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嗔道:“父皇他……”
法空道:“你不想皇上納妃?”
“是。”
“爲何?”
“父皇都一把年紀了,還納什麼妃啊!”楚靈哼道:“而且還是那麼年輕的!”
“你這屬於自尋煩惱。”法空搖頭:“你管不了皇上,而且在這種事上,更管不了。”
“可是……”
“你知道管不了,偏偏就是生氣就是惱怒就是不舒服,忍不住,是不是?”
“對。”
“那就找些別的事做,轉移一下注意就會好了。”
“我一直想着這事,沒辦法轉移注意。”
“那就是揪住這件事不放,非要生氣鬱悶不可?”
“和尚你有神通,能不能破壞了這事?”
“你也太高看我了!”法空忙擺手:“敬謝不敏,還是另請高明吧!”
楚靈瞪着他。
法空也看着她:“皇上決定的事,誰能阻止?這件事如果是兩情相悅,誰要從中搗鬼,那就要承受皇上的憤怒,如果不是兩情相悅,那就事關江山社稷,誰要搗亂,也一樣要承受皇上的怒火,試問誰能當得皇上之怒?”
法空搖搖頭道:“天子之怒,伏屍千里啊!”
楚靈哼一聲撇撇嘴。
她一直在皇帝身邊長大,在她眼裡,皇帝楚雄只是寵愛她的父親,還體會不到他是大乾之主。
所以她對楚雄缺乏足夠的敬畏,從而也體會不到對楚雄敬畏的必要性,只覺得膽小。
法空道:“想想當初你遇刺的情形吧。”
楚靈皺眉。
這正是她一直彆扭的根源之一。
父皇竟然因爲冷飛瓊而饒過想刺殺自己的傢伙,如果不是林飛揚滅掉他們,恐怕還繼續逍遙自在。
顯然,在父皇心裡,冷飛瓊比自己這個女兒更重要。
法空看破了她的心思,搖頭道:“你應該認清一個現實,比起女兒,冷飛瓊在皇上心中更重要。”
“胡說八道!”楚靈嬌叱。
“事到如今,”法空搖頭緩緩說道:“如果你還不承認這一點,恐怕要吃大虧。”
楚靈哼道:“冷飛瓊再美貌,跟父皇才認識多久,才見幾次面!”
自己可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從小到大十幾年,怎麼可能不如冷飛瓊。
法空嘆一口氣。
這便是沒有經歷過男女之情的天真想法。
問世間情爲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男女之情,既脆弱又強大,一旦濃烈起來,生死都可以拋之一旁,更何況骨肉親情。
男人一旦陷入情網,女兒怎麼可能比得上情人!
楚靈未嘗過男女之情,情竇未開,還天真的以爲男女之情不如父女親情。
楚靈露出哀求之色:“和尚,真的沒辦法了嗎?”
法空道:“如果不想你們父女之情生隙,在這件事上,你還是裝作什麼不知道吧。”
楚靈臉上神情數變。
法空忽然眉頭一挑,若有所思。
楚靈一直盯着他看,見他神色有異,忙道:“你改主意啦?”
法空道:“這位冷掌門竟然來了!”
“嗯——?”
“冷飛瓊已經在寺外。”法空道:“你要見一見嗎?”
“不見!”楚靈毫不猶豫的哼道。
法空道:“那你避一避吧,別在一旁偷聽。”
“你要見她?”楚靈蹙眉道。
法空道:“你難道不好奇,她爲何要來見我?我們可是仇人吶。”
楚靈道:“既然是仇人,還要見她?”
“更要見一見,看她有何要說的。”法空道:“殿下,你且迴避一下吧。”
“哼。”楚靈轉身便走。
——
清晨時分,香客們已經在金剛寺別院外排了長長的隊伍,從寺門處一直排到了朱雀大道。
香客們各自湊在一起議論,一邊排隊一邊談天說地,好不熱鬧,並不覺得無聊枯燥。
這裡反而成了他們每天必來的消遣之地,志同道合,各自分享一些消息,彼此交流。
他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三個女子吸引。
這三個女子都戴着冪帽,遮住了臉龐,卻掩不住婀娜的身段與不俗的氣質。
尤其當頭的女子,身形修長,墨綠羅衫也掩不住她誘人的身形。
即使看不清她容貌,僅憑她卓然的氣質,已然能斷定她是一位了不得的美人兒。
衆香客心如貓撓,都恨不得撩開冪帽,看看她們的容顏,可莫名的氣質讓他們凜然,不敢擅動。
也只能在心裡想一想。
他們只盼望三女進寺奉香的時候,能像明月繡樓的繡娘一般解下面紗,露出美麗容顏,讓他們一飽眼福。
“林先生,請通稟一聲法空大師。”一個女子對出現在寺門口的林飛揚說道:“我家小姐想見一見法空大師。”
林飛揚斜睨她們三人一眼,沒有吱聲。
他一幅不耐煩的神色。
太多的人自我感覺良好,動輒就想見一見法空,林飛揚的應對手法就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住持豈是想見便能隨便見的。
真想見住持,那便在早晨吃早膳的時候,在半路上便能看得到,甚至在酒樓裡也能攀談,何必非要進寺見面。
另一個少女從袖中取出一封拜帖,遞給林飛揚。
林飛揚皺眉接過來,掃一眼當頭的女子,他當然是不認得冷飛瓊的,更別說還戴着冪帽。
至於冷飛瓊是大宗師,林飛揚並不以爲異,在神京見到大宗師不是稀奇事。
不是大宗師,恐怕還沒有底氣過來擅自拜見。
林飛揚打開拜帖看了一眼,驚奇的看一眼冷飛瓊:“你們沒走錯門吧?”
