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城外往南五里左右有一條長堤。
堤寬十米,上面鋪以青磚,兩邊是柳樹依依,隨風起舞,婀娜曼妙。
徐青蘿他們一家坐在一輛馬車上。
徐恩知親自駕馬。
馬車的車簾全都挑起,前後左右看得清清楚楚,周圍的風景盡收眼內。
徐青蘿讚歎着堤上的美景。
堤壩上幾乎沒人。
這個時候,人們多數都要忙於生計,不像神京那邊,富貴閒人太多。
馬車行走在堤上,毫無阻礙。
這條堤有五六裡,沒有馬車,雙腳一路走下來很吃力。
多數人都是坐着馬車,走到一半停下來,下車欣賞一番,再坐上馬車趕路。
“青蘿,這幫傢伙是在這裡動手嗎?”徐恩知左右打量,搖搖頭:“沒有人影,利於行動。”
“爹,放心吧,有師父在呢,甭管他們。”
“我就是想看看他們的模樣。”
“肯定是蒙着臉呢,這光天化日之下怎麼可能露出臉來?就像上次一樣。”
“現在想來,還是心有餘悸。”徐恩知搖頭:“要不是大師趕過來及時,我們真要沒命。”
“師父怎麼可能看着我們沒命。”徐青蘿笑道:“別忘了師父的神通。”
徐恩知慢慢點頭。
徐青蘿道:“爹你覺得是人都會犯錯,師父也一樣,所以怕師父弄錯了,我們丟了性命,對不對?”
“你這丫頭!”徐恩知笑道:“胡亂揣測爲父的心思做甚!”
“嘻嘻,習慣啦。”徐青蘿笑嘻嘻:“不過爹別擔心,師父不會弄錯的。”
“我在想,還是要自己想辦法練功的,不能全依賴你師父,畢竟你師父那麼忙。”
徐青蘿道:“爹,練武還是要看資質的,別白費力氣啦。”
“我相信事在人爲。”徐恩知沉聲道:“不管資質如何,只要努力修煉,就會有所成就。”
“正是如此。”徐夫人贊同:“練總比不練好,是不是?”
“那可未必。”徐青蘿看看他們,點頭道:“行吧,我跟師父說說,讓他挑一門武功給你們練,要找到最適合的才行,要不然事倍功半。”
有時候練功未必比不練功好,尤其是一些武功,勉強練了會走火入魔,輕則武功盡廢,重則丟了性命。
爹孃對武功的危險性還是認識不足的。
徐夫人不好意思:“總是麻煩大師……”
徐青蘿擺擺小手道:“一家人,客氣什麼呀,爹孃你們不用客氣的。”
“你這丫頭!”徐夫人搖頭。
“咦,來了!”徐青蘿忽然興奮道。
徐夫人與徐恩知臉色微變,緊張的看向四周,卻什麼也沒發現。
“丫頭,哪有人!”徐夫人笑道。
徐恩知左右看,搖搖頭也沒發現。
堤壩之上,寬曠開闊,一目瞭然,根本沒有人,而且柳樹也不夠粗壯,掩不住人身形。
“來了。”徐青蘿輕輕說道:“我能感應得到,就在左側方呢,唔,是從水裡過來的。”
徐恩知忙站起身,踩在車轅上朝着浩淼的水面望去。
這堤壩是建在明湖邊,而明湖佔地數百畝,煙波浩淼,荷花一片片,一團團。
堤壩邊沒有荷花,所以沒辦法藏人。
開闊平坦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卻不見人影。
徐夫人輕聲道:“難道是精通水性之人,要把我們扯進水裡淹死,裝作意外?”
“咦,娘好聰明。”徐青蘿笑道。
徐夫人嗔道:“青蘿你還笑得出來!”
“好像只有兩個人。”徐青蘿搖搖頭道。
“還好還好。”徐夫人鬆一口氣。
徐恩知哼道:“兩個肯定都是頂尖高手,比那一羣人更可怕。”
“爹爹英明。”徐青蘿笑道。
在路上出事,一羣盜寇確實能掩人耳目,現在要弄成他們一家四口是淹死的,那就沒必要出那麼多人了。
畢竟對他們來說,自己這一家子的武功平平,又沒有護衛,毫無反抗之力。
徐恩知臉色沉肅,緊盯着湖面。
雖然武功低微,可在關鍵時候還是能擋一下的,擋這一下給法空大師爭取時間。
有可能法空大師就差了一點兒時間呢。
“砰!”忽然一聲悶響。
水面炸開,兩道身影鑽出水面,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朝着徐恩知一家子拋落下來。
徐青蘿五官敏銳,一眼看到了這兩人的容貌,卻是兩個中年男子,相貌幾乎一般無二。
這顯然是雙胞胎兄弟。
她便想到這兩人應該是練了合擊之術,威力絕對不俗。
坤山聖教顯然是決定萬無一失,這兩人都有神元境的宗師修爲。
徐恩知的臉色大變。
無窮的殺意與壓力一下壓過來,身體如墜進冰窖裡,周身寒徹,從而導致身體僵硬不能動彈,就好像遇到猛虎的反應。
這兩人練有震攝人心的秘術,一上來便震住了徐恩知,讓他不能運轉內力。
徐青蘿嬌叱:“你們是何人?”
