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啊...大人。”
衣羽猛地睜開眼睛,像是做了可怕的惡夢一般,一臉驚恐。直到她看到仲澤來到身邊才定下神來,臉色微紅,低聲解釋道:
“剛...剛纔做了個很可怕的夢。”
仲澤輕輕一笑,遞給她一個果子,安慰道:
“沒事了,都過去了,把果子吃了,你都睡了快兩天了。”
衣羽忙接過果子,恭敬謝道:
“這段時間謝謝大人了,衣羽永記在心。”
仲澤笑着說道:
“不用多想,是我欠你的承諾,都是應該的。”
說完,他向已經冒出腦袋四處窺視的穿巖鼠招了招手,隨即穿巖鼠背後翅膀輕拍,在樹洞內緊貼地面滑過一個弧線迅速來到近前。
仲澤摸了摸穿巖鼠毛茸茸的腦袋,對衣羽說:
“這是雙翅穿巖鼠,要不是它,想要把你救醒恐怕還要費上不少功夫,以後就讓它陪着你吧。”
仲澤話剛說完,穿巖鼠立馬將灰黑色的翅膀收在背上,隨後直立起身,將土黃色的短毛肚子給露了出來。
一雙如薏豆般的小眼睛滴溜一轉,怯生生地走向衣羽身旁。
穿巖鼠的體長不到半米,翅膀收起後剛好遮住大半背部,從後面看去如同一隻長着鼠頭的鷹獸,直立行走的動作極爲逗人。
“噗嗤...”
衣羽看着模樣靈動動作滑稽的雙翅穿巖鼠,眉角一動,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學着仲澤將手輕輕放在穿巖鼠的腦袋上揉了揉。
穿巖鼠舒服地眯起眼睛,將腦袋微微頂在衣羽的手心,隨後緊貼着衣羽的大腿緩緩趴了下來。
“謝謝大人了,衣羽很喜歡它。”
仲澤見衣羽神色間的憂傷似是淡了一些,微微點頭,放下心來。隨後兩人一邊吃着野果,一邊隨意聊了起來。
“身體感覺有沒有什麼變化?”
衣羽沉吟了半晌,才說道:
“變化說不上來,就是感覺醒來後看東西清楚了許多。”
仲澤微微笑道:“靈液調養了這麼許久,身體肯定會有些變化的。”
“除此外,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變化沒?”
“特殊的變化...”
衣羽微微閉起眼睛。
仲澤看着她,腦袋忽地一蒙,眼前閃過一個漆黑的畫面。他猛地擡起頭,神識緊隨而出,警惕地看向四周。
“啊....”
就在這時,衣羽突然叫出聲來,像是驚嚇到了一般急忙說道:
“我剛纔...我剛纔好像進入到了一個漆黑的地方,然後驀地就被甩了出來。”
仲澤神色一愣,瞳孔深處閃過一條銀絲,沉吟片刻後,兀自說道:
“進入?...”
“可能是血脈的作用,因爲你沒有修行過,無法掌控靈力所以也就無法控制血脈。剛纔你進入的地方,應該就是你的血脈被激活後的顯現出的某種能力。”
衣羽一愣,驚訝地問道:
“血脈,大人是說我有血脈了?可我從小翅膀就割掉了....難道是那個鑽入我體內的烏黑液體的緣故?”
