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紫金袈裟飄飄，腳不沾地，如御風而行。
其實確實是御風而行。
他如今不需要罡氣在身體搬運，直接在腳下搬運，神氣能輕鬆自如的托住自己身體。
他們一直在施展輕功，並沒察覺到法空的輕功與他們有什麼不同。
林飛揚一閃消失，片刻後出現，低聲道：“還好，不是白眼狼。”
指點了他們劍法，他們如果還不知足，還覺得法空指點的不多，那自己會忍不住狠狠教訓他們一頓。
他見了太多貪心不足，得恩卻不知感激的白眼狼，深惡痛絕。
法空微笑道：“他們這幾個的心性還是足夠的，就是眼界淺，見識少，到了神京就會好了。”
人的命運確實很難琢磨。
誰能想到，他們碰上了自己之後，受自己點撥，個個都開了竅，會在神京闖出一番名堂呢。
尤其是加入南監察司之後，便如魚兒進了大海，如虎添了上翅膀，一飛沖天。
楚靈與徐青蘿周雨周陽他們在前頭，一邊施展輕功疾行，一邊議論着昨天的幾個人。
法空他們三個則在後頭閒聊着。
隨後的兩天，風平浪靜，沒碰到什麼奇事趣事，讓楚靈覺得有些無聊。
風景是不錯，神京見不到的風景，可見得多了也就那麼回事，沒什麼了不起。
關鍵還是要有熱鬧纔好，沒有熱鬧便無聊。
法空對她的想法嗤之以鼻。
哪有那麼多的熱鬧，尤其是他們行走於荒郊野外，人煙罕至之處，更別提熱鬧。
“要不然，我們便沿着官道走唄。”楚靈建議。
徐青蘿與周雨周陽忙贊同。
這也是他們一起商量出來的結果，只是讓楚靈跟法空提出來，法空答允的可能性更高。
法空點頭同意。
走官道確實能看到更多的人。
看到更多的人，就能見識到更多的人心，見識到更多的人間百態，對徐青蘿他們大有益處。
——
一輪明月高懸。
清冷的月光照着小院。
林晚雨在月下練劍。
一襲白衣勁裝包裹着修長婀娜的身子。
劍光盈盈如水，與月光渾然一體難分彼此。
法空化爲大長老周玉山的模樣，無聲無息落下，靜靜站在一旁觀瞧。
林晚雨倏的收劍歸鞘，抱拳一禮：“長老。”
月光之下，她明眸清亮，秀臉微紅，颯爽逼人。
法空頷首；“劍法有長進。”
林晚雨嫣然笑道：“得長老的指點，對劍法領悟更深一層。”
法空滿意的點點頭。
林晚雨伸手肅請他坐到木桌旁說話。
茶盞已經沏好。
法空觸手溫暖，已經有一會兒。
林晚雨細心，知道他出現的時間，便提前沏上茶。
法空擡盞輕啜一口，幽香沏臟腑。
他剛剛去了一趟寧真真那邊。
寧真真與三師姐孟婕已經相處得極爲融洽。
慧心通明用來討好一個人當真是無上的利器，輕鬆自如。
孟婕已然將寧真真當成了知己，關係迅速親密。
而且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不看好她的情況下，寧真真主動接近，便如雪中送炭一般的暖人心，怎能讓她不歡喜。
寧真真並無所求，只是常常找孟婕說話，探討武學，切磋武功。
莫幽蘭走火入魔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武功已經喪失，需要一點點修煉回來。
而寧真真得了莫幽蘭的記憶與修煉經驗，修煉起來事半功倍，再加之她遠勝莫幽蘭的資質，突飛猛進一日千里。
這並沒有引起別人懷疑。
畢竟她與真正的莫幽蘭沒什麼兩樣，毫無破綻可言，更何況重修的速度更勝第一次修煉也是常態。
法空與寧真真閒聊了一個時辰，來到了林晚雨這邊，看林晚雨還有閒心練劍，便知道事情解決了，那些弟子們怎麼暴露。
“長老，他們及時撤出來。”林晚雨輕聲道：“只是總壇徹底被毀，據說已經掘地十丈，整個總壇已經面目全非，不堪目睹。”
她說着，臉色漸漸嚴肅，聲音也漸漸變小，難掩壓抑與痛苦。
坤山聖教總壇，可是祖師所創，無異於人的祖墳，祖墳被挖，這種滋味很不是滋味。
法空緩緩道：“白費功夫而已。”
“他們不會真挖到我們的秘庫吧？”林晚雨擔憂的道：“真要被挖了秘庫……”
沒了秘庫，那就沒有了復起的資本，整個坤山聖教就將徹底的沒落，不斷衰亡下去，即使有大部分的弟子在，也難擋衰敗之勢。
法空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林晚雨秀美臉龐轉了轉。
林晚雨笑道：“長老不會是懷疑我吧？”
法空仍舊冷着臉，淡淡道：“這些你不必操心，當初已經預防到這般情形，如果真這麼容易就找到秘庫，我們聖教早就完了！”
