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細思索終定疑犯

山間的竹屋中緩緩升起嫋娜青煙,伴隨着枝頭鳥叫,竹屋的後院,嬌小的女子手持着一柄鐵鏟子,翻炒着大鍋中的鐵砂。一邊的空地方擺了張涼竹椅,挨着涼竹椅還支了一個小棚子,小武恭恭敬敬的奉上一杯茶,站在一邊看了看如意:“姑娘,歇一歇來喝杯茶吧。”

如意還在一個勁的翻炒着,恍若未聞。小武還想叫她,封千味伸手將他攔住。

兩人已經聽聞了鎮上發生的事情,對那些流言也多少知曉了一些,如今她雖說手藝超凡,卻也被暗中之人給盯上。且不論對方的勢力有多大,光是敵在暗我在明這一局勢,就十分的不妥。

眼見着她的鐵砂鏟的越發心不在焉,封千味終於擺手叫停,把人叫到這邊來吃茶。如意也不推拒,丟了鏟子,一邊揉着肩膀一邊若有所思。

封千味給她拿了個茶缸子倒了涼茶,又將新配給她的藥交給她,說道:“你的事情我多少聽說了些,雖說陣仗鬧得有些大,可終究不是個山窮水盡的境地,你沒必要擺這麼一副絕望的臉色罷。”

如意不曾真正學過醫,是以封千味的用藥究竟有多珍貴她並不大清楚,只知道自自己如今的體力比起從前絕對是好上了許多,他於自己也算半個長輩半個恩人,是以如意打起精神來好好地回他的話:“先生,一個人想要變得強大,到底該如何做到?若是畢生時間都用在無用的道途上,還有迴轉的餘地嗎?”

封千味灌下一大口茶,爽快的砸吧一聲:“你指的無用之途,所謂何途?”

如意不答話,微微皺着眉頭。她這副模樣,連帶着這幾日的流言,封千味用膝蓋就能想的七七八八。他哼笑一聲:“丫頭,須知這個世上有許多條路,個人所選接不一樣,雖說殊途同歸者少,但有一點你須得明白,那就是無論你選的哪一條路,都絕不會是一條無用之路。”他頓了頓,索性幫她將話說了出來:“你近日的確是有些小麻煩,可這些麻煩的確是微不足道,東橋鎮不過是一個小地方,然天大地大,一山高過一山,一強蓋過一強,如今你遇到的興許會是日後的冰山一角,你便已經作此模樣,看來老頭我還是高看了你!”

如意微微有些激動:“不是這樣!先生說的不對!”她出語反駁,令封千味有些意外,挑着眉看她,示意她說下去。

如意深吸一口氣,道:“近幾日,有人告訴我,若是想要找出那些幕後黑手,僅憑我現在的能力根本就是癡人說夢。我原本不服氣,可如今卻越發這麼認爲。我拿的是砍瓜切菜的菜刀,他們握的興許就是殺人嗜血的寶刀,我看慣的是雞鴨魚肉的菜譜,人家看慣的是盤根錯節的賬目,我不擅長這些,若是要我從頭學起,只怕我爹孃的墳頭都該長草了!我雖不服氣,卻也不得不承認,那些我自以爲是的花招子,根本就無法令我立足,我根本就不懂得如何在這個世道生存,卻異想天開的要去做出一番成就。”

封千味聽她說完,看着她當真有些沮喪的神情,這纔不緊不慢道:“你這樣想,其實也不對。”

如意不明所以的看着封千味,封千味起身走到一邊的竈房,叼着菸斗隨意的抄起一把刀走了過來,放一落座,手勢快的令人看不清,只聞的“轟”的一聲,一邊支着的小涼棚的支桿已經被砍斷,應聲而倒,撲起一地塵土。“鏗”的一聲,等如意移開擋在鼻間和眼前的手臂後,他手中的刀已然入土三分,以一個兇殘的姿勢立在那裡。

涼棚倒下,豔陽一瀉而下,彷彿剛纔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境,夢醒過後,唯餘這一地殘破令人膽顫。

封千味將菸斗放在一邊,又喝了一缸子茶:“你說廚子不及那暗中之人厲害,我卻不怎麼覺得。我來問你,廚者刀法有幾何?”

