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鶯看向法空。
法空沒說話，站在三人身後一聲不吭，他們三個甚至沒發現有人出現。
法空雙眼變得深邃，掃視這三人，施展宿命通與天眼通。
待他雙眼恢復正常已經是一盞茶後。
他扭頭看向李鶯，同時一拂袖子徹底封了他們三個的穴道，令他們昏迷過去，什麼也聽不到。
“如何？”李鶯輕聲問。
她一襲黑袍，雪白瓜子臉瑩白，雙眸熠熠看着他。
法空嘆一口氣：“大雲神風騎的人。”
李鶯瑩白玉臉頓時籠罩一層寒霜，發出冷笑：“大雲！”
大雲簡直欺人太甚！
法空沉默不語。
李鶯擡頭看向天空。
天空烏沉沉的，烏雲一層一層的匯聚過來，層層疊疊，好像大雪將崩之勢。
無形的壓力瀰漫在天地間。
法空知道李鶯一定很憤怒，很壓抑。
腹背受敵。
後是大乾朝廷，前是大雲朝廷，一時之間，天下之大竟然沒有魔宗六道的立錐之地。
法空沒有開口安慰。
不吃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他沒辦法充分體會到李鶯的艱難與痛苦，所以也不會勸李鶯想開一點兒。
半晌過後，李鶯輕聲道：“如果你是我，會如何做？”
法空搖頭：“如果我是你，我會等一等。”
“嗯——？”
“我知道你現在最想一統六道，完成魔宗的合一，從而齊心協力壯大魔宗。”
“嗯。”
“可你現在知道，朝廷絕不允許你們魔宗壯大的，”法空道：“你現在要想一想，能不能擰得過朝廷的意志。”
他早知道朝廷及三大宗對魔宗的戒備心重。
可通過這一次天海劍派的事，他才知道朝廷對魔宗的戒心遠比自己想象的更重。
李鶯沉默下來。
魔宗六道是強，高手如雲，人多勢衆，僅以人數算，堪爲天下第一宗。
可魔宗的頂尖高手不夠多，中層高手更多。
所以整體實力強，聲勢也驚人。
其實並不夠強，對三大宗的威脅不夠。
這一次便知道，別說三宗合力，便是僅僅天海劍派便讓魔宗六道吃了一個大苦頭。
從而可知道三大宗的底蘊之深。
這些年來，魔宗六道是在明面上變強，三大宗看似聲勢不如從前，其實是在暗中壯大。
在打壓魔宗六道上，三大宗與朝廷是一致的，絕不會允許六道合一。
其實魔宗的最核心機密，她也剛剛知道。
如果六道合一，六道武學撞擊，則大宗師的人數會急劇增加，中層高手迅速轉化爲大宗師，大宗師人數很可能一舉超過三大宗甚至朝廷。
所以她越發佩服上一代魔尊，臨死之際把天魔秘典公佈於衆簡直就是神妙之極。
沒有過人的心胸氣魄，絕對想不出這一招。
自己是遠遠不如的。
“我明白了。”李鶯緩緩說道。
一直以爲，自己成爲魔尊一統六道的阻礙在內部，現在才知道，最大的阻礙卻是朝廷。
“你真明白？”法空盯着她明眸。
李鶯明眸清亮，黑白分明，白得純粹，沒有一絲黃點，黑得透亮。
她輕輕點頭：“我會暫時停止一切行動，專注於修煉及在朝廷中做事。”
其實就是夾起尾巴，安下心來在南監察司做事，不再想着一統六道做魔尊，以靜待機會來臨。
機會什麼時候來臨？
或者是在當今皇帝楚雄殯天的時候，或者是自己修爲足夠強，能夠擋得住楚雄的時候。
法空道：“就到這一步？”
“六道也會繼續向朝廷靠攏的。”
“還不夠。”
“嗯——？”
“你仔細想想吧。”法空道：“三大宗與朝廷怎樣才能徹底放下心。”
“……”李鶯陷入思索。
片刻後，她擡起頭看向法空。
法空再怎麼說也是大雪山金剛寺弟子，怎會幫魔宗？
而且她也知道法空是公私分明的，即使與自己的交情再深厚，也不可能因此而損害金剛寺。
法空道：“站在三大宗的立場，當然不想你們魔宗壯大，可魔宗壯大是不可遏止之勢，世間的起起伏伏原本就難免，與其任由魔宗六道野蠻生長，還不如納入朝廷的管束之中，對天下百姓更好，對三大宗也更好。”
“你就不怕魔宗壯大，找你們三大宗算總帳？”
“魔宗再強，也不可能壓過三宗，如果三宗自己不爭氣，那也怨不得別人。”法空道。
更重要的是還有朝廷壓制。
朝廷加三大宗，如果還被魔宗所破，那無話可說。
不過最大的原因還是自己。
自己壽元無盡，修爲會越來越強，直至天下第一。
到那時候，只要有自己在，魔宗就不敢放肆，魔宗再強也沒用。
而自己與李鶯交好也是關鍵。
李鶯雖然也是公私分明之人，可再公私分明，人畢竟是有感情的，自己可以對她施加影響。
