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華猛然睜眼,發現自己出了一身臭汗,小雨滴徹底變成了一顆心臟,跳得低沉而有力。
她的身體變得溫熱強壯,所有傷痕盡數消失。
她還端坐於雲端之中,靈澤並未化爲灰燼,他還擋在她的面前,專心致志地與劫雷、成奇奮戰着。
他身上的殷紅法袍浸滿了鮮血,手裡舞動的菜鏟奇怪又好笑,那張臉卻依舊清冷乾淨。
殊華不能確定自己究竟是在幻象還是現實之中,她高聲喊他:“靈澤!”
靈澤於百忙中回頭看她,先是擔憂,隨後驚喜,再之後迅速回頭,繼續戰鬥:“我在,你若好了就速來,我快撐不住了。”
“來了,來了!”殊華飛身而上,首先摸了一把靈澤的臉。
熱的,活的。
她“哈哈”大笑,目露兇光,一斧飛出,精準地將成奇擊落於雲端,靈澤的鍋鏟適時趕到,利索地鏟飛成奇的翅膀。
“轟隆隆!”一道劫雷應聲劈落,火光熊熊中,成奇灰飛煙滅。
天地突然安靜。
所有修士都停下動作,靜靜地看着這一幕。
想過會有這個結局,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更沒想到成奇竟然渣都沒剩。
“這是天譴,天道要他毀滅,容不下他!”殊華收起青驕斧,鎮定自若地宣佈,“繳械不殺!”
成奇的追隨者沉默片刻,在成謙的帶領下交出兵器。
殊華依次檢視己方人員,和光是早就斷絕了氣息,月籠紗和雲麓傷得不輕,但活着。
陵陽躺着,蘇大吉坐在一旁一把鼻涕一把淚。
她走過去查看,陵陽並沒有死,只是跌落了兩個境界。
“都是因爲我,我太沒用了……”蘇大吉的眼淚流了又流,浸溼手帕後,他索性拉起陵陽的衣襟擦臉。
陵陽嫌棄得不行:“確實不行,所以請你務必加強修煉。”
“你想吃什麼呀?我砸鍋賣鐵也給你做。”蘇大吉完全忘了殊華的存在,眨巴着小鹿眼討好賣乖。
殊華搖搖頭,朝着藏庸的屍體走去。
藏庸的腹中藏有巨人神丹,她必須挖出來送給靈澤。
之前靈澤死去化灰的那一幕雖是渡劫產生的幻境,卻也是警示。
他的壽元早已燃盡,經過這一場大戰,損耗更多,活不了多久。
圓滾滾蹲守在藏庸的屍體旁,凶神惡煞如鷹隼,爪子底下還摁着一名女修。
看見殊華過來,它討好地道:“我看得可好了!這壞女人妄想偷盜神丹,被我抓住,撓了她滿臉花!”
殊華大氣地扔給它一堆瓊玉膏液,沒去管那個被摁在地上的女修,先掏出了神丹。
神丹被藏庸身上的污濁之氣沾染,需要淨化,並不能立刻使用。
一點金光從她新生的心臟中逸出,旋轉長大,懸浮於靈澤面前。
是聆金印,終於吸飽了靈力的聆金印。
靈澤指尖輕點,它便呼嘯着化出一張大口,“啊嗚”一聲將神丹吞入腹中,再乖順地隱入靈澤體內。
“它會淨化神丹,爲我所用。”靈澤長袖輕撫,藏庸的屍身化爲塵土。他沉痛地抱起和光:“我要送他去風雲臺。”
“我來處理後事。”殊華鄭重地向和光道了別,目送靈澤走遠,回身處理被圓滾滾摁在爪下的女修。
是玄驪珠。
才得自由,她就撲到殊華腳邊,悽聲央求:“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我曉得藏庸很多秘密,我很有用。”
“真是禍害遺千年。”殊華釋放劫雷,準備把玄驪珠焚成灰燼。
“不,三殿下,三殿下……救救我……”玄驪珠看向殊華身後,面露驚喜,膝行向前,“三殿下,我是無辜的呀,您知道,我沒有辦法反抗藏庸……”
殊華回頭,正好看到棠莨從屍堆中艱難爬出。
她擡手將他扶起:“你還好嗎?”
棠莨輕輕搖頭,看向玄驪珠。
玄驪珠哭喊着抱住他的膝蓋:“我不是想要您死,我是救您,我不那樣說,藏庸就會認爲我們有所勾連。他會殺掉我們,您的大事也沒機會完成,我是爲了迷惑他,掩護您……”
說着說着,她自己都信了:“聚邪陣法是我們一起摧毀的!我有功勞!三殿下,您快和殊華說啊!我一直愛着您,爲了不讓您落下罵名,一直忍着痛苦把您推開!現在,再也沒人能夠攔在我們中間了!”
棠莨目光復雜,嘴脣動了又動,最終沉默而堅定地將她推開,轉身走向遠方。
“棠莨!”玄驪珠嘶喊出聲,“你欠我的!是你把我害成這樣!你還記得你我共同落難,隱身於海邊巖洞那一天嗎?”
棠莨停下腳步。
月籠紗的聲音冷酷地響起:“你不是早就和成奇暗通款曲了嗎?也就是三殿下傻,話本看得太少,纔會上這種當。算計老實人,不得好死!”
“我沒有……”玄驪珠的辯解聲被熊熊燃起的火焰吞沒。
棠莨沒有回頭,繼續往前。
月籠紗不捨地看向殊華:“我要去尋筅北了,他做過很多壞事,但他多次救我,我不能不管,我們可能需要就此別過……”
殊華平靜地道:“經此浩劫,修士稀缺,恢復三界人手嚴重欠缺。我希望筅北能夠帶領滅天閣改邪歸正,盡力彌補之前的錯誤。”
月籠紗哽咽出聲:“我會盯着他,讓他沒日沒夜地幹活贖罪!”
殊華微笑着給了她一個擁抱:“辛苦了。”
“不辛苦,真的。”月籠紗哭得稀里嘩啦,“我就是覺得,真不容易啊……”
“去吧。”殊華推了好朋友一把,“再不去,他又要怪你心裡眼裡只有我,沒有他了。”
月籠紗不好意思地擦去眼淚,起身飛入晚霞之中。
殊華回身,從儲物袋中取出大雁魂燈,招呼雲麓:“隨我一同前往孔陽宗。”
那裡的地下還藏着一隻巨大的魔物,必須儘早除滅,還生機於天地。
雲麓感慨地道:“原本以爲,這會是藏庸作惡的證據,誰知竟沒用上。”
靈澤倏然出現:“可以用作祭祀師門,以慰慘死的孔陽宗諸人。”
“是的。”殊華問他:“和光安置好了?”
“安置好了。”靈澤很自然地牽上她的手:“小殊,你還能再愛我一次嗎?”
殊華將手放在左胸上,感受着蓬勃的心跳,傲嬌地道:“那要看你活得久不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