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火人的前胸後背,包括頭部,被一層厚厚的暗紅色堅硬肉甲覆蓋。
一條條細小的火燒紋,從肉甲開始擴散至全身。
因爲肉甲覆蓋的關係,這一族的人,面容看起來都是僵硬愁苦的模樣,臉上沒有一塊多餘的肥肉。
獄火人除頭部外,身體、四肢都較爲粗壯。
可眼前的老者,身形相比之下,顯得極爲瘦小。
老者話音落下的瞬間,仲澤只覺得眼前微微一暗,隨後就是一陣暈眩和窒息般的擠壓感傳入腦中。
噁心難忍,身體又無法動彈。
就在他將要吐出之時,身體突然就被扔入了一片灰粉的薄霧中。
仲澤眯着眼睛,努力控制好搖晃的身體,擡頭看向周圍。
這是處在高空中的一處巨大岩石廣場。
在他眼前,灰粉色的煙霧從廣場中巨大的圓形建築上方流淌下來。
無風,靜謐。
未等他看得更仔細一些,夜蛛們突然湊上前來,爬進他腳邊的石罐中。隨後,無數的嘈雜聲在他周圍驟然響起。
咒罵、憤怒,甚至是哭泣、怒吼…
無數惡毒吵罵,痛呼出的哀嚎聲,連在一起,宛如天底下最暴躁的狂風,裹挾着一把重錘,不斷地錘打在他的腦袋上。
“啊...”
“滾開!滾開啊!...”
頭顱被吵得將要炸裂之時,仲澤忍不住口中大叫出聲,隨後血脈像是被刺激到一般,自動激活,覆蓋身週數米。
就見無數模樣不同,形態詭異,面色極度猙獰,肆意扭曲身體的虛影們,如同地獄中的惡鬼,密密麻麻,交疊在一起。
它們相互撕咬着,吼叫着,在扭動中化作各類詭異的形態。
仲澤宛如身處地獄中的殿堂一般,身體被各類詭怪攀爬着、穿梭着。
“果然!”
老者的聲音,如同烈日下的清涼,開口的瞬間,仲澤身上扭動變化的虛影們迅速倉惶散開。
“這都是什麼?”
仲澤神色驚懼,煞白髮青的臉上,滿是汗漬。
“呵呵….小友勿怕,這裡是獄火主塔塔頂,那個是遺火獄。”
老者輕笑幾聲,眼神深邃,讓人看不清所思所想。他指了指仲澤身旁不停流下煙霧,散出紅光的圓形建築,慢吞吞地說道:
“那些虛影我稱呼它們爲劣靈,是遺火獄數千年來關押在內的犯人遺留。”
“或許是不甘,也可能是怨恨。”
“這些犯人在死後,憤懣不甘的情緒和念頭,變成了看不見摸不着的詭靈之物。”
“因爲你,我才第一次以肉眼見到這些劣靈的真正模樣。”
“唔唔...年紀大了,忘了介紹自己。”
“老夫是獄火塔之主,囚戰!小兄弟是哪裡人?”
仲澤在劣靈消失後。
來自靈魂中的警惕多過渴望,在老者說起劣靈之時,他分明感知到一絲希冀貪婪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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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澤聯想到他在宿棧中無意間將劣靈召入魂土的行爲,以及剛纔的情形。
他明白,老頭這是有事要讓他做。
剛要開口,他突然想到囚戰說話時流露出的貪婪以及來自靈魂中的不安,立馬改口胡扯道:
“晚輩裴羅,家在東域商城。”
“商城?可是以建塔修塔爲業的商城聯盟?”
囚戰眼神詫異,不禁反問。
“晚輩家族確是以修塔爲業,建塔也時有參與。
”
仲澤知道,囚戰不會僅憑他一言就真當他是商城子弟,但就算懷疑,短期內也無法證實。
想到這裡,他索性大了膽子,直接挑明瞭說道:
“不知前輩將晚輩帶至主塔頂上,有何吩咐?”
說完,仲澤擡頭直視囚戰,神色不卑不亢。
囚戰見此,反倒不好再糾結身份的問題,想了想便說道:
“裴小友適才也見到了,這遺火獄中劣靈無數,經過數千年累積已經到了滿溢的程度。”
“適才塔靈感知到劣靈騷動,老夫便莽撞了些,將小友帶到此處,想要請教一二。”
“請教不敢,不知前輩需要知道些什麼?”