如意看着那陰森森的菜刀,認真道:“常用的有切、片、剁、劈、拍、剞。每一類當中又包含許多種刀法。”

封千味捻捻小鬍子:“這你倒懂得很多,可有一點你還不懂。你說廚者無用,遇此事端也只能長吁短嘆,可老頭我卻覺得,一個廚子做到最厲害的時候,她自己便是刀俎,那些送上門來的,皆爲魚肉。切片剁劈拍剞,隨你心情,任意處置。”

如意微微一怔,似是被他這句話給震住。封千味頗不解氣的瞥她一眼:“你說你看的皆是肉食菜譜,可你曾經不是說,掌勺之人,猶如行軍作戰的主帥,樣樣都需精通?你當時說那番話的時候,怎麼不覺得自己無用?就因爲你當初沒能遇到這樣一個境況,所以聲音就大了?”

封千味將茶缸子往她面前一放:“須知精深博弈之人,看待人生亦當做一盤棋局,衆人皆爲棋子,唯他一人執棋佈子,上至皇室貴子,下至文人世家,皆以棋喻人生,便是存這個從棋道中堪破世事,方能行的穩健的心思。”一指茶缸子:“非但是博弈之人,即便是善於烹茶之人,人世百態與他而言便如同茶中滋味。然火候,滋味皆在他手中,孰濃孰淡,孰澀孰香,總之,這世道什麼滋味,都能由他的茶中烹出。由此及彼,真正能將世道的種種容於一本酸甜苦辣鹹聚集的菜譜之中,萬物皆可爲魚肉,任由你下刀。你若當真要舍了這些去學什麼經商之道勾心鬥角,才當真是多此一舉!”

如意低頭看着自己面前的那隻茶缸子,伸手將其端起,學着封千味的模樣大口一飲而盡,爽口的涼茶一路從喉頭灌入胃中,一口下去,舌上漸漸品出些微微的澀,她學着他砸吧兩口,兩頰的腮腺處又溢出些甘甜。

小武認命的將一邊的爛攤子收撿好,封千味瞅了她兩眼,起身走到大鍋邊倒持那個鐵鏟子:“現如今看來,你的功夫已經到家,只是身體的負荷尚且與你的能力不等同,令你炒砂,也不過是爲了練一練你的臂力,其實無需我多言,你自己心中也清楚,也罷,如今往後該怎麼辦,你自己好好想想。”

封千味去了前院,小武收拾好東西湊到如意身邊:“姑娘,先生說話總歸是直白傷人些,卻不曾有過什麼虛與委蛇的做派,先生今日……”

“是金玉良言。”如意接過他的話,誠懇道。

日頭升高以前,如意告別封千味,在封千味指責她連一頓飯不做的罵咧聲中離開竹屋。她出了樹林,便直接去了鎮上。

鎮上依舊是繁華熱鬧,並未因爲少了一個何如意而有何翻天覆地的變化,若說有什麼變化,大概就是百味樓中的生意再無前些時候那般火爆。

如意進入大堂的時候,有小夥計一眼就瞧見了她,忙不迭的和她打招呼,這一招呼,就將許多人的目光扯了過來,有些喜歡她做的食物的老食客幾乎日日都來,只是日日都沒等到她,如今一見到人,自然是喜上眉梢的問她是不是今日要做新的菜式了,如意笑着迴應了幾句,直接去了後院,將一片追問挽留聲留在身後。

燒燬的廚房已經開始翻修,早已經找不到當日的模樣,一邊的大廚房裡,百味樓的幾位大廚正在掌勺燒菜,一干夥計來來去去的幫着打雜,似乎都忙得連眼皮子也不曾擡一下。

“師父!?”一聲驚呼從身後傳來,小四挑着一擔水進來,幾乎熱淚盈眶!如意見到他也是很開心,其他人都在忙,如意就將小四帶到側門邊細聊。

小四見到如意很是激動,當初如意在百味樓風光的時候,他跟着如意便十分風光。現如今,如意被人暗算,元兇未除,外界又傳言誰請了如意都會遭到報復,她無法回來上工,從前那些嫉恨她的人暢快之餘,便將小四一併排擠了。

“師父,到底是誰做的這樣的壞事!害得你不能來上工,我……我很想你!”男兒有淚不輕彈,小四這個眼淚,卻彈的很是歡快。

如意看了一眼正在翻修的新廚房,安慰他:“等到廚房修好了,我自然會回來,你放心即便我不在這裡做了,也一定不會不管你,往後,你依舊可以到我這裡來學東西。”

小四怔怔的看了看她,很用力的點頭。

如意默了默,忽然問道:“小四,百味樓的廚房這段日子有沒有外人來過?之前呢?我離開之前的那段日子你有沒有留意過?還有,在這小廚房裡當值的四個人是那四個人?着火那日是誰當值?”

