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道:“憑此修爲,足以橫壓魔宗六道了吧?”
“應該足夠了。”李鶯輕輕點頭。
據她所知,歷代魔尊多數便是這般層次,更上一層抵達第八層的少之又少。
好像上一任魔尊是第八層。
第八層的魔尊,可是兇名赫赫,近乎無敵,如果不是三大宗的圍攻,恐怕沒人能奈何得了他。
後來他在臨終之前,將天魔秘典公佈於衆,讓天下人人皆可修魔功。
他既是魔宗的罪人,也是魔宗的功臣。
天魔秘典是歷代魔宗弟子們的智慧精華,是上千年的智慧積累,其重要程度可見一般。
他就這麼將其公之於衆,可謂是魔宗的罪人,愧對歷代祖師與歷代弟子。
而天魔秘典公之於衆之後,令魔宗弟子滿天下,這卻又是一件大功。
如果天魔秘典仍在魔宗手中秘而不宣,現在的魔宗六道恐怕已經衰落不堪,甚至已經消失。
所以事情之利弊實在難以說清,以天魔秘典爲代價,換取魔宗的續存,得了便宜還是吃了虧一目瞭然。
如果魔宗衰落以致於消亡,那麼天魔秘典再精妙再強大,又有什麼意義?
以高昂的代價,換取魔宗的興盛不衰,這一點並不吃虧。
但真正能有魄力這麼做的,也只有前任魔尊。
所以自己對上一任魔尊是極爲敬佩的。
法空笑道:“既然能碾壓六道,又有何顧忌呢?直接放手施爲即可。”
李鶯哼道:“你知道沒那麼簡單的。”
如果真這麼簡單,魔尊也就不是魔尊了,僅僅有強橫的武功不夠,還要有足夠的威望。
而威望的獲取沒有捷徑,一步一步積累。
上一任魔尊能成爲魔尊,便是有了足夠的威望,衆望所歸,才能行事順遂。
不得魔宗弟子人心的魔尊,不過是一個名頭而已,毫無權勢可言,只是一個笑話。
強行想當上魔尊,只會招致反感,甚至引起魔宗弟子的反對。
法空笑道:“其實威望的獲取,說難是難,說簡單也簡單,你現在的威望其實已經差不多了。”
“差多了!”李鶯哼道。
自己名聲在六道之中是極大的,幾乎所有六道弟子都知道自己的劍法超卓,世間罕見。
自己還是魔宗六道這些年來在朝廷職位最高的一個,魔宗六道一直受打壓,很少有人能擔任高位。
綠衣司副司正的位子,乃是赫赫高官。
但是自己對魔宗六道的貢獻還是太小,在六道中的名聲雖大卻不好。
這是六道道主與長老們所致。
他們對自己戒備太甚,想方設法的破壞自己的名聲,說自己只顧自己升官,不顧六道弟子死活。
自己確實在對天海劍派的反擊中沒出力氣,反而想讓他們理智一點兒別感情用事。
所以很多弟子對這些指責是相信的。
導致自己武功雖強,名聲雖大,卻並不能讓六道弟子信服,不被他們所喜歡。
法空打量着她。
李鶯對他的目光並沒有異樣,摸了摸晶瑩如玉的瓜子臉:“我臉上有花不成?”
法空笑道:“你是聰明人,明白其中關竅的,只是一直狠不下心來罷了。”
他搖搖頭道:“所有人都說你心狠手辣,其實你是心軟之人。”
李鶯蹙起黛眉。
法空道:“你知道爲何會如此的。”
李鶯搖搖螓首:“不可能的。”
“那你可能永遠也沒辦法成爲魔尊。”
“總有機會的。”
“原本看是有機會的,現在卻沒機會了,……你能等到什麼時候?等到他們都老去?”
李鶯蹙起黛眉。
法空說得模糊,她卻清楚,知道他在說什麼,她也知道法空知道她在說什麼。
李鶯擡頭看看天空。
烏沉沉的天空,宛如她的心情。
法空道:“他們就是絆腳石,不把他們徹底踢開,你永遠甭想成爲魔尊,我只能跟你說,目前爲止,十年之內沒有那樣的機會出現。”
李鶯明眸閃爍,緊盯着他。
她不是不信法空,只是不想相信。
法空道:“何去何從,還是想清楚吧,上一次你廢掉他們,現在看,沒什麼威懾力,反而讓他們更加忌憚你了。”
李鶯沉默不語。
法空道:“那我便先走一步,你可以慢慢想,你的時間多的是,不過六道的時間不多了。”
李鶯忙叫住正要離開的他:“時間不多了?”
