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樓之勢,如火燎原。
三十年,巍峨立起二十七座,藉助着黑淵大獄的威勢,暗刃多次保駕護航,聚攏起好大一筆修煉資源。
陳生沒將這些修煉資源攥拿在手,也算是揮金如土,用在了暗刃之上,一個個修士因此受益,修爲大漲,人心也更爲凝聚。
隨着鄺書成的引退,鄺蒙庭執掌第一小隊,預示着暗刃進入了新舊交替的時節,許多的年輕一輩展露頭角。
陳生一手提拔上來的,以鄺蒙庭和楊利爲代表,算是最爲親近的部衆。
他重用這些年輕後生,將暗刃擴展到了十五隊列,等老一輩的修士,盡數凋零,洗淨上一任的痕跡,將會另做調整。
最終,暗刃應該會被增設到二十小隊,再立四大統領,方便他的管理。
楊華越等老人,也沒話說,他們都是兩百多歲的人了,只想安靜的走完最後一段路,穩妥退下。
個人修爲上。
他將日熙神照體修到大成,肉身無瑕,血氣如海,連帶着精氣神,也推到了一個巔峰,觸及到了金丹門檻。
不出意外的話,他就在這幾日內,衝擊金丹境了。
“典獄長,已是將惡徒緝拿歸案了。”
殿內,走來一道雄壯的身影,他很年輕,虎眸熾烈,洋溢着一種難得的朝氣。
這人是鄺蒙庭,多年磨練,修爲不淺,又恰好撞上了好時代,龍虎際會,養出了不凡的威勢。
前些日子,他奉命緝拿一個兇殘之徒,廢了老大力氣,總算是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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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敵時有什麼感觸?”
陳生看着鄺蒙庭,毫不掩飾欣賞之情,見其身上有煙塵之氣,想來緝拿過程並不順利。
“危險。”
鄺蒙庭如實說道。
那些榜上有名的惡賊,哪個是易於之輩,殺人不眨眼,手段高強,即便是暗刃修士出馬,也無法做到無傷。
“那就對了。”
聞言,陳生笑笑,說出了一句引人遐想的話。
鄺蒙庭不是個腦袋簡單的人,一下醒悟過來,道:“典獄長是故意磨礪暗刃的?”
他有時在想,往黑淵大獄填充囚徒,是爲了對方身上的機緣,壯大暗刃。
可是,有了雁樓,對於修煉資源的獲取,不用採取危險和低效的方式了。
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那麼倒是能夠解釋得清楚。
“雁樓的財富能讓你們修爲增長,但心性的磨礪,戰鬥技巧的打磨,還是得再戰鬥中,想要成爲一名真正的強者,並不簡單。”
陳生要的,不是數量廣大的暗刃修士,而是一口真正的“暗刃”,劍鋒犀利,長劍所指,可斬斷一切的阻礙。
“屬下明白了。”
鄺蒙庭拜服,願意做那最爲鋒利的劍,爲典獄長,爲黑淵大獄,爲仙宗拼命。
“好生做事,我看好你們。”
陳生確實對暗刃寄予厚望,在底子上,它沒有執法殿的執法隊伍深厚,甚至是很淺薄。
但個體上,是不差的,都是直面死亡,從血骨中磨礪出來的,個個手段凌厲,有強者意志。
“定爲典獄長肝腦塗地。”
鄺蒙庭神色激盪,陳生信任他們,他們也願意爲陳生效命,這種關係是最爲舒服的了。
隨後,他不再打擾,退下修煉了。
“暗刃?雁樓?”
陳生站在無人幽暗處,眸光閃爍着光華,不知在想什麼,最終搖了搖頭,邁動腳步,朝着甲十一區走去。
那裡,纔是他的安樂灣。
遠遠的,他看到了兩個年輕人,坐在太師椅旁,底下是蒲團,身上灑着一層的明光,正在修煉。
那是望助和蔡顧令。
兩人的氣機不弱,赫然來到了煉氣境第十三層,雖然是才突破不久的,但是實實在在的,踏足在煉氣境界大圓滿的領域上。
更進一步,未來未必不能大放光彩。
“前輩。”
覺察到被注視的眸光,望助和蔡顧顧令睜開眼來,兩人的眼眸很亮,很明淨,沒有沾染到黑淵大獄的陰鬱。
見到是陳生,兩人很高興,依舊是熱枕少年的模樣,從未變過。
“該準備築基了。”
陳生神色溫和,充當着一個長輩的角色,提點兩個少年的修煉。
“築基?”