小四沒留神這麼一連串問題忽然就被問出來,他吸吸鼻子,細細想了想,道:“因爲師父你掌勺的那些個日子,其他幾位大廚其實有些清閒,老闆見他們清閒,手底下的人也清閒,就在他們那裡派了人到你這裡幫忙,並沒有招人。廚房是重地,上回那幾個媒婆那般可怕,最後還是被硬生生當在外頭了不是,除了我們酒樓裡的人,應當不會有旁的人能進來。”

如意聞言,點了點頭,小四還想問她究竟什麼時候能回來,得知如意過來的李恆才匆匆趕來,見到如意時,他一臉的擔憂之色總算緩解了幾分。

“你既然過來爲何不通傳我一聲?如意你放心,只要廚房重修好了,我便立即聘你回來。”李恆才發誓一般鄭重的許諾,如意只是笑笑,倒顯得輕鬆自然:“李老闆,我這幾日在家清閒的,反倒養出了一個懶病,你若是要我現在就上工,只怕我還得拖一拖呢。”

李恆才並未與她笑語,由始至終,他都十分的嚴肅認真:“這不打緊,只要你想回來,什麼時候都可以!”

他的一番話真心幾分假意幾許暫且不表,如意笑着與他回了幾句,大意是自己如今還未養好身子,上工一事暫且不急,日後再談。沒說幾句,她便從百味樓離開。

從百味樓出來,如意去了一趟鄭府。

從最初到現在,她統共來過鄭府兩回。第一回是找尋安息茴香,得裴玉容相助買到了一些,第二回便是先前和霍雲的比試曾來過這裡。

如今再到這裡,她方纔仔細瞧了個仔細。鄭府十分之大,從百味樓出來不過兩條街就到了。門口的家丁都認得如意,見到她的時候皆是畢恭畢敬的。

家丁通傳後,鄭夫人裴玉容迎了出來,身邊並未瞧見有香芝的影子。她自然也是聽說了百味樓的事情,只不過她一介女流,加之體弱多病,一直未曾去親自看過如意。如今見她安好,也算是落了一份心。

“怎麼不見鄭公子和香芝?”如意接過侍女奉上的香茶,隨口問了一句。

裴玉容的神色很是淡定從容:“哲瀚從烏落運過來一批毛皮,欲在鄭家的作坊里加工成衣。聽說有塊上好的狐狸皮,香芝不曾見過,阿澤便帶着她去瞧一瞧。”

不只是緣分還是湊巧,正當兩人閒聊的時候,鄭澤就回來了。

人尚且未至此,卻先聞到幾聲女兒家的笑聲。下一刻,一身湖藍裙衫的少女捧着一個包袱歡天喜地的踏入小花廳,見到裴玉容的時候頓時眉開眼笑,激動地湊了過來,將手中的包袱抖開,赫然是一件漂亮的狐皮披風,領口處做了一個狐狸頭的樣子,十分逼真精緻。

“姐姐!你看,這可是姐夫送給我的!你也有一件,不過領頭的這個狐狸沒有我的好看,但是姐夫說這一件襯更我!”女孩子幸福的彷彿快要飛上天,當着裴玉容和如意的面,哦不,她從進門起就從未看如意一眼,就這麼將披風抖開,呼啦啦轉了個圈:“姐姐,好看嗎?”

裴玉容笑的優雅從容,隨時苛責的意思,但也不曾真的發怒:“真兒,有客人在,不得無禮。”

裴真這才轉過頭看了一眼坐在一邊的如意,眼神中似乎先是一惑,繼而開朗:“啊,是你啊,酒樓裡那個廚娘。”

“如意,你怎麼來了。”一個好聽的男聲從花廳門口傳過來,鄭澤擁着香芝緩步踱進來,他手裡也提了一個包袱。香芝小鳥依人的挨着鄭澤,臉色不知爲什麼並不怎麼好看。

鄭澤進來,一眼就看到了如意,他與如意打了招呼,卻是先走到裴玉容面前,將包袱遞給她:“哲瀚託我轉送給你的,你身子弱,馬上天氣涼了,記得披着。”