衣羽說着說着就猜到了血脈的原委,疑惑地看向仲澤。
仲澤點了點頭,肯定道:
“烏黑液體是神血的一部分,與你的黑翼血脈同源,這才選擇了你並與你的血液相融,然後突變,生成了新的血脈。”
“至於新血脈是什麼,
這就需要你自己摸索了,想來應該不弱於你原來的黑翼血脈。”
衣羽聰慧,黑翼族曾經的實力規模也不小,對於修行相關的知識或多或少她都聽聞過一些。
雖然仲澤沒將她昏迷期間的細節說出,可她哪還不明白陌生血液進入身體又產生突變,並且成功形成新的血脈,這其中的艱難和僥倖。
衣羽將穿巖鼠輕輕放下,站起身來到仲澤面前重重跪下,擡起頭看着仲澤,鄭重地說道:
“大人之恩,衣羽恐怕一生都無法報答。”
“衣羽厚顏,懇請大人教授修行之法。衣羽今後願做大人的僕從、雜役,只願留在大人身邊服侍大人。”
仲澤認真地看着衣羽。
此時的衣羽因爲高燒退去的緣故,膚色不再是緋紅之色,也非先前的蒼白之感。
淡粉中透着晶瑩,顯然神液在她體內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他看着衣羽眼中的堅定之色,輕輕點了點頭。即便衣羽不說,仲澤也會將一些普通的修行之法告訴她。
一滴神液若是運用的好,可造就一個三階。
衣羽剛從昏迷中醒來,沒有任何修爲就能激活血脈,顯然衣羽的天資之高遠超過他幼年修行之時。
只是衣羽已經成年,此時纔開始修行稍晚了一些,未來潛力到底如何只能靠她自己了。
“起來吧,我本就要帶你回芒城,給你尋個定居之處。既然你想要跟着我,那就跟着吧,日後想要離開時,與我說便可。”
“至於修行不急於一時,這幾日調養好身體,先讓鄭爺爺教給你一些修行基礎知識。”
衣羽趕忙點頭應是,從地上爬起後,將頭轉過去抱起穿巖鼠,低聲哭了起來。
仲澤暗自嘆惜了聲,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纔好,起身輕拍了拍衣羽,來到鄭仙身旁。
仲澤自幼血脈不顯,所修的功法是一門大衆功法。
這門功法用於積納靈力倒是很快,可極易造成根基不穩。
他因爲氣海變成血海的關係,吐納靈力無需凝聚靈池,無需擔心根基問題,可衣羽不行。
衣羽修行太晚,他不想因爲基礎功法的問題再將衣羽耽誤。
只是他所知功法極少,只好來找鄭仙討教起來。
鄭仙沉思了會,說道:
“世上功法來源大致分爲兩類。”
“一類來自初代血脈覺醒者獲得的傳承信息,經過數代甚至數十代的完善修改後的血脈功法。這類功法極適合其自身族羣血脈擁有者的修行,且法術、靈紋等衍生知識都很完整,容易晉級。”
“另一種是流傳於血脈退化者中的無屬性功法,也被稱爲大衆功法,多來自於一些喜好鑽研之輩,或是用於實驗,或是用來培養眷屬奴僕之用,缺點極多,衍生知識不夠完整且晉級較難。”
“比如少爺修煉的納靈訣,就是族長從商城交易而來,在大衆功法當中位列上品。”
“雖然納靈訣修行時吐納靈氣的速度快,但淬鍊不夠,將來晉級二階會是個隱患。”
“不過大衆功法的包容性極強,修行之後依然可隨時更換功法不受影響,且可憑自身領悟進行調整和修補。”
“衣羽修行太晚,而且其血脈是突變而來,沒有傳承信息可參考,不如就先讓她修行少爺的納靈訣,日後若是其悟性足夠,或可在修行中調整至契合自身也說不定。”
“老奴在家中還有幾本次一些的大衆功法,等回族裡後再拿給少爺做些參考。”
血脈功法、秘法是各族立身之本,屬最隱密之物,外人很少能獲得。
因爲每本血脈功法、秘法中都包含着其血脈中的深層隱秘,若是被有心人發現,對族羣而言就是大禍。
至於大衆功法同樣並非容易得到。
各族羣、勢力當中,不僅有着血脈者一族,還有衆多的僕人、外客之人和歸附而來的附屬勢力。
這些人中大多是沒有血脈的普通人,另外就是一些因爲血脈衰退而無法晉級的人。
他們很大一部分人會選擇修行大衆功法,以獲得晉級的可能。
這些大衆功法,同樣是隱秘之物,每個修行的人都會立下誓言不會外傳。
所以,無論城內還是城外,普通人想要修行,只能成爲某個勢力或者族羣的附屬、僕人。
有特殊能力者會成爲某種外客,目的都是爲了繼續修行。
無論是普通人還是血脈者,想要進入修行者之列,首先需要養識。
即,將精神力聚養爲神識。
聚養神識之後,纔算是剛剛入門,也稱爲入階,跨入築體。
養識並非易事。
非血脈者,萬人中也未必有一人能順利養識成功。
即使是擁有血脈之人,成功率也只在五五之間,剩下的人只能依靠外物強行養識入階。