望助怔然,從未想到這一茬。
這位小鎮來的凡俗少年,多年苦修,少有停歇,是爲了不辜負二叔望閒的期盼,和陳生的栽培之情,但說展望未來,縱橫邊地,卻是沒有的。
而築基境修士,放眼偌大的邊地,也足以稱得上一位強者了。
“會不會太快了。”
蔡顧令躊躇了,不是一個自信飛揚的人,總覺得築基境的成就,極爲艱難,無法把握住。
“五年內,能夠上去,就能成,再之後,精氣神下落,就沒機會了。”
陳生算來,以蔡顧令和望助的年歲,將在七年左右,進入一個臨界點,皆時精氣神下跌,煉氣築基,更是渺茫。
所說五年,是爲了給兩人一個壓力,也有一個轉圜的餘地。
“我倆會竭力衝上去的。”
聽到這點後,蔡顧令和望助,心中涌生出了一股衝勁,能夠煉氣築基,是個人都不會放棄。
只是,在衝勁過後,又有一絲的迷茫,道:“那可是築基境修士啊。”
說到底,這已經超出倆人的預期了。
本是打算混個修仙者的身份,安安靜靜在黑淵大獄待着的,驚喜來得太大,心有些亂了。
“這是我給你倆的一點助力。”
陳生對兩人倒是挺看好的,日日苦修,更有玄黃凝氣術打下的底子,只要操縱得當,進入築基境中,都不算是一個弱手。
他從領口中,取出了一個玉瓶,是早些年探索秘境得來的,現在是用不上了,只能賜給後輩。
“築基丹?四顆!”
蔡顧令將玉瓶打開,和望助迷糊了幾瞬,隨即睜大了眼睛,認出丹藥的來歷。
這是築基丹,還是品質極佳的築基丹,可是能夠增添兩三成的成功率。
“這並不算什麼,你倆能夠築基成功,纔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陳生快要金丹了,對於幾顆築基丹,並不看重,唯一念想是讓蔡顧令和望助築基成功。
那時,想來地底的望閒和蔡榮,應該會感到十分欣慰和高興。
長輩賜予,蔡顧令兩人收得毫不心虛。
“對了……”
望助想起了一件事,覺得必須說一聲,道:“前輩,一號牢房的那個女人,好像有點異常。”
他聽楊華越說過,甲十一區一號牢房,那個女人,牽扯着一件舊事。
貌似,有個女兒,是陳生養大的。
這其中很繞,他不知道緣由,但覺得還是上心的好,於是每次巡邏,都會特意看上一眼。
“怎麼回事?”
陳生問道。
同時。
一道淒厲的叫聲,撕破寧靜,有尖銳,有裂魂的慘烈,隔着老遠,都讓人覺得滲得慌。
他心頭咯噔一聲,追索着源頭而去,來到一號牢房前。
那裡,柔然虛弱的靠在牆邊,面色傻白,眼眸無光,看見陳生,嘴角微微的翹起,似在嘲諷,又有點悲哀。
“就是這樣,她的面色,白得嚇人,越來越白了,從前天開始,就有了這個症狀。”
望助眸光閃動,這個女人的面色,越來越白,像是一隻進化的厲鬼,讓人想要逃離。
“生機在流逝,被什麼拉扯過去了?子母移神咒嗎?”
