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快到沒道理
殊華夢見自己走在一座雄美壯闊的宮殿裡,彷彿是心情不愉,邊走邊扯着手裡的一朵花。
“他喜歡我,他不喜歡我……”
扯到最後一片花瓣,是“他不喜歡我”。
她沮喪地靠倒在假山後,將手捂住臉,嘆息:“傻子,這有什麼可問的?他不是親口拒絕過了嗎?真是癡心妄想,白日做夢!”
有低低的哭泣求饒聲傳來,十分悽慘,她循聲而去,只見一個華服少年背對着她,將一隻小妖壓在地上,揪着頭髮一撮一撮地拔下來。
小妖腦袋血糊糊的,痛得渾身抽搐,卻連哭也不敢大聲。
華服少年惡劣地笑着又扯下他一撮頭髮,問道:“怎麼樣?還敢說乾坤眼是你的嗎?”
“不敢了,不敢了……”小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是您的,是您的……”
華服少年從地上撿起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饒有興致地道:“這玩意兒當真可以看遍蒼梧境?紫薇殿和天樞殿裡也能看到?”
小妖答得略慢了些,少年就探手去挖他的眼睛,他叫得越慘,少年越是開心。
殊華最見不得欺凌弱小,當即拋出一隻袋子籠住少年的頭,再薅住他的脖子摁在地上一頓狂揍。
她打得太狠,少年先還掙扎,後面就沒了動靜。
小妖嚇得拉住她的袖子,顫聲泣求:“姐姐快逃,我不會說出你的,你快逃……”
那是一隻年幼的柳樹妖,因爲受傷太重,剩下的頭髮全都變成了柳枝,七零八落、亂糟糟地纏繞在一起,兩隻受傷的眼睛血腫嚇人,已經辨認不出本來面目。
殊華給他施了治療術,溫聲說道:“沒事兒,死不了,我們先離開這裡。”
她收拾乾淨現場痕跡,抱着他隱身離開,風和雲在他們耳畔飛掠而過,小妖漸漸快活起來,掏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遞給她。
“姐姐,這個乾坤眼是我的伴生法寶,伱救了我的命,現在它是你的了!”
殊華低頭一看,一隻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死盯着她,可怕的氣息瞬間將她凍僵在原地,不能動彈。
“殊華!殊華!快醒醒!你怎麼啦?”小雨滴用力伸縮枝葉根莖,硬生生將她喚醒。
殊華長出一口氣,擦去額頭冷汗,好笑道:“我夢見那隻眼睛了,它叫乾坤眼。”
小雨滴激動地道:“夢是什麼?這麼多年,還沒聽你說過呢!”
“是啊,畢竟神魂得到有效修復了。”殊華笑着給它講了夢境。
小雨滴驚訝地道:“那個和光仙君,本體就是柳樹!小雨滴不會看錯的!你夢的會不會是過去?”
殊華不認同:“湊巧罷了,我怎可能那麼蠢,扯着花瓣占卜別人是否喜歡我?你知道的,我對男人沒興趣!”
小雨滴與她血脈交融,它看出和光的本體是柳樹,不自覺地把信息傳遞給了她。
上清界中,只有清霜一族的本體是柳樹,那位被靈澤神君虐殺而死的仙后即是清霜族女君。
和光顯然出自這個家族,堂堂後族,又怎會是什麼可憐的小妖,再被欺負成那個樣子?
都怪阿紗非要拉着她看那些話本子,什麼莫名其妙的夢!
“殊華~殊華~”
小雨滴嗲嗲地叫着,“我不管,反正那顆春榮丹一定是好的,它好香啊~你肯定也很饞,快快快,拿出來吃了!咱們補補!補補!”
“別鬧!”殊華壓下饞意,把門拍得山響:“我餓了!要吃烤肉!要喝靈酒!說好管飽管夠的!” 話音剛落,就聽陵陽仙君顫顫地道:“來了,來了!”
“副座,您親自值夜班嗎?真是辛苦啦……”殊華和他開玩笑,卻見一道高大的身影驟然出現。
靈澤神君微皺着眉,黑沉沉的眼珠子懨懨地看着她。
在他身後,是一臉絕望的陵陽仙君。
和同僚嘻哈玩笑被上司抓包了!殊華有點尷尬:“見過司座。”
靈澤神君面無表情。
陵陽仙君抖抖索索地上前開鎖,有氣無力地道:“司座剛從仙庭趕回來,立刻就來探望你,你這次表現極好,給咱們司座長了臉……你可以回去了。”
真是快到沒道理。
殊華疑慮道:“不公審了嗎?還沒當衆宣判結案呢。”
雖然她確實表現得很好,也當得起上司趕來探望傷情,但從管理角度看,未有正式定論之前,是不應該放她出去的,否則很容易敗壞規矩。
關鍵靈澤神君並不像那種一時高興就隨心所欲、不守規則的上司,不問明白,她不踏實。
陵陽仙君瘋狂暗示她別多嘴:“此事已在仙庭有所定論,玄宥作惡多端、死有餘辜,且真兇另有其人,你該無罪釋放。明日,司座會當衆宣佈此事。你無辜受累,趕緊回去休養吧。”
話都說到這地步了,難道還留下來過年啊?
殊華高興地表示了感謝,又厚着臉皮表示自己又餓又痛走不動路,能否吃過宵夜再安排個車駕什麼的,送她回住處。
陵陽仙君怯怯地瞅着靈澤神君不敢說話。
靈澤神君面無表情地道:“本座的車順路。”
誰吃多了沒事幹,要和不熟且脾氣不好的高層一起坐順風車?況且她還沒吃到宵夜!
殊華正要婉拒,已被瞬移到火鳳車上。
靈澤神君懶洋洋地靠在她對面的引枕上,聲音暗啞:“本座有話要問你。作爲彌補,稍後請你吃宵夜。”
“請司座吩咐。”殊華鬆了一口氣,既是爲了工作,這種行爲就不算奇怪,她也願意配合。
靈澤卻是遲遲不發話,她等得不耐煩,擡頭去看,只見對方竟然就這麼睡着了。
“……”殊華頗有些一言難盡之感,不是資深失眠患者嗎?不是工作狂嗎?明明很好睡嘛!
她儘量保持安靜,可是又很無聊,只好趴在窗前往外看。
靈澤緩緩睜開眼睛,怔怔地注視着殊華。
一晃,六百年。
她在驪山沉睡三百年,又小心翼翼地掙扎着活了三百年。
他在寒鴉道日日承受火焚冰凍、剝皮裂骨之苦,日夜皆不能眠。
衆神皆以爲刑罰能讓他痛苦,卻不知,於他而言,入眠纔是折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