裴玉容似乎覺得有客人在不應當這般說着私話,表情並不怎麼自然,隨意的接過了包裹便放在一邊,全然不似裴真那樣還要拿出來披在身上比劃比劃。

香芝自然也是和裴真一樣自動無視如意的,一雙眼珠子死死地就黏在了那個包裹上。

如意今日格外仔細的打量着每一個人,見到香芝這副表情,身上手裡也不曾有什麼包裹披風,猜測大概哲瀚那裡稀罕的狐狸毛皮統共兩件,然想要這件披風的人卻不止兩人,最終,這件狐狸披風便落在了裴氏姐妹手上,或者說,若是沒有裴真,這件披風便是他一妻一妾之物。

香芝如今這個光景,到底是不怎麼值得同情的。不過左右一件披風,倒也不好就這麼斷定她過得好不好,如意見鄭澤回來,便起身告辭。

鄭澤將披風給了裴玉容,聽着如意要走,立馬挽留:“你這是見不得我還是怎的,我一回來你便要走?既然都過來了,今日就留在這裡吧。”

如意自然是婉拒:“只是出來辦些事情,事情辦完了過來小坐片刻,家中尚且有爲忙完的事情,實在不好多耽擱。”

鄭澤默了默,道:“我送你。”

如意掃一眼臉色已經紫的香茄子的香芝,破天荒的沒有婉拒:“有勞鄭公子。”她又與裴玉容道了別,這才由着鄭澤送他。

鄭家的馬車精緻華美,跑起來的時候四平八穩,全然不似牛車那般晃晃悠悠的晃得人想吐。如意與鄭澤相對而坐,連一片衣角都沒有捱到。鄭澤也並未有什麼逾越的舉動,與她一人坐一邊,人倒是十分健談。

如今再看鄭澤,他也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長相比起她屋裡儲着的那個雖然就有點醜了,可若是放在別的地方,也是豔壓羣男的姿色,且這一路他天南地北的侃侃而談,將多年經商的趣事一一道出,加之他聲沉音美,也難怪能招蜂引蝶,讓香芝拼了命的撲了上來。

如意從前多半時間都身處廚房,所讀的書籍無論古今中外,也大多與一個食字相關,若是談到食材屬性刀工火候中外菜譜,她倒是能不重樣的說上許久,可那些奇聞趣事,她便只能靜聲傾聽,在一些有趣的地方淺語輕笑,一趟路程下來,倒也順利。

眼看着快要到何家村,鄭澤忽然話鋒一轉,看着如意道:“我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也見過些奇人,然你這一個,確實讓我最爲佩服的。”

如意正從飄起一個角的車窗簾子看外面走到哪裡了,聽到鄭澤說這樣的話,她轉過頭望着他,並不作答。

鄭澤見她似微怔,繼而道:“你這身廚藝究竟是哪裡學來,我聽聞你從前體弱,不曾拜過什麼師傅,倒更像是一夜之間便會了,莫不是有什麼秘籍吧。”他以一種玩笑的口吻打趣她,笑的十分的自然好看。

如意笑着回答:“我聽聞武林高手參透武功招式,也是頃刻之間便明白了。我雖的確不曾拜過什麼師傅,不過我常年臥牀之時,我娘教過我一些,自己本就無事,閒來時候自己琢磨琢磨也就差不多了。”誠然她這番話純屬瞎編亂造,可鄭澤還是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點點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馬車一路行至何家村,眼看着就快到了,如意便不再說話,就在快停車的時候,鄭澤忽然插話道:“我近幾日不會外出,哲瀚也會在這裡逗留一陣子,倒是有幾個宴席可以去赴一赴,若是你有意,我大可將你帶過去,一桌宴席自然是難不倒你。你放心,酒樓那些魚龍混雜之地的確是易被人動手腳,可府中大院的戒備要森嚴的多,定然不會有事。”

如意點頭:“若是有這個機會,就真的要麻煩鄭公子了。”

鄭澤笑的如沐春風,眼中的神采都多了幾分:“自家人不說兩家話。”

鄭澤的馬車停在瞭如意的家門口,他這輛馬車實在太過招搖顯眼,令偶出門口的王鳳嬌一眼瞥見,還以爲女兒女婿又回來了,雖說馬車停的位置有些不對,可她還是笑呵呵的迎了上去:“香芝!是香芝回來了吧!你們咋個也不告訴我一聲兒啊……”

