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多了一夥人?”
元一真人從來不是什麼低調不惹事的人,戲謔玩味的聲音直接傳入幾人耳中,可見是有幾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意味。
這倒也並非是有什麼默契,一方只能派一人前來,但直覺之下,衆人也感覺得出,大家都非一路人。
一縷超然劍意含而不露,卻有萬千金光照徹幽暗,直接將衆人身影投射人彼此眼中。
散花書生目光一凝,徹底見到來人:“元一子——”
劍仙見劍仙,自有一番別樣的“親熱”。
雖然玉宸派乃是名副其實的玄門大派,道祖親傳,並非什麼以劍仙立道之所。
但其中劍仙在外,卻不免可叫諸天多少劍仙折腰、汗顏。
面對這位玉宸宿老,即便散花書生自忖劍術精湛,卻也不免將警惕提到了最高。
這幫並非時時將自家劍仙之名掛在嘴邊的傢伙,最愛教其他劍仙做人。
即便雙方無有牽扯,怕也要比劃一二,何況眼下情勢對立分明。
散花書生暗道一聲晦氣,雖然玉宸派來人也在考量之中,但縱使來的是金鰲島上那位道行更甚的大真人,他也不想對上一位同類劍仙出身的元一子。
而也正如散花書生所料清氣之神在來人皆被照破行藏的時候,便頓覺原本身上似有似無的鋒銳、凜然的注視感消退。
元一真人將上清一脈的心劍之妙糅合入自身劍意,洞徹虛實之間,照破一切有情衆生所在,便是那腳踏死寂星辰而來的存在,亦是周身幽影被撕裂一般,緩緩露出那身着玄色麻布法袍的老者。
如此之下,幽都殿、元一真人、鍾無言、散花書生,與老者五方便彼此注視而又戒備地聚到了一起。
幽都殿半隱半露,氣機內斂藏於虛空,倒也讓人看不出虛實。
元一真人雖然試探之下,意識到其中人物實力只怕尋常倒也不至於好心地告訴旁人。
但無論如何,可施展出純正的六道輪迴神通,跟腳倒也可以斷定。
佛門雖也有幾支流傳着此神通,但和冥府所傳還是有明顯區別的。
幾人心思各異,念頭皆是飛速運轉。
這多了一夥人便十分有意思了。
散花書生與那老者目光變幻,暗自揣測那人是否來自酆都。
“裁判”下場雖然多少有些說不過去,但考慮到中央鬼帝佈置內可能封存的東西,幾人倒也認爲說的過去。
而鍾無言誰也有此考量,但卻也曉得可能是“自家人”。
心裡皆有自家考量,衆人卻也絲毫沒放鬆對對手們的觀察。
元一真人聲名赫赫,即便在其他大千,也是留下了不少傳說的人物。
散花書生多年來長居冥府東方鬼國,雖非冥府敕封鬼神,卻算是正統路數的玄門劍仙,頗爲受鬼帝孟太白器重,主理着鬼帝在外的大小事務。
鍾無言更不必多說,乃是西方鬼國的悍勇之將,陽神層次的大妖巴蛇得道,不說鬼神之力加持,單就本身道行,也足以叫衆人警惕。
至於那腳踏星辰的老者,冥府之中雖未過其蹤跡,但卻見元一真人目光微轉,略微瞭然笑道:“紫微大世界,星冥法脈?”
“原來是北方鬼帝座下法統,失敬失敬。”
老者微微一笑,略作揖還禮:“微末小派竟叫元一道友計記掛心頭,也是我星冥派榮幸。”
“老夫隕星丈人,見過諸位。”
元一真人嘴角微揚:“星冥法脈以星命之理斷人運數劫難,司掌福禍,雖然法統略顯淺薄,但立意尚且還算高遠。”
“此中大道一貫晦澀高遠,以紫微星辰斗數昇華命運易理,你們得的傳承可還差得遠。”
隕星丈人笑容微僵,只覺胸口一悶,恨不能嗆聲回去。
這都要把自家根基往地上摔了!