“既如此,老夫便直說了。”
“敢問小友,你既能令劣靈顯形,那麼是否能將其滅殺清除?”
“滅殺?!”
仲澤聽到此,心思便活絡了起來。
他只收走了一隻劣靈,之後發出的召喚聲音是無意間所爲,或許是聚集數量突然增多的緣故,才驚動塔靈。
如此的話,囚戰應是沒發現他能將劣靈納入魂土。
劣靈在煅燒後對他的靈魂本源補益極大。
若是就此否認,不說囚戰信不信,他卻是有些不甘心就此錯過。
看現在的情況。
這劣靈存在了數千年也無法清理,以致到了滿溢的程度,想來囚戰在發現能有機會解決的情況下,定不會輕易放他離去。
沉吟片刻,仲澤拱了拱手,試探着回道:
“消滅不能!”
眼見囚戰眼神變得空幽,一絲似是失望又帶着憤怒暴躁的情緒緩緩出現。
仲澤心裡雖清楚,在囚戰未弄清楚他是不是商城的人之前,肯定不會要他性命。
但他不敢以自己的性命去試探一個隨手能捏死自己的人,是否會捏死自己。
他連忙繼續說道:
“消滅不了,但可以放逐!”
囚戰微愣,似是洞察了仲澤的小心思一般,眯了眯眼睛,問道:
“有何要求,小友直說!”
“放逐之後,晚輩想借貴城水道去往萬靈鬼坊,不知可行?”
“呵呵....我當是多大的事呢。”
“水道平日裡只要繳納些靈石,所有人都是可以使用的。只是,最近我們與蛇紋人出現了一些糾紛,水道在鬼坊的出口已經被蛇紋人攔住了。”
仲澤聽罷,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他先前也有所猜測,可還是抱着一線希望來獄火城看一看。
現在既然走不了水路,就只能再找入口進入地底才行了,回家族的時間又得耽擱數月。
“裴小友是有要事一定要去鬼坊嗎?”
“不瞞前輩,晚輩確實有要緊事,需要去鬼坊乘船回東域。”
囚戰猶豫了下,似是在考慮着什麼,隨後說道:“唔...其實,除了水道外,去鬼坊還有一個更快的辦法。”
“獄火塔在我族建造時,於塔內佈置過一個千里陣。”
“只是因爲長年無人保養,使用成本又極高,被暫時廢棄了。若是小友能將其修好,正好可以傳送至在鬼坊旁五十里處。”
仲澤見囚戰神色貌似真誠,不禁在心裡暗呸了一口。
他就知道,哪那麼容易讓這老頭相信他的身份。
這邊剛確定他能放逐劣靈,就馬上來試探。
商城聯盟是東南兩域超然的存在,就連古塔中人見到都要給些面子,皆因爲商城有建塔、修塔之能。
能建塔自然也能毀塔。
沒人敢在東南兩域,隨意去得罪一個能毀了自家基業的商城人,哪怕只是個少年。
至於假冒商城人,估計也沒人能假冒得了。
商城人,無論其家族實力大小,都會一些祖傳的佈陣之技。
稍作測試,便能確定。
即便不是商城人,只要會佈陣,也非一般勢力可有。
所以,冒充的前提,得會佈陣。
仲澤若是一開始告訴囚戰,自己是芒城仲家的人。
先不管這老頭聽沒聽說過仲家,就算聽過,恐怕也不會在意,更不會輕易讓他離開。
囚戰輕描淡寫地說劣靈滿溢,需要清除一些。
但卻對劣靈更多的細節,一句沒說。
沒說就已經說明,劣靈對獄火城的影響很大。
而這時突然出現一個能驅除劣靈的人,無異於炎陽之下遇到灑水的人,怎麼可能會讓他安然走脫。
仲澤猜測,水道是不是真被蛇紋人封了都是兩說之詞。
囚戰之所以說水道不通,又立馬藉機提出讓他修千里陣,恐怕不只是修,更是測試。
能修好,身份大致確認。
至於是不是真的商城之人,無所謂。
修不好,以後就只能呆在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