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觀山太保 建水古城
龍爲獸長,鳳爲禽首。
多少鳳種龍屬,千百年修行渡劫,只爲推開那方天地的門窺上一眼。
而自古斬惡龍者不知凡幾。
卻從未聽聞,有人能夠豢養龍鳳。
畢竟,放在任何紀元時代,龍鳳那都是天地間最爲頂尖的存在。
真要成了的話。
光是想想都讓熱血沸騰。
當然。
在沒遇到撫仙湖那頭蛟龍前。
這個念頭,陳玉樓暫時也只敢想想。
鬼知道它修行到了什麼層次,要是隨手之間就能翻雲覆雨、興風作浪,或許連它的真面目都難以見到。
“好!“
“再來一網。”
就在他神思恍惚間。
不遠外忽然傳來一陣陣的歡呼喧鬧聲。
陳玉樓下意識凝神望去。
只見,此刻大船行駛的江面上。
不知道何時出現了無數船帆,有打漁捕蝦的大蓬船、載人渡江的雙槳綵船,以及只跑短線的梭鏢船。
綵船上多是遊客。
此刻甲板上人影蜂擁,好奇的觀望着兩側江岸的風光。
至於大蓬船和梭鏢船上,則多是靠水吃水的當地人。
赤着上身,一身麥色腱子肉,撒網的動作矯捷,漁網一入江中,頓時掀起一池碎銀,引得綵船上一行少女秋波暗送。
等到一網網的大魚被撈起。
引來的歡呼聲則是更盛。
看到這一幕。
陳玉樓不由暗自感慨。
比起軍閥混戰、戰禍四起的內陸,滇南境內已經算是難得的平靜。
頂多也就滇黔交界那一片,軍閥混戰,而他們的手暫時還伸不進來,土司共分滇南這句話可不是說說而已。
往日過江走水。
見到的多是面有菜色、滿身落魄的逃難人。
如今這幅景象,在亂世裡反而難得一見。
只不過。
估計最多也就一二十年。
這份平靜就會被打破。
亂世將至,無人能夠倖免。
“陳兄……”
迎着江風,眼看那些打漁船漸行漸遠,陳玉樓正猶豫是回去船艙休息,還是繼續待會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回頭望去。
鷓鴣哨長袍束髮,說不出的清風道骨,只是眉心間那抹淡淡的愁緒卻是揮之不去。
“道兄這是有心事?”
自獻王墓後,他人就有些鬱郁低沉。
陳玉樓倒是能猜到一二,不過他人性子太過深沉,又不好主動詢問,沒想到今日倒是罕見的等到他開口了。
“確實有件事,想請陳兄替我指點一二。”
被說破心思。
鷓鴣哨並無太多異樣。
陳玉樓在江湖上,便是公認的見識過人,機變無雙。
一雙眼睛有看人之能。
自己那點心事,又怎麼能瞞得過他?
“指點談不上,不過道兄要是有心結,陳某倒是可以出出主意。”
陳玉樓擺擺手。
掌心翻動間,那枚龍蛻也隨之消失在袖口內。
“是關於雮塵珠……”
鷓鴣哨並未察覺到異樣,目光越過江面,望着對岸一望無盡的青山,輕聲說了起來。
自從那天在獻王口中取得丹珠。
這半個多月時間裡。
他幾乎時時都在揣摩推敲,試圖堪破其中秘密。
只是,直到今日,不說雮塵珠,連龍骨天書以及十六指環間的聯繫,他都看不透。
原本尋到雮塵珠,對他們而言,那是天大的好事。
但而今,卻反而有種畏手畏腳躊躇不前的感覺。
以至於心亂到,讓他徹夜難眠。
“陳兄覺得,我該如何是好?”