王鳳嬌的聲音在馬車門打開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她看着從馬車中從容下車的如意和一邊呵護着深怕她摔了似的鄭澤,險些一口老血都嘔了出來,望向如意的眼光恨不能將她給吃了。

如意看了一眼王鳳嬌,淡定的打招呼,又與鄭澤道了別,便不再與他二人費話進了屋,外頭鄭澤與他的丈母孃要如何如何,便與她沒什麼干係了。

然而她剛一進家門,就聽到一陣談笑聲,再一看大開的東屋門,她心中咯噔一聲,趕緊衝進東屋,卻並未見到男人的身影。

“是如意回來了嗎?”聽到聲響的吉祥從後院過來,見到如意立馬道:“幾個嫂子和阿嵐她們都過來了,就等着你晌午開火呢!”

如意對着吉祥指了指東屋,吉祥知道她問的是什麼,不料她也是一臉茫然的搖搖頭,似乎同樣不曉得屋裡的人去了哪裡。

如意踏進竈房的時候,幾個嫂子已經圍着阿嵐聊開了,不過她沒想到的是,何柳兒不知什麼時候也過來了。

見到如意回來,一羣女人擁着她讓她趕緊動手。她們不過在這裡呆了片刻,這如意的廚房便讓她們大開眼界,光是先前她做出的那些醬料就讓她們覺得就是拌着米飯也是香的。

她們幾個也不是白來,都帶了些自家的新鮮時蔬,毛豆茄子辣椒什麼的,只有章嵐帶了一塊肥瘦均勻的肉過來。

無非是教幾道家常菜,不是什麼難事。她們帶什麼,如意就教什麼菜,再根據誰誰家喜歡酸的還是甜的,苦的還是辣的,對着他們的胃口來教。章嵐在一邊等着的時候,如意說的每一道菜她都聽得十分認真,到是何柳兒,有意無意的跟着符合以下,彷彿對這個並未有太多的興趣。

如意覺得自己今日看人看的格外的仔細,何柳兒一副對下廚興趣缺缺的樣子,又跟過來做什麼呢?

吉祥在一邊幫着打下手,竈房裡頭很快就熱火朝天的忙活起來。熬粥的熬粥,揉麪的揉麪,都十分認真,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家男人嘗着自己的手藝讚不絕口的景象。

章嵐大概是裡頭最爲認真的一個,叉燒豬肉該切多少寸,如何剞刀劃一字花刀,醃的時候蔥薑蒜各放多少,煸鍋該煸成什麼模樣再撈出來淨油,事無鉅細的一一問清楚,實施起來格外小心翼翼。

如意看了看她認真的模樣,忽的開口道:“阿嵐,你若是有空,大可去山上找些香菇山核桃,就是果子也成,那些新鮮的東西做出來的不必肉味差,你不必專程割一塊肉來。”

章嵐很是驚喜:“那些也能做菜?”

如意笑的隨和:“沒有什麼做不成一盤菜的,你若真心想做,泥巴也能做出丸子的味道。”

章嵐開心的笑了起來,她笑的時候爽朗的很,給人一種開心就該笑的感覺,全然沒有鄉里姑娘的羞澀靦腆。

“成!我下回就去山上弄些回來,我從小就跟着我爹滿山跑!”

如意又囑咐了幾句細枝末節的事情,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悄悄退出竈房,站在東屋門口發呆。

真是奇了怪了,大活人還能憑空消失?

如意猜測他會不會是躲到了牀板底下,正準備去掀一掀牀單,身後不其然的想起了何柳兒的聲音。

“如意?”

如意回過頭,果真就瞧見何柳兒期期艾艾的模樣。

見如意望着自己,何柳兒衝她微微一笑,說了一句“你等等”就直接進了東屋,從東屋乾淨整潔的牀榻上拿過來一個小包袱。

如意正在納罕今兒個怎麼處處都可見小包袱,就見何柳兒從包袱裡翻出兩個小布包來。

料子都是選的上好的料子,經久耐磨。兩個小布包縫得也好看得很,其中一個布包還繡了兩隻蝴蝶。

“這是……”如意接過她遞過來的布包,有些不懂。

何柳兒澀然一笑:“我聽吉祥說……再過些時候你就該送金玉滿堂去學堂唸書……我們村裡女娃娃能唸書的人家幾乎沒有。我想着總而言之我命苦,也用不上了,索性給金玉滿堂縫個書包,也好叫他們上學的時候能方便些。”

何柳兒這兩個書包做的的確是漂亮,可如意覺得自己家與她實在談不上有什麼親密的,且她這塊料子實在是好貨,摸起來倒像是專門縫口袋布包的,她方纔說“我命苦,也也用不上了”,也就是說這個料子她本是想給自己縫個什麼?