兩人看也不看徐青蘿,只盯着徐恩知,雙手已經抓出,宛如蒼鷹俯掠。
徐青蘿扯起徐恩知跳下馬車,堪堪避開了這兩人的一抓。
徐恩知宛如被猛獸盯上,心神被懾,徐青蘿卻擋得住兩人的滔天氣勢。
兩人在空中一擊掌,彼此借力再次飛起,又如蒼鷹盤旋一圈,再次俯衝而下。
“師父!”徐青蘿揚聲道。
“嗤!嗤!”兩道白光微微一閃,沒入了兩人眉心處。
兩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眼前一黑,已然陷入了永恆的黑暗之中。
“砰砰!”兩人直直墜落地上,砸得地面震盪。
徐青蘿一眨不眨盯着,原本還以爲法空會持劍而擊,一擊必殺。
可沒想到,兩人眉心處卻是插着兩柄小刀,宛如小拇指般的飛刀,晶瑩剔透如冰刀。
此時冰刀迅速染紅,好像被鮮血滲入一般,隨後迅速融化,與鮮血融爲一體,最終消失不見。
“這是什麼,師父?”徐青蘿驚奇的盯着兩人眉心涌出鮮血,源源不斷,甚至夾雜着白漿。
“如何?”法空一閃出現在她身邊,對徐恩知與徐夫人合什一禮,然後笑問徐青蘿。
“這樣殺人不留痕吧?”徐青蘿道。
徐夫人已經捂住徐青蘿兩個弟弟的眼睛,不讓他們看,自己也臉色發白。
徐恩知略好一些,臉色也不太好看。
徐青蘿仔細盯着他們的額頭看,嘖嘖讚歎:“師父,這真能不留痕跡?”
法空頷首:“所有力量都隨着鮮血而消失,無痕無跡,沒人能查出是我殺的人。”
“這是什麼奇功?”
“還沒能起出名字來,是將諸多功法融爲一體。”法空搖頭:“有魔宗的有五行宗的有神劍峰的,還有你所練的。”
刀法是神劍峰的御劍經與兩儀神刀,配合的心法有虛空胎息經的御術篇,還有遮天蔽日功,再加上五行宗的虛空遁。
這諸多奇功凝成了這無聲無息,無法感應到無法避開的兩刀。
而這兩柄冰刀,乃是取自大雪山的冰髓所凝。
有他精神凝注時,冰刀堅逾鐵石,撤去精神,則馬上被鮮血所融化。
“不愧是師父。”徐青蘿讚歎道。
法空微笑道:“你如果想學這個,短時間是不可能,還是練好自己那個。”
“師父,那我學的話,要多久?”
“……至少五十年吧。”
“師——父——!”
“你實在沒必要練這個,只是我練着玩的,你如果練好了正在練的,不遜色於這一刀。”
“……好吧。”徐青蘿只能放棄。
師父既然說要五十年,恐怕不會有假,還是等自己練這個有成,有暇再練這冰刀吧。
法空左掌結印,右掌豎起,放出一道白光照向兩人。
兩人魂魄化爲兩團光浮起,在空中扭曲成小人,便要飛起時,白光忽然消失,兩個小人再次迴歸到身體。
法空已經得到了兩人的記憶。
他上下打量着兩個中年男子,略有些可惜。
徐青蘿道:“師父,直接把他們推到湖裡餵魚?這樣就更能神不知鬼不覺了。”
法空看看四周。
他們兩個出手,就是因爲四周已經沒有了行人。
如果在傍晚或者在休沐之日,這裡會很熱鬧,平時則因爲太遠反而冷冷清清。
法空點頭:“推進去吧。”
徐青蘿擼起袖子,露出白生生的小胳膊:“我來!”
法空便由得她。
徐恩知與徐夫人在一旁張了張嘴,無奈的又閉上嘴,只能看着徐青蘿乾淨利落的把兩人拋進湖裡,甚至沒采用省力的辦法翻過去滾下去。
而是直接舉起來往外一擲,“嗖”的一下擲出去,直至“砰”的落進湖裡。
兩人都驚異的看她。
沒想到嬌嬌弱弱的她已經有這麼大的力氣了,徐恩知自忖比自己的力量大得多。
“徐大人,就此告別吧,我跟青蘿直接返回神京,今天之後,他們不會再派人打擾你。”
徐恩知與徐夫人答應,登上馬車,徐恩知駕車慢慢悠悠的離開。
法空與徐青蘿站在堤壩前,看着已經沉入湖底的兩具屍首。
一陣風吹來,遠處的荷葉輕輕搖擺。
清涼的風拂面,法空輕聲道:“監獄裡消失的那些,都是被用來練功了,坤山聖教的武功可以通過吞噬精血而增強修爲。”
這跟自己當初見識到的長春功有什麼區別?
“師父,這便是邪功,坤山聖教真敢練這樣的邪功?那還不人人喊打?”
“所以要滅令尊的口,免得傳出去。”
徐青蘿撇撇小嘴:“真的是瘋了。”
法空緩緩道:“確實是瘋了。”
練這樣的邪功,對自身的宗門傷害是極大的,尤其傷的是弟子們的心氣。
所謂做賊心虛,練了邪功的人,心裡底氣不足,行事就會偏激,慢慢扭曲心性最終變得瘋狂。
由此看來,坤山聖教確實到了最癲狂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