鷓鴣哨一臉無奈。
他年少時,曾無數次暢想過找到雮塵珠,回去祖地,爲族人破解鬼咒的情形。
但真正到了這一刻。
他才恍然發覺,許多事情根本沒有想的那麼簡單。
就如這些年的奔波。
回首看去,也不過是一場白白忙碌。
“那就得看道兄是單純想要破解詛咒,還是……”
說到這,陳玉樓語氣一頓。
意味深長的擡手指了指頭頂。
嗡——
他雖然沒有明言。
但卻讓鷓鴣哨竟是有種如墜冰窟的感覺。
難以置信的擡起頭。
關於雮塵珠,扎格拉瑪一族早有無數種猜測。
但最爲接近真相的一個揣測。
是蛇神之眼。
也就是鬼洞深處那個不可言說的存在。
當年族中先知,只是藉助於黃金玉眼窺探了一下鬼洞深處,便爲族人招來千百年的大禍,以至於到今日差點滅族。
他不敢揣測。
陳玉樓對此事究竟知道多少。
但這段時日裡,他一次次反覆推敲,總覺得滇南一行似乎有些過於順利。
按理說。
以陳玉樓的地位。
瓶山大藏,就足以讓他名動天下,坐穩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綠林總舵主的位置最少十年。
但他卻在結束瓶山後,又匆匆趕來滇南。
縱然是有那份人皮地圖,十多年前滇王墓的失手。
各種原因存在。
但此事還是有着太多解釋不清的地方。
ωwш ⊕ttk an ⊕¢O 尤其是當日在瓶山內。
他曾親口言說,會助自己得償所願。
那時鷓鴣哨並未想太多,只以爲是句慰藉罷了,但如今再次回想,他卻猛然發覺,陳玉樓說過的每一句話,幾乎全都成真。
難不成……
越想,鷓鴣哨心裡便愈發惶然。
“破咒自然是頭等大事。”
深吸了口氣,鷓鴣哨不敢多想,只是沉吟道。
“不過,若是能堪破龍骨天書,自然最好不過。”
“兩條路。”
聞言,陳玉樓似乎早有所料,沒有半點耽擱,伸出了兩根手指。
“哪……兩條?”
“第一,在無苦寺,江湖上對周天十六卦瞭如指掌者,也只有摸金一派。”
聽到這話。
鷓鴣哨下意識點了點頭。
無苦寺了塵長老,他們之前就有過討論。
從他身上求問十六字風水秘術,算是在意料之中。
他只是想不明白,這第二條路指的又是什麼?
在他猶疑間。
陳玉樓淡淡開口,“道兄可知觀山太保?”
只是。
一石激起千層浪。
短短八個字,讓鷓鴣哨臉色一下難看起來。
“明朝觀山太保!”
身爲搬山道人,又豈會不知幾百年前那樁往事。
毀符印以退摸金髮丘、棄丹鼎以拒搬山、剿羣盜以破卸嶺。
因爲觀山太保獻上的絕戶計。
差點讓四派就此斷了傳承。
要知道,就算搬山道人是四派中損失最小的一個,但大明一朝近三百年,搬山道人不得不隱姓埋名,避人耳目。
也是那三百年。
尋珠之事,幾乎停滯不前。
“陳兄,爲何忽然提起那幫人?”
鷓鴣哨強忍着怒火,沉聲問道。
“自然是因爲龍骨天書,就落在他們身上。”
“什麼?!”
看着陳玉樓風輕雲淡的身影,鷓鴣哨一臉的不可思議。
觀山太保、倒鬥四派。
那可是血海深仇。
自明後,四派後人到處尋找觀山太保的蹤跡,試圖報仇雪恨。
只可惜那幫人實在狡詐如狐。 察覺到大明江山將亡,竟是毫不猶豫解甲歸田,退隱山林,幾百年時間裡不出江湖。
到了今日。
往事如煙塵散去。
搬山一脈又忙於尋找丹珠。
哪有心思理會他們?
至於摸金、發丘,也都是漸漸式微,不復以往。
而卸嶺一派都是綠林盜匪,聚嘯山林,對於此事也不上心。
仔細想想,就是他,都已經好多年沒聽到過觀山太保的名號了。
“既然道兄知曉。”
“就應該聽說過,觀山一脈起自青溪巫山,盜取懸棺藉此發家。”
對於鷓鴣哨的反應。
陳玉樓並未在意。
四派當中,其實最恨觀山太保的當屬摸金與發丘。
摸金因爲清末出了個張三鏈子,至少還沒斷了傳承。
但發丘中郎將卻是一度真正衣鉢無傳,要不是白遇虎無意得到了天官印與陵譜,發丘早已經消逝在歷史長河中。
聞言。
鷓鴣哨點了點頭。
但眉宇間的疑惑卻是絲毫不減。
只不過,仍舊在耐着性子細聽而已。
“那道兄可知,觀山封家,最爲擅長的是什麼?”
陳玉樓話音一轉。
終於引出了真正的目的。
“擅長?”
鷓鴣哨眉頭微皺。
關於當年之事,他多是從上代搬山道人口中所聽。
對此並不如何清楚。
但既然他這麼問,一定有他的道理在。
稍稍沉思了下,鷓鴣哨心頭忽然一動,猜測道,“天書?”
“不錯!”