如意捧着兩個小書包默了默,然後收好,笑着感謝道:“這些日子我正準備送他們去讀書,你這兩個書包送的恰到好處,料子這麼上乘,足以見得你也是個關心他們的好姐姐,往後有空就到我家來吃個飯吧。”

何柳兒聞言,硬生生的錯愕住,見如意轉身就要把布包包放到屋裡,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如意……”

這樣欲語還休貝齒咬脣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啊……

如意一副“你還有什麼事”的模樣看着她,何柳兒斟酌片刻,弱弱道:“我們鄉里孩子……難得有一個能去讀書的機會,你……你要好好囑咐金玉滿堂……要好好讀書。”

如意笑了笑:“柳兒,你真是有心,你放心,要是金玉滿堂不肯好好讀書,即便是衝着你這兩個小書包,我也第一個不放過他們!”

何柳兒心不在焉的點頭,目光黏在那兩個布書包上,怎麼看怎麼像是還有話說。

如意索性連問都不再問她,恰好竈房那邊幾個嫂子的第一道菜已經出鍋,章嵐的叉燒豬肉也做到了最後一步,在竈房裡叫着如意的名字。

如意趕緊把書包放好,帶着何柳兒一去了竈房。

中午一頓飯,吃的都是幾個嫂子做的菜。毛豆煮的倒是很好,只是放調料的時候比例尚顯不足,茄盒子聞起來很香,可如意覺得澱粉似乎放的多了些,其他一些菜,多多少少存這些瑕疵,倒是章嵐頗有天分,一道叉燒豬肉做的有滋有味,如意鼓勵了她們幾句,下廚這個東西,多摸索幾次,手感就出來了。

最後,一行人一起圍桌吃飯,幾個成了親的嫂子說的都是自家男人的事情,章嵐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聽得津津有味,時而插幾句話,氣氛倒也和諧。如意吃着飯,瞟了一眼何柳兒,只覺得她送了書包之後整個人都懨懨的,沒什麼精神,吉祥問了她一句,她看了如意一眼,搖搖頭沒說話。

吃完飯,一行人都三三兩兩的回了家,何柳兒自然又是落在最後的,可是如意將她們送到門口之後就折回去了,她堵在嗓子眼的一番話依舊沒能說得出來。

送走了這波人,吉祥開始四處尋找江承燁,她不敢用喊得,免得將旁人招了來,如意覺得這人要真的說走就走了,也太沒有禮貌了,找了兩圈沒瞧見人,她就直接盤腿坐在了東屋的牀上雙手托腮作思考狀。

“喂。”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如意擡頭,果真就瞧見男人一手撐着柺杖,一隻腳站立。受傷的腿微微彎曲,整個人的重心都靠在門上。

從前門進來的吉祥嚇了一跳,如意撇撇嘴,讓吉祥安心去忙自己的,這纔將倚在門口的男人扶進了東屋躺上牀。

“你這是跑去了哪裡?跟從天上掉下來似的。”如意將他的腿擱好,也跟着坐上來。

江承燁擡手指了指上頭:“去屋頂坐了坐。”

如意瞪眼看他:“你上屋頂了?”

江承燁漫不經心的點頭,還一副理所當然:“不是說多曬曬太陽麼,屋頂位置正好。”話畢,又瞟了她一眼,語氣中譏諷之意明顯:“馬車可坐的舒適?”

他興許是看到了自己剛纔回來坐的鄭澤的馬車,如意很誠懇地點頭:“不錯,比牛車舒服多了。不過我之前也做過別人的馬車,哦,是個你不認識的朋友,姓江,他的馬車也很舒服。”

江承燁忽的冷笑:“誠然我還不知道你有喜歡坐男人馬車的這個習慣。”

如意覺得他今日的口氣實在是陰陽怪氣,她不想與他多做爭辯,索性不理他自己想事情。

江承燁瞟了她一眼又瞟了她一眼,道:“方纔她明明還有話說,你是真聽不懂還是裝聽不懂?”