“是。”林晚雨舒一口氣，笑道：“看來我們的秘庫並不在總壇之內。”
“不在。”法空點頭：“天下間知道秘庫所在的，只有我們九個，現在嘛……”
他搖搖頭。
林晚雨看到他臉色平靜，眼神卻透出寂寥，柔聲道：“幾位長老他們轉世到哪裡了？”
“正在找。”法空眼神迅速恢復冷漠，淡淡道：“你這邊的任務更重，南監察司可送人進去了？”
“已經有九個進去。”林晚雨道：“這是第一批，還會有第二批，再增加十二個。”
“綠衣內司呢？”
“現在還有六個。”林晚雨道：“他們的身份很安全，修煉的並不是我們的秘術，不會發現。”
法空頷首。
“長老，依我收到的消息看，南監察司正在秘謀報復綠衣內司，雖然現在已經合併，可南監察司並不想放過綠衣內司那一幫人。”
“他們要如何？”
“要殺掉綠衣內司十二人，名單甚至已經制定好了。”
“好大的膽子。”
林晚雨蹙眉：“確實瘋了，卻大得南監察司的心，所以也沒人阻止，反而推波助瀾，誓要達成目標。”
“端王也知道吧？”
“……他應該知道了。”林晚雨蹙眉道：“裝作不知道而已。”
“居心叵測。”法空緩緩道。
林晚雨道：“端王是個行事偏執而瘋狂之人，南監察司落在他手上，恐怕會非常的麻煩，要不要再多派些人進去？”
“就現在這樣些吧，不必再增人手。”法空淡淡道：“要的便是這樣的人。”
如果換成一箇中正平和之人，或者信王那種沉穩厚重之人，南監察司沒有現在的規模。
也甭想完成皇帝的設想。
畢竟阻力太大，沒有幾分偏執狂的瘋勁，很難令南監察司壯大甚至囂張。
劍往往都是雙刃的，能傷別人當然也能傷自己，兩害取其輕便是用人的學問。
“長老，我們不需要插手？”
“你覺得呢？”法空聲音淡漠。
這一聲不是詢問，而是責備。
林晚雨輕輕點頭：“我們深藏不動如大地，潛伏隱忍，任由外面風雲變幻。”
法空哼一聲：“多看多聽，多蒐集消息，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們要知道，卻不必參與，蒐集消息是爲了保護自身，而不是爲了攪動風雲而暴露自己！”
“是。”林晚雨肅然應道。
法空將茶水一飲而盡，飄飄而起，掠過牆頭消失於夜色之中。
林晚雨明眸閃動，盯着法空消失的背影一動不動，直到法空徹底消失。
她才鬆一口氣。
大長老的氣勢越來越足了，是修爲在增漲，可能是總壇被破的痛苦刺激他拼命修煉。
自己能感受到他的壓抑與痛苦，獨木撐天，何等孤獨與艱難。
在這個時候還能穩住心境，不愧是大長老！
——
五天之後的傍晚時分，法空一行人來到了一座小城，名叫四方城。
北城門的來往行人不多，不像神京那般早晚是最擁擠的時段。
暮色之中，一行人很快便進入城內。
六個城衛便是擺設，懶洋洋的也不理會他們，兀自湊在一起說說笑笑。
進了城內，頗爲繁華。
這一路上，他們已經見到不少這樣的小城，僅僅只有一兩條街道繁華，剩下的地方便冷冷清清。
來到城內最繁華的一條街的最大酒樓——知行酒樓。
剛剛坐下，徐青蘿便迫不及待的低聲問：“師父，我們來這裡到底爲什麼呀？”
如果按照他們往南走，去光明聖教的方向，這四方城是不順路的，爲何偏要拐到這裡？
這是要走冤枉路。
但他們知道法空行事必有其深意，徐青蘿在路上已經問過，法空只笑不語。
法空道：“再等等看。”
“師父——！”徐青蘿想要問出來。
林飛揚一閃消失。
他已經迅速繞整個四方城轉了一圈，速度極快，片刻功夫又回來。
“這裡還挺熱鬧的。”林飛揚笑道：“比想象的更熱鬧，好像有一座金礦。”
楚靈頓時美眸一亮，看向法空：“難道我們要搶金礦？”
林飛揚道：“金礦有神武府的人鎮守。”
“有他們在，沒人敢搶金礦了吧？”
徐青蘿道：“楚姐姐，你也太小瞧他們啦，有神武府的人在，他們也照搶不誤的，人爲財死嘛。”
“小青蘿說的正是。”林飛揚道：“我看還有人蠢蠢欲動，想要來一把狠的。”
“有熱鬧可看了？”楚靈問。
林飛揚看向法空。
法空忽然露出笑容，起身招手：“許兄。”
剛剛上樓一個黑袍青年。
他相貌醜陋，臉色黧黑，頭髮微黃，一臉的鬍鬚，風塵僕僕。
他拖着沉重的身體，一步一步挪到樓上，顯得極爲疲憊。
忽然看到了法空，醜臉頓時露出燦爛笑容。
他一改遲緩模樣，大步流星而來，也不管法空的紫金袈裟多麼光潔如新，上前便是一個緊緊的擁抱，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