見他如此神思敏捷。
陳玉樓心中都不禁生出幾分驚歎。
“當年封家先輩,就是從懸棺中盜取無數天書異器,從而學得種種方術。”
“這天底下,論對天書瞭解者,無出觀山一脈之右。”
之所以提及觀山封家。
自然是因爲,原著中胡八一三人從龍嶺迷窟中帶走的那枚龍骨天書,最終就是孫教授,也就是觀山後人封學武破譯。
時隔幾十年。
一個被過繼出去的封家後人。
全憑自學,尚且能夠破譯天書。
可想而知封家人在天書上的造詣何等之深?
“只是……”
到這一步。
鷓鴣哨哪裡還會聽不懂他的弦外之意。
分明就是打算請封家人出手,破譯這枚龍骨天書。
但……
一邊是深仇大恨。
另一邊又是龍骨之秘。
鷓鴣哨一下陷入兩難抉擇。
“要是道兄,無法跨過這一道坎,此事就交給陳某如何?”
說實話。
以他在風水上的造詣。
藉由十六墨玉指環,嘗試破譯龍骨天書,也不算太難。
只是。
鷓鴣哨師兄妹三人可能等不了太久。
與其花費數年功夫,還不如將此事交給封思北,當然,巫山之行,還有一件事,那就是打探地仙村入口。
“……也好。”
鷓鴣哨猶豫再三。
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要不是此事關乎族人身死,他寧可前去無苦寺,拜入了塵長老門下,學得摸金秘術,再逐句推演龍骨天書,也不會與觀山太保合作。
須知。
他與卸嶺之間互通往來,都已經算是違背了祖訓。
更何況觀山太保。
只是,如今形勢如此,也容不得他多想。
“對了陳兄,要是那封家後人不願……”
鷓鴣哨猶豫了下,又問了一句。
“道兄儘可放心。”
陳玉樓平靜的擺了擺手。
封思北對地仙村的執念,就如搬山道人尋珠一般,他那一脈祖祖輩輩都是如此。
別說他手中那枚觀山金牌。
要是以地仙村入口作爲條件。
封思北怕是不眠不休,都要將龍骨天書破譯出來。
“好。”
見他如此自信。
鷓鴣哨又豈會不信?
按下心中好奇,也沒有過多追問。
不過心中卻是難掩感慨。
倒鬥四派尋找觀山太保幾百年。
連他們的影子都沒見到。
沒想到,陳玉樓對封家來歷居所卻是瞭如指掌。
不愧是天下綠林的魁首。
“看道兄神光內斂,凝而不散,怕是養氣有成了。”
因爲一番交談,陳玉樓原本那一點睏意,這會更是煙消雲散。
見鷓鴣哨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兩人乾脆俯身靠在船舷上隨意閒聊着。
“就知道瞞不過陳兄。”
鷓鴣哨點點頭。
對他一口道破,他並無半點意外。
畢竟,在他推測中,陳玉樓至少也已經到了築基巔峰,距離結丹大境也只有一窗之隔。
“百日築基,以道兄修行之快,他日也是水到渠成了。”
陳玉樓笑了笑道。
一行人裡。
破境最快的就是鷓鴣哨和袁洪。
至於怒晴雞羅浮,它是天生鳳種,破境根本不能用常理去論,吞食大妖血肉、妖丹,世間陰煞之物,以及山中靈氣,皆能修行。
就是不知道。
他和袁洪誰會更快一步築基成功。
“築基……”
看着身下大江潮水翻涌。
兩岸青山不斷消失在余光中。
鷓鴣哨低聲喃喃着。
言語中難掩期待之意。
“對了,陳兄……”
正好他這段時日在修行上碰到不少疑惑。
當即趁着這個大好機會,一口氣問了出來。
對陳玉樓而言,如今觀煉氣境就如白紙,簡單幾句話就能讓他醍醐灌頂。
而鷓鴣哨,身爲搬山魁首,二十年江湖經驗見識驚人。
說起往日經歷。
也讓陳玉樓心醉神往。
“鐺——”
天色將暗,兩人談興卻絲毫不減。
直到一道鐘聲在船頭響徹。
纔將兩人心神拉回。
遠處大江一側,無數星星點點的火光在夜色中飄動。
坐落在水邊山間的,赫然是座小城。
“到建水城了。”
船把頭從船艙裡鑽出,手裡拎着一隻銅鐘,不斷的敲着。
鐘聲在船內迴盪。
建水城?
聽到這個地名,陳玉樓眼神頓時一亮。
建水,便是建在撫仙湖邊的古城。
歷史上一度稱之爲臨安。
幾百年來一直望水而落,城內多是彝族、傣族和白族,也有少數漢人行商定居於此。
聽到船把頭催促聲。
衆人紛紛從船艙裡走出,站在甲板上,眺望着不遠外的碼頭。
“下船。”
“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