“你能想到的。”法空笑笑,一閃消失。
李鶯盯着他消失的位置,一動不動,明眸一閃一閃,思緒翻涌。
她明白法空的意思,卻不想這麼做。
魔宗六道的道主們再不濟,再怎麼胡來,再怎麼阻礙自己成爲魔尊,都是自己人。
自己能做到的最大的限度是廢掉他們,不可能踏出殺他們這一步,這突破了自己的底線。
即使成爲魔尊,也會成爲自己的心結,導致自己的修爲難以繼續往上。
法空回到了金剛寺外院的蓮花池上,看到李鶯的神色,笑着點點頭。
李鶯的心志堅定,果然不會受到這誘惑。
而且智慧也過人,看清楚了剷除魔宗六道道主的誘惑,這一點兒遠勝過謝道純。
謝道純爲了力量,抗不住誘惑而導致走火入魔,現在的謝道純已經不成了。
他想到這裡,目光投向遠處,穿過千山萬水落到了天海劍派謝道純的身上,看到謝道純臉上肌肉扭曲,身體每一處都在顫動,衣衫簌簌抖動。
謝道純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法空一閃消失,下一刻出現在海天崖,距離謝道純只有數米遠,站在一片樹林裡觀瞧。
雙眼放出金光,將謝道純看得清清楚楚,內內外外,謝道純的身體好像透明的一般,五臟六腑與經脈血氣罡氣及精神全都清晰可見。
他看得到謝道純的精神一片混亂,罡氣彼此之間在衝突,自己在攻擊自己。
這無異於自殺。
法空馬上便明白緣故,這是身體有了另一道意志,能夠催動一部分罡氣。
兩道意志各自催動罡氣在較量,而腦海裡也有兩道意志在較量。
法空這一下確定無疑。
謝道純正在經歷被奪舍,無形的力量就像當初九元老人奪舍一樣的情形。
謝道純在苦苦堅持,而且看起來暫時沒有問題。
他顯然也有底牌,有所依恃,所以纔敢於利用神像的力量,自信神像的力量控制不了自己。
現在看,謝道純的依恃也算靠譜,短時間看,能撐得住神像的力量侵蝕。
法空雙眼忽然變得深邃,然後搖搖頭。
謝道純能堅持一天一夜,最終卻是沒能撐得住。
自己是讓謝道純死呢,還是把他救下來呢?
或者,還有第三條路?
他站在松樹林裡,收回了目光,負手踱步。
這一片松樹林位於山崖的上方,迎着海風傲立。
一陣陣海風吹來,從松針之間呼嘯而過,最終化爲簌簌輕嘯聲。
法空伴着呼嘯聲踱步,不時擡頭看一眼謝道純,推衍自己每一個選擇的未來。
隨即他一閃消失,出現在了大光明峰。
大光明峰的山巔,許志堅正站在一塊巨石上,迎着太陽擺出一個奇異姿勢。
光明之心宛如一輪明月懸於天空。
法空能看到光明之心射出一縷光芒,落到許志堅的眉心處,正在助他修煉。
許志堅身上氣息如火焰,吞吐不停,明滅不定,時高時低,宛如有生命一般。
法空站在一旁靜靜觀看。
周圍的幾人都沒閒着,許志堅也一樣突飛猛進。
僅僅是一天時間沒見,他竟然突破了兩層,從四象境突破到了六合境,直接跨過了五行境。
這便是光明聖教的厲害之處。
一旦契合了光明之心,便突飛猛進,阻礙境界的根本是光明之心,而不是修行的時間與積累。
光明之心蘊含的力量正在提升許志堅,當然,所有人的力量也奉獻於光明之心,令光明之心越來越強。
法空能清晰感覺到許志堅仍在突飛猛進,此時此刻,正在突飛猛進。
他沒有打擾,無聲無息站在一旁。
一刻鐘後,許志堅慢慢睜眼,雙眼眶內充滿了乳白光芒,看不清眼瞳。
片刻後,乳白光芒收斂入眼瞳,他黧黑的臉龐露出燦爛笑容,露出雪白的牙齒。
“恭喜許兄了。”
“我這一次確實僥倖。”許志堅感慨道:“不知不覺契合了光明之心。”
一下便跨過一個境界,直接踏入了六合境,雖然還不如法空,但已經接近了。
至少不再那麼累贅。
法空笑道:“這是厚積薄發。”
許志堅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走吧,回去喝酒!”
——
兩人坐到他的院子裡的石桌旁,四盤小菜,一罈美酒,開始喝起來。
酒至半酣,法空說了謝道純的事。
“你想救他嗎?”許志堅好奇的道:“謝道純可是大雪山的仇人吧?真要救他?”
法空道:“有這般想法。”
許志堅好奇的打量法空。
他不覺得法空是以德報怨之人,這麼做,必然有更大的利益,是爲了什麼?
難道要挾恩以報?
這是期望謝道純能知恩圖報,如果翻臉不認人呢?
法空肯定不會犯這種錯誤,不會把希望寄於謝道純身上,一定有別的辦法。
法空道:“如果我能救他,便能影響他。”
“控制他吧?”許志堅道。
他知道法空修煉有精神秘術,那半卷虛空胎息經還是他給的法空。
法空微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