如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說的那個“她”是誰,而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她又覺得今天這個男人委實有點話嘮的傾向,十分不符合他高冷的形象。最後她再仔細一想,方猜測出他說的那個“她”可能是指何柳兒。

如意似乎來了興趣,眼中帶着笑意:“照你的意思,我是不是應該順着她的話問,咦,你爲啥要用這麼好的料子給我們做書包呀;咦,你爲啥說自己命苦呀;咦,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處呀……這樣子嗎?”

江承燁因爲她那浮誇的語氣和神態難得的笑了笑:“所以說你倒是看出些什麼來了?”

如意擺擺手:“你說我無情也好薄情也罷,我們兩家早就水火不相容,她娘從前那麼整滿堂,我沒以牙還牙的喂她們毒蘑菇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何柳兒擺明了一副她有話說她有是想求,禍從口出,這麻煩有時候也是從口出。無論她有什麼想法,都與我們無關,我何必多此一舉呢。”如意說到最後忍不住摸摸下巴:“不過我瞧着她那個樣子,一臉的求知若渴,要是不說我還以爲她想和金玉滿堂一塊去上學呢。真是有意思,兩個娃娃上學,她瞎摻和什麼呀……”

江承燁對她毫不知情時事新聞這一點又流露出了鄙視的神色,十分克制的提示她:“大概……是和聖上頒下新令,在各地建女子宗學一事有關……東橋鎮上,似乎正好有。”

“女子宗學?”如意微微吃驚,連帶着何柳兒今日的表現,她越發的覺得很有可能是因爲這個原因。可她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你說,何柳兒是想去女子宗學?她來找我們做什麼?不該找她娘麼?”繼而又多了幾分感嘆:“她一個鄉里姑娘,能這麼有上進心,真是令人感動。”

江承燁抽了抽嘴角,懶得再和她說,卻聽到她感嘆完了又是一聲疑惑:“咦……爲什麼你連女子宗學的事情都知道……”她這一句話,試探多過疑問。

江承燁覺得好笑,正想開口,就被她搶白:“你又想說,你們城裡人都知道是吧?”

陽光從窗戶打進來,一張年輕的少女容顏上,打趣調侃的神色令她忽然間多了一分靈動,江承燁就這麼看了她一會兒,緩緩開口道:“何如意,我還沒有吃午飯。”

魚面幾乎被江承燁給承包了,因爲怕不夠填他的胃,曬好的魚面如意都存好了,中午爲了省事兒,給他炒了一碗蔥香魚面。

東屋裡頭,男人優雅吃麪,如意就坐在矮桌的另一邊,手裡抓着一把玉米粒,彷彿推算命裡一般一點一點的將玉米粒分成幾部分放在矮桌上,口中還唸唸有詞。

江承燁吃下一口面,淡淡道:“算出自己多少歲發財了嗎?”

如意挑着眉毛想了一陣子,好一會兒纔回過味來他似乎是在調侃自己,雖然這個調侃有點冷常。

她也不解釋,將玉米粒攏在一起,皺着眉頭不說話。

江承燁吃完魚面,瀟灑的將碗筷往她面前一扔,如意順手收了碗筷去了竈房,金玉滿堂搶着搶着幫她把碗洗好了,如意拿他們沒辦法,一回頭,卻瞧見常年蝸居東屋的男人竟杵着個柺棍朝着竈房這邊走過來了!

“你……”如意看着他即便處着柺棍穿着粗布衣裳都走得器宇軒昂,有些吃驚。

江承燁瞥她一眼:“我去後院走走。”

在前院人來人往的,自然是不方便,被人瞧見更是不好,如意連忙讓出一條道,就這麼看着他一瘸一拐的往後院走。

後院是大黃的領地,他瞅見江承燁,不只是激動還是怎麼的,噌的一下衝過來叫了兩聲,一直穩穩走着的男人竟然像是被嚇到了一樣,眼看着身形一歪,下一刻,如意就衝過去將他扶好了。

“大黃!”如意叫了它一聲,大黃嗚咽一下,就回到了自己的窩裡坐下。

“唔……不曉得是不是被它嚇到了,我此番腿有些軟,你扶一扶我……”江承燁享受着佳人攙扶,忽然開口道。

如意只當他真的被嚇到了,攙着他開始在後院曬太陽練習走路。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陽光很足,在屋裡的時候不怎麼覺得,現在在外面,如意越發覺得身邊這個男人皮膚比自己都好,看起來似乎是養尊處優的,只是身上那幾道猙獰的傷疤格外的明顯。

