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華沉默地看着慕容昊伸出的手。
慕容昊試探着去拉她:“小殊,你聽我解釋……”
他表面鎮定,實際也在顫抖,手心裡潮溼一片,聲音嘶啞,“小殊,你聽我說,並不完全是他們說的那樣。”
殊華用力摔開了他的手。
她看着他,嚴厲地問:“阿芙是怎麼死的?你有沒有追殺慕餘生?有沒有弒君弒父?”
慕容昊垂下眼,看着自己被摔開的手,慢慢地道:“我說不是我,你會信嗎?”
殊華肯定不信,但她隱隱帶了一絲殘望,希望他只是欺騙了她,並沒有傷害那許多的人。
“看,你不信,所以我也沒必要解釋什麼。勝者王敗者寇,就這麼簡單。”
慕容昊舉起右手,食指豎起,用力往下。
一道冷光從他身後飛出,刺嚮慕餘生。
殊華抓着凳子飛身躍起,用盡所有力量磕偏了那道冷光。
冷光碰上牆體,砸出一個大窟窿。
狂風席捲而過,無數薔薇花瓣砸入室內,利箭般釘入傢俱和地面。
這是屬於修士的可怕力量,成功威懾到了在場的所有人。
慕容昊再次向殊華伸手:“過來,不然下次就沒這麼簡單了。”
慕餘生走上前去,擋在了二人之間。
他的意思很明確,就是不願殊華因爲他而受脅迫,他不怕死。
慕容昊看着這個瘦弱蒼白的啞巴,隱忍很久的妒意恨意噴薄而出。
但他沒對慕餘生動手,他只微笑着看向殊華:“小殊,你瞧……”
五皇子驟然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瞬間變成一灘蠕動的爛肉,在地上痛苦地掙扎片刻後,化成了血水。
殊華臉色慘白。
她從不知道,人可以死得這麼悽慘可怕。
“你看,我如果想要誰死掉,是很容易的事,關鍵是我想或者不想。”
慕容昊執着地繼續伸着手,溫柔地道:“聽話,我不想驚嚇到岳父母,老人家年紀大了,受不住。”
殊華的眼淚掉下來。
她知道慕容昊說的是真話。
一百個她加起來,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她不怕死,但她怕老邁的父母受折磨。
慕容昊知道她的軟肋在哪裡。
“過來,小殊,我不想傷害你,我不想殺人,只要你一句話,不,你無需說話,只要往前走一小步,大家就能和從前一樣過得好。”
慕容昊輕聲說道:“岳父母能夠快樂地安享晚年,你府裡的老僕能夠平安無事,甚至這個人……”
他指向慕餘生,咬牙切齒:“甚至這個人,也能平安無事地活下去。我發誓。”
殊華踉蹌着向前走了一步。
慕餘生用力拽住她的袖子。
殊華用力掰開他的手,眼淚滾落,她的聲音低不可聞:“好好活着!”
慕餘生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死氣沉沉的眼裡終於有了活氣。
她不恨他助紂爲虐欺騙她,害她落到這一步嗎?她還是想要他好好活下去?
他平生第一次,終於膽敢光明正大地注視殊華。
他的目光熱烈而坦白,明亮如星。
他看她,便如天上神女,高高在上,悲憫衆生,美好到無可比擬。
慕容昊將殊華打橫抱起,整個兒藏入斗篷不給人看到,大步流星而去。
慕餘生轉身緩步離開,他會努力活下去,用餘生來贖罪。
慕容昊是騎馬趕來的,他用力抓着殊華的腰,把她帶上馬,再緊緊地摟在懷中,鐵硬的雙臂把她護得嚴嚴實實。
殊華早就不哭了,她沉默地注視着前方,嘴脣抿得緊緊的,神色堅毅冷淡。
這樣的她,更讓人害怕。
慕容昊盡力想要讓她貼近他,她卻總是竭力想要和他保持距離。
這種微妙的對抗和冷硬,兩個人彼此心知肚明。
皇宮近在眼前,殊華反手抓住馬繮,勒停了馬。
她仰頭注視着高大巍峨的宮門,淡聲道:“這一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吧?”
慕容昊舔舔乾涸開裂的脣,努力擠出笑容,恢復平時的正常語氣:“別想太多,只要咱們好好過日子,就能來去自由。”
只要她忘掉之前的事,原諒他,繼續愛他,就能擁有更多的自由。
殊華回之以沉默。
慕容昊也沉默下來,他抖動繮繩,帶着殊華走進宮門。
“嘎吱”聲響,沉重的宮門在他們身後被關上。
殊華跳下馬,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她看到一座新修的樓,高過了宮中所有的建築,金碧輝煌,繁美奇巧,大大的牌匾上寫着“摘星樓”。
是慕容昊親筆所書。
她駐足觀望,想起女官說過,慕容昊在修建新的宮室,要在大婚之日給她驚喜。
慕容昊跟上來,小心翼翼地道:“這是專爲你準備的,伸手便可摘星,還可遠眺山川麥浪、落霞朝陽,進去看看喜不喜歡?”
殊華轉身就走。
慕容昊忍無可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壓低聲音道:“究竟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你不是說,不會因爲不能作詩就不喜歡我嗎?你不是說,治國之能是大才嗎?爲什麼現在不行了呢?” шшш◆ ttКan◆ co
殊華同樣忍無可忍:“治國之才,不包括爲一己之私濫殺無辜。”
“那不是我的錯!都是他們逼我的!如果可以,誰會想殺人?!”
慕容昊將她拽入摘星樓,緊緊地迫着她:“我平生所願,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是他們總來搗亂使壞!”
“父皇讓我做太子,是因爲你喜歡我。你因爲詩才看上我,他卻要我承認自己沒詩才,不讓你喜歡我。”
他眼裡閃過一絲恨意:“我可以不做太子,但我不能沒有你!所有想要分開我們的,都不是好人,活該去死!”
殊華知道他有執念,卻不知這樣的深。
她看着他,問道:“只要能在一起,別人的命、太子的位、虢國的天下都不重要嗎?”
“對,都不重要,只要你真心愛我,我可以把整個虢國都給你。”
慕容昊跪下去,抱着殊華的膝蓋,仰頭看着她,很小聲地央求。
“小殊,不要因爲我沒詩才而嫌棄我,不喜歡我,好不好?小殊,我真的不能沒有你,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