不過以外物入階,也意味着潛力一眼可見。
在後面的幾日裡,仲澤將衣羽交給了鄭仙,讓他指導衣羽養識入階。
他則一心撲在靈紋的組合與領悟當中。
自從明態結合部分思維異變成思神後,靈紋的演算就再無需他耗費心力。
他要做的就是悟和學。
只有如此,他才能夠給思神提供更多的演算參考。
他從裴羅處得到的戰塔基礎陣解中,有數百低級和不入級的簡單靈陣,這些靈陣都可在思神的演算中化爲法術紋引。
所以仲澤一點也不似他人那般,爲了儘快晉級,在登高境時草草選擇簡單易懂的法術化成紋引。
此時他已經登高六層,再有三層就到了登高境的極限。
最後三個紋引的選擇他一直在猶豫。
他想要領悟出威力最大的紋引,又想要在晉級二階之前,將破限技的靈紋組合提前領悟。
在獄火主塔時,幻威陣、棍獄陣等給了他很大的啓發。
靈陣發揮出的效果在某些方面與法術很相似,既然靈陣在佈置成功後可以產生複雜的功用和威力,那麼法術也可以在交融中獲得不下於靈陣的效果。
就像是靈器,就像是破限技一般。
他在領悟出幻威等法術後,就一直在向着複雜的靈紋組合之路邁進着。
靈紋組合,在他的理解中,就是破限技、融合技。
常人都是在二階時才能領悟破限技,是因爲只有到了二階氣海中才能存在完整的靈紋。
而他不一樣。
他只需要領悟出紋引,就可以任由思神在演算中排列組合。
就像是噬身陣。
他不需要先搞清楚噬身陣的效果,只需要按計劃將血陽陣與其他幾個靈陣放在一處,然後模擬解決不交融的問題即可。
雖然結果會很隨機,可融合後的威能卻讓他時常驚喜。
自從靈魂本源異變以後,他就喜歡上了這種隨機成長帶來的驚喜和快感,雖然常常忐忑,每次意外發生總讓他手忙腳亂、措手不及。
可結果也總是好到讓到驚訝。
就如同思神的意外出現,噬身陣血獸的出現,還有知識印記。
這些許許多多的意外和隨機性的變化,才讓他有了更踏實的修行基礎。
二階、甚至是三階,在他心裡不再是終點。
他在治療衣羽的這半個月中,時常回想起這半年來的經歷。
蛇紋總商營地中的肉顱靈器,獄火城中的火獄、劣靈,山魔人,還有蛇紋人的顱蟲,龍蛭人的身紋,狡詐無形的憝魔,以及山洞內懸掛在巖壁下的百翼黑狐石雕,地穴中的頭顱所嚷嚷出的長生之基、神核,以及魘在魂土中對他說的話等等等等。
這些讓他無不充滿好奇。
這些奇妙的經歷讓他再無法按步就班地去修煉。
他希望自己能快些成長起來。
可他又不願意因爲修行速度太快,而丟失潛力。
仲澤使勁咬了咬牙關,將所有已知的靈陣都扔給了思神和靈種意識們。
他不僅要將噬身陣的紋引演算出來,他還要將所有已知的靈陣在築體期時都演算出法術紋引來。
這就是他的選擇。
他要登高,登到最高。
不是九層,而是十層甚至是十一層,或者更高。
不僅如引,他還要在登高境時,就將二階的修行之路定好。
常人只有在晉級二階好,纔會選擇未來的修行方向, 纔會定路並領悟屬於自己的破限技。
尋常修者在二階時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參悟靈紋,組合破限技,爲三階築器打下基礎。
可他不想再如此。
因爲那樣的話,他在二階會耗費太多時間,去領悟本應在築體時應該領悟的靈紋。
仲澤將修行方向梳理清晰並明確後,已是三天過去了。
這時,鄭仙一臉訝然之色,悄悄傳音說道:
“少爺,似乎撿到寶了?”
“嗯?什麼寶?”
仲澤一愣,擡眼看去。
就見衣羽在行走中,她身前半米範圍的青草、枯葉似被一股無形之力壓實了一般,紛紛倒下,墊在她的腳下。
而擋住她視線的細小枝條、樹葉們,也似被強行撥開了般,紛紛扭轉身體,讓開道路讓衣羽通過。
“神識?”
“這就聚養出神識了?”
仲澤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
精神力聚養神識,需要水磨的功夫。
就連仲澤自小精神力比旁人強上許多,也耗費了數年時間才成功。
不僅如此,神識初成之時,會掀起一股靈壓。
可他這幾日裡並未在衣羽的身上感知到任何的靈壓波動,若非鄭仙提醒,他都未發現衣羽此刻的變化。
直到鄭仙向他認真地點了點頭,仲澤表情凝重地沉默下來。
鄭仙見仲澤沉默,知道他已經想到了這種事傳出去的後果,隨即便適時提醒道:
“少爺,此事要保密,百一、百二若未能自己發現,就先別告訴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