“我今日去了一趟鎮上,仔細想一想,我覺得有這些人很可疑。”美好靜謐的時光裡,如意插得一句話十分的不和諧。

院中的陽光打在兩人身上,江承燁目光落在扶着自己手臂的那雙手上,表情沒什麼變化:“誰。”

如意扶着他小心翼翼的慢慢走,道:“第一個,是百味樓的廚子;第二個,是鄭澤;第三個……”如意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很快又堅定道:“是李恆才。”

第六十九章 男神三下鄉日記(二)第一章 重男輕女強奪子第六章 其人之盜還其身第一百四十四章 小魚兒遭逢意外第一百零一章 狼情妾意密密縫第一百章 搶貨物殺人滅口第四十一章 吉祥如意壽湯包第一百八十章 潛心療養半日閒第三十三章 不捨孩子不套狼第十章 先發制人歡樂多第一百二十章 逗比兄弟再聚首第九十五章 殺人放火談戀愛第一百零二章 深夜高能情感戲第八十五章 背黑鍋的海鮮們第八十九章 少女懷春總是情第八十八章 狗男女和牛郎漢第一百章 搶貨物殺人滅口第九十章 男神的追女戰略(上)第四十一章 吉祥如意壽湯包第七十四章 人怕出名豬怕壯第十九章 惹大禍爲賊開脫第一百二十章 收購計劃獲助力第一百二十九章 是誰家的包子吖第一百七十五章 兒媳公公首談心第一百二十章 收購計劃獲助力第五十九章 百味拉麪創新高 (求首訂)第一百零二章 深夜高能情感戲第一百七十八章 慈母心和毒婦欲第一百二十五章 初遊夜鎮吃吃吃第八章 被算計人財兩貪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家三口秀恩愛第一百五十二章 童子尿和入汴京第三十九章 厚臉皮和當家衣第一百六十三章 未來主母立家威第二十八章 深思熟慮心中定第一百八十章 潛心療養半日閒第八章 被算計人財兩貪大結局(上)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朝歸來再不離第五十七章 再刷無恥新下限第三十三章 不捨孩子不套狼第十九章 惹大禍爲賊開脫第三十九章 厚臉皮和當家衣第一百七十六章 寧慈猜測的真相第一百五十六章 忠犬又在表忠心第一百四十章 俊男美女涪陵遊第七十七章 細思索終定疑犯第一百五十五章 景王妃的小心思第五十六章 黃昏夜寧家不寧第五十一章 貴公子上門提親第十一章 當家上位奔小康第七十四章 人怕出名豬怕壯第一百四十五章 三年隱情一朝傳第一百一十五章 東窗事發反轉局第十六章 如意黃金玉米烙(一)第五十章 傲嬌的千味大人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不願爲你涉險第五十八章 大戲開羅排排坐(含入v公告)第一百七十四章 意外聖旨惹家暴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不願爲你涉險144第一百一十九章 問君歸期未有期第五十八章 大戲開羅排排坐(含入v公告)第一百五十五章 景王妃的小心思第三章 何二嫂借題發揮第五十四章 語重心長教弟妹第一百零一章 連狗嘴都養刁了第二十章 百味樓上門尋廚第一百四十七章 劉府下廚爲小叔第一百零一章 狼情妾意密密縫第一百四十六章 江言有意試廚娘第六十一章 這廚娘他承包了第一百七十五章 兒媳公公首談心第十二章 初入鎮百味飄香大結局(上)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朝歸來再不離第三章 何二嫂借題發揮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不願爲你涉險第三十章 留宿江府親下廚第一百三十六章 怪蜀黍英雄救子第十六章 如意黃金玉米烙(一)第九十五章 殺人放火談戀愛第七十七章 細思索終定疑犯第五十二章 里正夫人插一腳第一百七十六章 酸酸甜甜疙瘩湯第五十六章 黃昏夜寧家不寧第一百二十九章 是誰家的包子吖第一百六十五章 同牀共枕一家人第十八章 嫁禍計一石二鳥第四十四章 美妙的第一桶金第二十九章 沒錯這貨是男主第八十二章 極品再掀風和浪第八章 被算計人財兩貪第二十八章 深思熟慮心中定第一百二十二章 毀約期和下毒手第一百五十章 暗夜殺機兒媳禮第一百四十四章 小魚兒遭逢意外第三章 何二嫂借題發揮第五十八章 大戲開羅排排坐(含入v公告)第四十九章 當頭棒喝癡情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