免的。
法空很敬佩這一點。
“我且超度一番他們吧。”法空道。
他左掌結印,右掌豎起,放大光明籠罩了八人,然後八人的魂魄在大光明之中浮起,紛紛化爲一道光芒沖天而去。
他們不信佛,所以並不會去西天極樂世界,而是直接轉世投胎去了。
八顆記憶之珠出現在法空的腦海虛空。
法空吸納了一顆,卻是那濃眉大眼中年的記憶。
黃貴德,天涯閣的長老之一,大宗師,一生順遂,幾乎沒有波瀾。
唯一的遺憾是一生孤苦,身邊沒有女人。
二十五歲時,最喜歡的女人背叛了他,被他一掌拍死,從此之後再不相信女人,也遠離女人。
天涯閣是大雲東部的一箇中等規矩宗門,身處天涯峰,鄰近豐山城。
整個天涯閣共有一萬多名弟子,八名大宗師。
這一下,直接死了四個。
法空看罷黃貴德的記憶之珠,暗自搖頭。
這天涯閣倒也有不少的人才,可惜,心法所限,想踏入大宗師還是太難。
不過下一代的好苗子不少,可能會比上一代出現更多的大宗師。
其中一個青年最爲優秀,有望躋身當世最頂尖之列,天涯閣上下都覺得,此人比四大宗的青年俊傑的資質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