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江強硬，自有其強硬的底氣。
蛇紋人在三城之地本就強勢，且種族特性又是極好廝鬥。
雖說乙江修行天賦一般，已至中年仍在築體期徘徊，但在一個階段待得久有待得久的好處。
登高九層，生生讓他在數十年裡，磨到了九層之巔。
僅憑靈力和術法的對抗，他便能與一般初入二階的破限期強者相鬥，對付築體中期的仲澤，即使此時身負重傷，也是手到擒來之事。
仲澤在商隊的半個月裡，從護衛們的交談中就看出他們對於乙江的畏懼。
這種畏懼是來自下位者的生存本能。
乙江給他的感覺，一直是冷淡，對所有事物似乎都不在意的模樣，話少安靜。
此時看來，並非對方不在意，而是因爲沒有在意的東西。
這種平時冷淡安靜的人，突然發起火來，皆是全力。
乙江話語剛落，三道蛇影驟然從他手中所持青杖中竄出。竄出青杖的蛇影隨地翻滾，化作青蛇。
“桀桀桀...敬酒不吃，那就嚐嚐我的青妖盤蛇陣。”
三條青蛇，單條的粗細便堪比成人，長近十米，如同老藤相互盤繞在一起，像是三首蛇怪一般。
蛇怪身形巨大，在衝向仲澤的同時，口中噴涌出大團黑霧。
黑霧一出，浸染之處，便發出磨蝕般的滋滋聲，就連地面與岩石也不例外。
並且這團黑霧如同生命一般，變幻成無數黑羽箭，眨眼間便跨過近百米距離，射向仲澤。
仲澤雖對乙江有所防範，但他沒想到，只是短短一瞬，乙江的攻擊便已完成。
“...”
倉惶中，仲澤本能地催動神識裹向黑羽箭，妄圖改變方向。
但他神識剛一觸碰，便如萬箭穿心一般疼痛，意識突然示警。
在他的感知中，神識邊緣正一點點被麻痹着，黑羽箭化作條條黑氣正沿着神識向他所在迅速擴散。
仲澤神色大變，果斷將被黑氣侵染的部分神識割裂出去。
與此同時，他急速後退，而後又飛快地在翻身在地，連滾數圈，勉強拉開與黑羽箭的距離，給蛛後施展的蛛網騰出空間。
蛛後配合一如既往地默契。
仲澤未指示，它便能在瞬息間抓住空隙，連吐數道蛛網攔向黑羽箭。
隨後，蛛後足刺踏在側方巖壁上飛快行進，同時數根蛛絲吐出，纏在仲澤腰部，在奔跑中將仲澤拉至數十米外。
“真是好伴獸呀！”
乙江眼神貪婪，見仲澤逃脫，嘴角殘忍地一笑，擡步間站在蛇快中間的一個頭顱之上，揮手向前指去。
三首蛇怪在滑行中，突然身體微微一晃。
隨後竟在變幻間與黑羽箭調換了位置，瞬間跨過百米，再次噴出黑霧。
此次黑霧卻未變成黑羽箭，而是如同召喚一般，化做一張高有十數米的巨大蛇口，對着仲澤所在方向深深一吸。
仲澤見狀，哪還敢逗留，扭頭便跑。
但爲時已晚。
他剛轉身腳步還未跨出，身形就如被拉住了一般，一股大力拽着他騰空飛起。
仲澤神色赫然，眼神卻越發冷靜，心中在瞬息之間閃過數個應對之法。
眼看即將落入蛇口，他強行在半空中扭轉身體，手中短劍覆蓋的焰光，向前全力揮斬。
一道數十米長的巨大劍影，在他的揮動中，又在拉扯力下，竟一擊將蛇口劈作兩半。
蛇口畢竟只是霧氣凝結而成，
雖法術之效詭異，便本身並不堅固。
劈開的蛇口在轉瞬間復又變成黑霧，霧氣變幻中，似又要再次成形。
而此時，蛇怪在見到仲澤近身，蛇尾如同巨鞭，趁機掃出。
“哼！”
仲澤兩次遇險，見蛇怪不依不饒，心中頓時一惱。
“震懾！震懾！震懾！”
仲澤對着蛇怪與乙江，連着施展三次震懾，這是他獲得幻之天賦後，第一次全力施展。
“嗚...”
“啊！...”
蛇怪竟真如生命一般，被震懾中幻化出的幻象，嚇得瘋狂搖擺着蛇頭。
而乙江神情更甚，竟一下子甩飛出去，狠狠地撞在蛇怪側後一處凸起的巖壁上。
蛇怪受驚嚇，其身邊的黑霧立馬失控了般，在它擺動中帶動的狂風下被吹向兩側巖壁。
震懾。
施展後會勾起對方意識中的恐懼之源，形成一道幻象，給其造成一瞬間的驚嚇，使其不能繼續發起攻擊。
仲澤沒想到，靈魂增強後，震懾的效果竟然會這麼強，對乙江這種築體巔峰的人也能產生這麼大的影響。
“似乎有些不一樣。”
仲澤雖心中疑惑，但此時乙江受驚失神，正是擊殺的大好機會。
他在蛇怪發狂搖擺之時，立馬揮起焰光劍，直刺三條青蛇的七寸所在。
焰光劍是仲澤自行琢磨出的一種攻擊手段。
以高溫之光凝聚堆疊，附在武器上，配合基礎劍術，可以將殺傷力提高到法術的數倍。
青蛇組成的蛇怪生命，很是奇特，被仲澤刺擊、劈斬數次，也只是身形縮小，而未潰散。
撞在巖壁上的乙江，似被疼痛感刺激而清醒過來，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
乙江豎瞳腥紅，神色滿是驚訝、恐懼。
在乙江清楚後，蛇怪立時冷靜下來。
“哼….迷惑！”
趁你病要你命!