散花書生聞言當即便是一笑:“元一真人樂得指點一二,倒也是丈人的福氣。”
“要知道紫微星辰一道博大精深,雖可昇華命運、太易之道卻也是多少人都不得其門呢。”
“諸天萬界之中,除了那位元君道姆,也僅有三位道祖與酆都略有幾分傳承。”
說着視線不由在幽都殿處探尋而過。
“只是酆都之中,此法唯有大判官才略知一二,丈人只怕此番要好好表現,爭取博得幾分功勳纔好求得真法。”
隕星丈人神色沉凝,不輕不重的輕哼一聲,腳下死寂星辰緩緩化作一顆漆黑寶珠,懸於其身旁,一副懶得迴應的架勢,
衆人望向那漆黑寶珠,彷彿便覺自身氣運動盪,福散禍至,死兆之星臨頭。
散花書生一番言語,明裡暗裡道破了隕星丈人的目的之一,又有意無意把火往清氣之神那邊引,也屬實是沒安好心。
既然意識到幾人懷疑自家來路,清氣之神便也樂得順勢而爲,當即不緊不慢笑道:“真法難得,丈人只怕拋頭顱灑熱血將事辦的漂亮纔好。”
“否則大判官便是想真傳妙法於你,也是無能爲力了呢。”
“不過,這位散花道友卻是無此憂慮,作爲冥府第一劍仙,只怕此番定可奪得一功,爲孟帝君增添不小助力。”
“本座竟是頗爲期待呢。”
要素警覺之下,元一真人當即目光微閃,徹底盯上了散花書生:“冥府第一劍仙?”
散花書生心裡暗罵,哪來的老賊構陷於他。
有蘇玄宸這位大佬在,冥府第一劍仙如何爲掛不到他小小一個陽神身上。
只是不等散花書生反駁,鍾無言便一副沒心沒肺的憨憨之態:“哈哈哈,散花,冥府第一劍仙這名號聽起來倒是不差。”
“你!”散花書生臉色一黑,只覺一道凌厲劍意直刺眉心。
說好的暗中合作,你就這麼坑人?
只是同爲陽神,再是忌憚元一真人,被如此逼迫到眼前散花書生也是不能忍的。
但見虛空之中,當即亮起縷縷鋒芒,直接反擊而去。
元一真人見狀不禁輕笑,指尖靈活波動之下一派從容應對。
各色劍光、劍意於虛空之中交鋒碰撞,或似大日,或變作神獸,更有一座座無數劍絲匯聚的陣勢爭鋒。
一者直來直去,磅礴大氣,以勢壓人。
一者變化不定,劍轉之間技巧莫測生變。
短短几個呼吸,雙方有來有回,卻也看不出孰高孰低。
只從二人神態舉止可判斷出,還是元一真人略顯自在些。
不多時二人便已罷手,畢竟衆人仍是不想驚動了他人。
清氣之神毫不掩飾的輕笑出聲:“看來冥府劍道發展前景還算可觀。”
散花書生臉色更是一沉,只有元一真人哈哈一笑。
“你這廝,藏頭露尾的,說話竟很是中聽。”
“蘇帝君不出,冥府劍道着實不堪一擊。”
“什麼第一劍仙,沒聽說過,小小的鬼國管事,一個幹雜活的苦力,怕也荒廢了劍術。”
隕星丈人則見火從自家身上轉移,便也悄然鬆了口氣,只把注意力放在了禁制上。
只一看卻不由皺起眉頭:“非道非神又非佛,這是上古先天法禁的路數。”
鍾無言則不動聲色地配合着點頭:“那老鬼防着旁人破壞,自然會在重要佈置加強防護。”
經方纔一通,他算是基本斷定了那藏着的就是玄都那小子。
而短暫交手後的兩位劍仙也是靠近過來。
元一真人早已試探着破解幾次卻效果並不理想。
原因便是如隕星丈人所言,此乃上古先天法禁的路數,雖然比之當今禁制少了幾分靈巧,卻原始而晦澀,但更能引動大道自然之力。
雖然有一條似有似無的縫隙可叫人有跡可循,但想輕鬆破解進入,也是要花費一些功夫的。
散花書生沉吟着道:“外面雖有人吸引注意,但未必能完全瞞得過鳳雲兮幾位,未免夜長夢多,吾等還是進入之後各憑本事。”
“如今便姑且一起法力,撐開一條通道爲妙。”
若真比拼本領,幾人自然誰也不願服輸,可眼下確實如散花書生所言,他們身份終究在炎海見不得光。
因而須臾之間,隕星丈人便率先點頭,清氣之神緊隨其後同意。
鍾無言見狀便也適時表示贊同。
如此一來,元一真人便也順勢點頭。
遠遠觀望的林玄之見狀不由暗自一笑,手底下卻已是悄然開始勾連起提前埋下的禁法。
暫且統一了陣線之後,幾人當即開始動作起來。
清氣之神自是最爲熟悉禁法,摸清了其中通路之人,但此時主力卻是落到了元一真人身上,衆人配合。
每一位陽神皆是修持多年,經驗豐富之士,縱使並非專精禁法一道,此番配合之下,也是效果斐然。
不多時,衆人便覺周遭氣息一冷,幽冥黃泉氣機當即彌散而出。
若有若無之間,衆人只覺一方微型冥土藏於其下,深處更好似有一重不斷轉動六重天地聚合成的小世界緩緩轉動。
諸多景象閃過之間,衆人亦是察覺到了四面八方降臨而來的鎮封之力,卻是源於明陵真君藉助南麓島佈下的仙陣。
鍾無言當即而動,顯化巴蛇本相直接抗拒仙陣,爲衆人爭取機會。
元一真人等,倒也痛快,沒有趁機耍詐,飛速地解除着其中最是繁瑣的手段。
但就在這時,衆人只覺虛空內外一片純白霞光瞬息吐露,冰雪凍絕之息似光似火一般席捲而下恍若一隻上古雪鳳振翅顯化,直接將衆人盡數囊括。
“冰鳳!?”