李鶯點點頭：“還要更進一步，那便讓六道內鬥？”
她蹙起黛眉。
對這一點兒她不是沒想過，卻狠不下這個心。
一旦內鬥，依照他們的行事風格，一定會打出火氣與深仇，到時候很難解開仇怨，給自己一統六道形成重大阻礙。
她實在不想放任他們內鬥。
法空道：“你如果足夠強，而且形勢變得嚴峻，他們再深的仇也能放下。”
李鶯白他一眼：“你還是不安好心。”
即使能暫時放下仇恨，可終究是裂縫，無法彌補的裂縫，必是隱患，會削弱魔宗的整體實力。
法空笑道：“那就要看你的決斷了，既想瞞得過世人，又不想留一點兒後患，世間有這般好事？”
“……嗯，容我想想。”李鶯輕輕點頭。
法空來到石桌旁坐下，給自己斟了一壺酒。
這壺酒顯然是特意給自己準備的。
李鶯想了想，隨即拋開，這個需要好好的想清楚，不能太過倉促。
但對大雲的報復那是肯定要有的。
沒辦法對大乾朝廷報復，還要裝作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模樣，可對大雲朝廷就沒必要。
大雲真以爲魔宗六道是泥捏的？
她坐到桌旁，給法空又斟一杯酒，輕聲道：“我想報復一下大雲朝廷。”
“如何報復？”
李鶯道：“搜查神風騎的內奸，利用朝廷的力量狠狠收拾他們一番。”
“依我的估算，朝廷這一次會有大行動，會在大雲境內刺殺，以做報復。”法空道。
大雲在神京大搞刺殺，把神京鬧得烏煙瘴氣，楚雄豈能不怒氣沖天？
想必是要同等報復大雲的。
再有大永的提議。
所以，大乾很可能也派出一些高手刺殺大雲的皇子。
而自己身爲三大宗的弟子，肯定是逃不了要出力氣的，李鶯的劍法如此卓絕，當然是最好的刺客。
李鶯蹙眉。
她明眸閃了閃，看着法空，法空笑道：“你如果進入這支刺殺小隊中，我便出手幫忙。”
“……好！”李鶯稍一沉吟，便斷然答應。
這有諸多好處。
一者是讓大雲看到自己的決心，二者讓魔宗六道看到自己的膽魄與決心，三者是讓朝廷看到自己的忠心，更何況自己還是南監察司的司卿。
有法空幫忙，她底氣十足。
法空笑道：“你也順便躲開冷掌門入宮。”
冷飛瓊入宮肯定要舉行大典，身爲南監察司的司卿，肯定要負責維護神京的治安。
他知道李鶯現在對冷飛瓊憤恨。
天海劍派殺了多少釣月道及魔宗五道的高手，李鶯可是把這些高手看成自己的屬下的。
她豈能不恨冷飛瓊。
她不能對皇上表達恨意，卻能對冷飛瓊表達。
李鶯道：“會這麼快行動？”
“夜長夢多。”法空道。
李鶯輕輕點頭：“我會跟司正說的。”
——
雲京
夕陽殘照金剛別院
別院的住持小院內，劍影寒氣森然，映得小院明亮。
十二女結成劍陣，正在圍攻法空。
法空幻現出六道影子，幾乎在壓着她們打，如果不是孟青禾趙秀娥六個已凝成劍意，已然被他打崩。
即使如此，她們已然岌岌可危，劍陣隨時要崩潰，每個人都在承受着極限的壓力。
一道道劍傷出現在她們嬌柔而曼妙的身體，法空下手狠辣，或刺肩膀或刺胸口。
只是劍尖只刺破皮膚，沒有刺深，晚上以神水沐浴，再配合回春咒，第二在便恢復如初。
儘管如此，劍尖刺進皮膚還是疼痛，可她們卻咬着牙硬撐下來，竭盡全力的出劍，絕不放棄。
法空一心數用，心眼觀照着她們每個人，將劍招的威力壓到她們的臨界點。
這是極耗精神的。
也就是他有這般強橫的精神力量，才能維持這種程度的推衍與觀察。
這幾天的每天傍晚時分，法空都會給她們來一次極限切磋，讓她們處於崩潰的邊緣。
這卻是刺激她們的潛力盡出，幾天時間，已經有六人凝成劍意。
“收！”法空輕喝。
六道身影倏然合一。
十二女圍着的中央出現法空的身形，已然還劍歸入袖中，微笑看着她們。
她們停劍而立，或者拄着劍，維持自己身體不倒，或者還劍歸鞘，身體輕輕顫抖。
但不管什麼樣的姿勢，她們每一個人都是香汗淋漓，如同從水裡撈出來的。
法空滿意的打量着她們，對她們溼衣衫而顯現出來的曼妙身體視而不見，只盯着她們的眉心看。
剩下的六人也要在今晚凝聚出劍意了。
這樣一來，她們十二人皆凝出劍意，再來幾次，便都要突破到大宗師了。
自己終究還是找到了一條突破到大宗師的捷徑。
可惜，也就只有她們適合。
其餘人便不適合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