陳生看着柔然,對方滿目的死寂,有點灰敗腐朽的樣子,讓他不安,囑咐道:“我出去一段時間,你們看着她,另外讓暗刃等人,依照着舊例做事。”
儘管不願意承認,但他知道,一定是陳蓮的原因,導致子母移神咒逆反吞噬母體,奪取壽命。
……
長樂國。
“夫子,你休息一下吧。”
仁民書院中,一箇中年儒雅的讀書人,圍着一個少女急得團團轉,眸光中有尊崇,有擔憂,心中難安。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夫子越來越虛弱了,用了藥,也無濟於事。
在這種虛弱中,夫子依舊操持着長樂國的事務,帶領衆人向着“人道樂土”前進。
“濟坤,這夫子,該你來當了。”
陳蓮有點冷,裹緊了身上的錦衣,但情緒很平靜,說話輕柔,帶着從容之意。
可落在中年讀書人濟坤的耳中,卻是如雷霆在頭頂上炸響,他的聲音,竟是出現了一絲的顫動,道:“夫子,這話……什麼意思。”
在幾年前,他就被指定爲下一任夫子了,只是這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這是夫子的書院,他願意永遠作爲一個弟子,一個追隨者,高舉“仁愛”的大旗,在背後搖旗吶喊。
“我總不能一直不老不死,爲你們遮蔽風雨吧。”
陳蓮笑了,但終究精氣神不足,面色蒼白,顯露出虛弱的樣子。
她已經不年輕了,尤其是跨過了凡人百年壽數的界限之後,有種感覺,冥冥中有一個生命體,隔空抽調着生機,支援着她。
她大致知道緣由,但不做處理,因果緣由,都是天定。
到了現在,想來那人也支撐不住了,生機微弱,該是走向落幕了。
“夫子在濟坤心中,是天上的神靈,如日如月,永恆不朽。”
濟坤聽出了陳蓮話中的含義,但還存在着某種信念,夫子是全能的,只要想做,沒有什麼是無法做到的。
當年,夫子來到了長樂國,毫無根基,依舊能建立起一片人道淨土。
沒什麼,能夠阻礙夫子的念頭。
想到這,他的眼眸中,散發着熾烈的光芒,希冀着夫子走過劫難,帶領他們繼續前進。
“可惜,我不是。”
陳蓮搖頭,打破了這種幻夢,平靜道:“去準備吧,在這一兩日。”
時間,已經不多了。
長樂國,她離開後,是衆人的長樂國,那份重任,將由後來人承擔起來了。
“是……”
濟坤眼眸中的光,漸漸暗淡,想到夫子將入歸墟,心中沉重、悲痛,但爲了大局,強壓下心頭情緒,緩慢而又堅定的走出。
接下來,那些風風雨雨,該他們來承擔了。
“什麼時候跟陳叔說呢。”
小院中,寂寥無人,陳蓮裹緊了錦衣,眸子清澈,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女,沒有對死亡的恐懼,但心中有牽掛,糾結的思索着。
推遲上一天告知,家中長輩,就少一天的悲痛。
儘管決定了晚些告知,但她還是忍不住的,在陳字牌上,發了一條信息。
“陳叔,想你了。”
這是養育她長大的人,吃穿用度,關懷用心,從來不缺。
也是她不爭氣,中了字母移神咒,不然輕輕鬆鬆的,修成築基境修士。
若是那樣……
該有多好啊。
至少有三百年的陪伴。
思慮間。
那邊有迴應了。
“你看天上。”
簡短一句,卻是讓得陳蓮心頭一震,有些期盼,又有些不可置信,她擡頭看天,遙遠天際,有璀璨的金光在閃耀,有人背展雙翼,衣袍列列,身纏煙雲,疾飛千里,呼嘯而來。
“陳叔……”
陳蓮驚喜道。
那道身影,怎麼也無法忘懷。
隨即,她意識到了什麼,這位長輩不會無故而來,可能是洞察到了什麼,匆匆趕來的。
“瘦了點,一定是沒好好修養,該休息一下了。”
陳生落在了小院中,體內法力兀自鼓盪,自出了黑淵大獄,先是開啓門中傳送陣,再是一路縱橫,不計代價而來,着實勞累。
這些,他都沒說,只是用很輕柔的眸光,察看陳柔的情況,越看越是心沉,最終化爲了一句關懷。
“這一兩日內,將位置傳下,我就跟在陳叔身邊,天天無憂無慮的。”
陳柔期待道。
她最爲無憂的歲月,是在陳生的身邊,不用憂心太多,對方會將所有算計都給擋掉。
其實,她也就是投胎不好,命還是好的,擁有許多旁人羨慕的東西。
“你陳叔現在可是黑淵大獄的典獄長了,到了仙宗,你還是能橫着走,什麼都不用擔心。”
陳生儘量不去揭破真相,陳蓮最後的一段時間,他希望沒有太多的悲慼,依舊是開開心心的,彷彿小時候的模樣。
“好,我儘量橫着走”
陳蓮被逗笑了,又像是一個少女,在期待着回到黑淵大獄後,肆意玩耍的日子。
這個場景,有些溫馨,又有點殘酷。
因爲根本沒有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