既然震懾的效果加強了這麼多，仲澤不介意再試試幻的其它能力。
剛剛站起的，未待發起攻擊，眼神驀然陷入迷離。突然面對着巖壁，原地跳躍奔跑起來，甚至在奔跑被阻的情況下，對着巖壁瘋狂踢打。
三隻青蛇比乙江更加不堪。
原本盤作一體形成的蛇怪，被迷惑後瞬間解體。隨後分作三個方向，各自遊走在周圍，如同巡查。
雖是巡查，卻視仲澤如無物一般，自顧自的胡亂在周邊打着轉。
迷惑！
能以對方的內心執念，製造一種臨時性的幻境，以達到迷惑的目的。
“迷惑的時間長了許多，而且更加具有控制性，連身體的創傷疼痛都不能立刻將其喚醒。”
“之前只能算是簡單的矇蔽引誘，現在纔是真正的迷惑。”
仲澤眼睛微眯，思維中閃出無數念頭，不斷分析並猜測着強化的原因。
“咦？”
“是魂力….是因爲靈魂強大了，有了充足的魂力去強化幻施展後的效果。”
“難道黑魔消散的身體，是以魂力幻化凝聚而成的？不大可能，若以魂力凝聚，這得多少纔可以？”
“應該是有其特殊的方式，摻雜了魂力，共同形成。”
“石琮可以從這種方式形成的替身中，分離出魂力，或者說是轉換出一部分魂力。”
“黑血族天賦！”
“劣獸召喚！…”
仲澤雖然融合了牧魂蟲，但他對如何施展幻的能力，一直都是一知半解的狀態。
他從牧魂蟲處繼承的信息太少。
除了天賦本能便能施展的幻，就只有斷斷續續的少量牧魂知識，並沒有系統性的傳承。
這也造成了，他只能任由靈魂自由成長，不敢隨意干涉。
仲澤看着即將清醒的乙江和青蛇們，突然神色一動，一個念頭突然印入腦海，久久不能平息。
“牧的目的是培養，然後收割。”
“印記，是迷惑的一種恆定表現之法，如同器上面的靈紋，只要烙下，便會自主施展，生命會在印記不停的誘導下，生成親密認同的感覺，直到視爲夥伴親人。”
“既然如此，若是改變印記的形態爲靈魂種子，不讓其顯露任何可能的痕跡，將其烙印在生命靈魂中。”
“在無聲無息間，汲取生命成長的養分而成長。”
“被烙印者，雖然會因此需要大量的成長養分資源，但卻能因此獲得相當於兩份本源的加持，修行速度和天賦也會因其成長而加倍。”
“只要種子在最終成熟後，悄悄收回，那麼就如同黑魔消散的替身一般，可以用以補充強化自身靈魂。”
“並且印記控制的效果，也會因種子成長在其靈魂之中，更具有掌控性，相當於一體兩魂。且因其隱蔽的特性下，根本無法被察覺，更無法被剔除。”
仲澤再次嘗試性的對着三隻青蛇與乙江施展迷惑後，再次陷入沉吟之中。
“在施展幻的時候，需有魂力的輔助加持才能成功，印記也是一樣，這種輔助就如同是一種介質。”
“想要形成種子，需要將魂力的輔助加持改變成供應。”
“供應的魂力必須是靈魂自身所有才可，這樣便自然而然的包含着一絲意識之源，如此在成長後，才能形成新的意識自我， 如同分身，種子永不丟失。”
“或許這纔是牧魂蟲，牧的真正用法。”
“幻是驅趕的手段，助其成長，然後收割以強化自身才是目的。”
仲澤越想越興奮，隨後他衝着乙江狡黠地輕笑一聲，張口輕吐：
“迷惑！”
“種子，烙！”
這一次，印記不再是張開的模樣。
一粒幾不可見灰點，在迷惑之力製造的幻境中，無聲無息地潛入乙江的意識深處隱藏下來。
這粒種子，會在乙江的生命循環中，被帶入靈魂本源。
只需一次生命的蛻變或者修爲的晉級，便能發芽，然後深根，主動汲取營養成長。
凝聚種子所用的魂力，並非剝離而出。
所以沒有什麼痛苦，但在種子形成後，仲澤能明顯感覺到，這絲魂力被佔用了。
而他此時的靈魂體，最多能凝聚二十粒。
不是因爲魂力不夠，而是因爲種子中的意識在甦醒後，會對他的本體主意識造成衝擊。
二十個意識，二十個思維。‘
仲澤想想就覺得可怖，果斷將多撒種子的念頭按下。
“就叫牧種吧，牧場裡的種子！”
仲澤沒想到，靈魂強大後，思維的活躍，竟能在一次戰鬥中，收穫如此大。
他雖在思維中反覆分析猜想，但時間只過去十數息。
在烙印下牧種後，他不敢久留。
趁乙江還未清醒，仲澤指揮蛛後狠狠地在他身上要害處各紮了幾下，之後將其收刮乾淨後，迅速離開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