林玄之聲音自四面八方而來:“冥府鬼神禍亂炎海,意圖不軌,罪不容誅!”
說話間,他便扯着嗓子直接喊得南路島內外盡數聽聞。
“來人啊!好多人!”
“攔不住啦!”
元一真人等不免瞠目結舌,同時更是感覺到四面八方,相當一部分禁法陣勢莫名跳動,反而化作天羅地網一般直接將他們圍困其中,瞬息之間竟也掙脫不得。
這一手雖無任何攻伐之力,卻給衆人好似抗衡內外兩重陣勢之感。
粗略一觀,便似又古今兩種路數的法禁結合之妙。
南麓島外。
獅心尊者等人亦是不免側目,就這麼喊出來了?
金鵬王暗自惱火:“當真是鬧鬼了!冥府的傢伙竟然就這麼鑽進來了?”
遠處。
雲兮靈君笑容不變,卻已是漸漸壓制了無思老尼,封鎖了其退路。
聽聞林玄之叫嚷聲後,隨手便自身上拔下一根閃爍着七彩光華的金色羽毛拋出,落入南麓島下林玄之身前。
“以此護身,取出一道九劫不滅造化玄炁出來。”
同時傳音靈霄淡淡吩咐道:“靈霄,你也去,帶上冰火兩極峰,配合泫冥行事。”
靈霄本就閒的無聊,插不上手,此時眼見好像更熱鬧了,不由略顯興奮,,當即卷着兩極峰便潛行而下。
而林玄之拿着金色羽毛,耳邊雲兮靈君話音似還未散去。
“九劫不滅造化玄炁——”
“這似乎是渡過渡過第二次衰劫後的純陽隕落衰劫中,萬中無一可能下誕生的一種玄之又玄之炁。”
“而且,雲兮靈君的意思,貌似對此處內裡情況有所瞭解……”
念頭轉動間,林玄之已見靈霄化作金光到來,同時另一邊海眼旁亦是有一道龍影若隱若現。
考慮到自家手段困不住那幾人幾個呼吸,林玄之當即便也顧不得其他:“好兄弟,別反抗。”
正不知拿什麼回饋這便宜兄弟,眼下正好帶進去想辦法補償一二。
靈霄尚不明所以之間,,便覺周身似無形水波捲動之下,整個人略微恍惚中,便被好兄弟拉着墜入下方的繁瑣的禁制之中。
元一真人等再是惱怒,卻也難以及時掙脫羅網,只能眼睜睜看着兩隻鳳凰鑽入其中。
緊隨其後一道龍影亦是踩着腳印一般,撿個漏似的緊隨其後。
林玄之縱使隱約摸清了這縫隙中的一道通路,此時強行鑽入也不禁深感一陣源於四面八方的撕扯之感。
這同時施加於肉體與真靈,伴隨着幽冥之力,一旦難以把持自身,結果顯然不會太美妙。
眼前似有一道半虛半實的“鬼門關”凝聚,不斷靠近之中,林玄之逐漸意識到了爲何鬼國來人皆未有純陽級數。
靈霄先被天極太淵鍾裹着,又被鬼門關拉扯,半晌纔算反應過來。
狐疑地打量林玄之一眼,卻也未多說什麼,只興致勃勃道:“冥府的事?真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