一個女子輕哼道:“林先生,見與不見,還是請法空大師做主吧。”
“行,那我通稟一聲。”林飛揚哼道。
他一閃消失,出現在法空跟前,雙手遞上拜帖:“住持,這位怎麼來啦?”
法空接過拜帖,掃了一眼。
拜帖風格簡潔素雅,上面僅寫了“天海劍派冷飛瓊拜上”幾個字,沒有再多寫。
林飛揚雖然沒見過冷飛瓊,但聽過冷飛瓊的名字,當然知道她現在是天海劍派的掌門。
他意外於冷飛瓊竟然出現在神京,更意外她竟然出現在金剛寺外院。
要知道,金剛寺外院與天海劍派可是對手,甚至可以算是仇人。
冷飛瓊好大的膽子。
她是來示威呢,還是來服軟,還是直接打上門來?
林飛揚這兩天一直在朱霓身邊幫忙,免得明王府出什麼意外,朱霓要擔大責任。
他昨天沒見到楚祥過來,沒聽到楚祥所說,所以剛纔聽到楚靈在鬧彆扭,聽得雲裡霧裡的。
“住持,要見她嗎?”
“既然來了,那就請進來吧。”法空嘴角帶着莫名的笑意:“別失禮了。”
“是。”林飛揚好奇的答應。
——
三女隨着林飛揚踏入寺門,然後看到了放生池邊的傅清河。
傅清河彷彿沒發現她們進來,一直盯着靈龜看,與靈龜彷彿渾然融爲一體,難分彼此。
傅清河正陷入動靜之道的感悟之中。
冷飛瓊靜靜站在傅清河身邊,一動不動的打量着他,沒有驚動他的意思。
林飛揚撓撓頭。
傅清河原本可是天海劍派的弟子,現在碰到了掌門,會很尷尬嗎?
如果換了自己,確實會覺得尷尬。
傅清河卻如陷入定境,雙眼盯着靈龜,周身氣息與這幾隻靈龜相合。
“咳。”林飛揚輕咳一聲:“住持應該等急了。”
“走吧。”低沉又柔潤的聲音響起,冷飛瓊繼續往裡走。
林飛揚舒一口氣。
他莫名的有些替傅清河緊張。
傅清河還好,畢竟當初是打賭輸了,怨不得傅清河,也不算是背叛天海劍派。
可尉遲鬆就不一樣了。
還好尉遲鬆已經離開幾天了,要不然碰上了更尷尬,自己都覺得心虛。
傅清河待她們離開,眼睛從靈龜身上離開,閃了閃,輕輕搖頭,又繼續看向靈龜。
三女來到了住持院。
法空已然站起,身邊跟着徐青蘿,正好奇的看過來,盯着冷飛瓊看。
冷飛瓊合什,淡淡道:“法空大師,冒昧前來,叨擾勿怪。”
法空合什微笑:“冷掌門芳駕光臨,貧僧確實意外,久仰大名了。”
“大師恨我們天海劍派吧?”
“冷掌門登門問罪的?”法空微笑看着她,目光彷彿透過了薄紗,與她清亮目光相遇。
冷飛瓊淡淡道:“本座前來,是想見識一下大師的風采,看我天海劍派敗得冤不冤。”
法空搖頭:“敗——?冷掌門過謙了,一切不都在天海劍派的預料之中,算計之內嗎?”
“敝派千算萬算,沒能算到大師你。”冷飛瓊道。
法空道:“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其實冷掌門應該預料到總會有意外發生,但大的方向未偏離,已經足夠。”
“何爲大方向?”
“珠聯璧合。”法空道。
兩人相隔兩米,目光相撞,說話單刀直入,正面交鋒。
徐青蘿與林飛揚在一旁看得眉飛色舞,覺得很刺激,莫名的興奮。
他們好奇法空會不會與冷飛瓊打起來,如果打起來,誰強誰弱?
“看來大師是知道了。”冷飛瓊道。
法空緩緩點頭。
冷飛瓊淡淡道:“大師沒什麼可說的話?”
法空微笑:“要恭喜冷掌門,多年夙願終成真,有情人終成眷屬。”
冷飛瓊道:“大師很失望吧?”
法空眉頭一挑。
冷飛瓊道:“大師原本以爲天海劍派要被滅,三大宗只剩下了兩大宗,你們大雪山宗將成爲天下第一宗。”
法空失笑道:“冷掌門你弄錯了一件事。”
“哦——?”
“不是誰都想讓宗門成爲天下第一宗的。”法空搖頭道:“三足鼎立纔是真正的穩固,一家獨大終究是潮漲潮落,難以持久的,看看當初的魔宗,難道冷掌門還沒堪破這個嗎?”
冷飛瓊發出一聲輕笑。
法空聽出這一聲笑是諷刺,可弄不清楚她是諷刺大雪山宗與光明聖教沒有野心呢,還是諷刺自己這話太虛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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