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陳家村裡正一行人的到來之後,方怡不動聲色,悄悄地後退了一步,退到了祠堂的門檻之外,她依稀記得以前在網上看過,說是古代祠堂一般是不許女人進去的,她剛剛一時情急沒想到,幸虧只站在門邊,希望回頭別被人抓到這事兒來大做文章,她可不想挨板子。
趙家村和陳家村在這十里八鄉都算是大戶了,那趙陳氏之所以這麼囂張,依仗的也不過就是兩個村兒的里正,趙家村的里正是她男人的叔,陳家村的里正是她親爹!這會兒在趙家村受了莫大的委屈,看到自家的爹來了,一口氣兒哭的是蕩氣迴腸,跟那十八彎的山路似的。
陳家村的里正一眼就看到了瘋婆子似的三女兒,旁邊還有被捆得跟糉子似的幾個兒子侄子,一路攢起來的火氣瞬間就滅了不少,自己的親骨肉弄得這幅田地,能不心疼麼!
趙家村的族長冷眼看着陳家村的里正一臉心疼的模樣,猛地咳嗽了幾聲,終於讓陳家村的里正想起了自己的職責,他四下看了一圈兒,衝着坐着的幾位老人躬了躬身:“聽到老爺子的召喚,我這就急急忙忙地趕來了,也沒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家這幾個不成氣的東西要是惹到您老了,只管教訓就是,不必看我的臉面!”
族長又是一陣猛咳嗽,旁邊的里正轉身走到門口,讓祠堂外的一衆女人小孩兒們都散了去,該教訓的已經當衆教訓過了,剩下的是男人們的事兒。
方怡抿了抿脣,透過里正看向祠堂內,目光帶了些擔憂,方辰畢竟還小,若是被算計了怎麼辦?趙立夏見了,走到門外,低聲跟方怡道:“有我在,沒事的。立秋剛把苗苗託給趙二哥家的嫂子了,你先帶她回家,牛車我停在那邊,你要方便就一道牽回去。”
方怡別無他法,只得點頭:“我牽回去吧。記着,但凡跟辰辰有關的事兒都推了。”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所有跟我們有關的都推了。”
趙立夏低低應了句,看着她走遠幾步,這纔回身,正碰上等在門口的里正,隨即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
里正是知道方怡被託付給趙立夏的事兒,當時他還在場,也算是個見證,這會兒看到趙立夏跟方怡姿態親密,不禁搖搖頭:“你這小子,可小心以後被方怡給拿捏住了!當家作主的還得是男人才行,不然弄得跟裡頭那個一樣,豈不是讓人看了笑話!”
趙立夏被說得紅了臉,吶吶地點頭稱是,心想方怡可不會跟趙陳氏那樣潑皮無賴!
里正想想,又問了句:“你今兒帶方怡去看大夫了嗎?怎麼說?”趙立夏知道里正問的什麼,當下把大夫的話說了一遍。里正摸摸鬍子:“原來是磕着腦子了才性情大變啊,哎,造孽,沒事就好。”
……
且說方怡走出祠堂沒多遠,就看到了趙立夏的牛車,旁邊還站着趙立年和一個年輕的婦人,那人懷裡抱着趙苗苗,正是趙二哥的嫂子,方怡走過去,一面接過趙苗苗,一面跟趙二哥家的嫂子道了謝。
那趙二哥的嫂子是個心軟的人,嘆了口氣道:“這趙陳氏也真是作孽,欺負誰不好,偏要欺負你們。”
方怡淡淡應了句:“許是看我們無父無母才覺得好欺負吧。”
“哎,別說這樣的話,咱們趙家村兒的人,明理的還是多數,沒看今天,小半村子的男人都去抓那幾個人了。”
若不是里正出頭,誰會出面?方怡心裡冷哼一聲,面上卻微微笑了笑:“是啊。”
趙二哥的家跟方怡他們不順路,跟方怡說了幾句就告別了,方怡讓趙立年到板車上去坐着,拿起鞭子甩了一下板車,嘴裡呵斥了一聲,那母牛就慢悠悠地往家裡走去,都是自家養久了的畜生,沒人捨得真打下去。
趙立年坐在板車邊緣,晃着腿,揚起腦袋看方怡:“方怡姐,祠堂裡什麼事兒啊?大哥他們什麼時候回?”
方怡摸摸他的頭:“趙陳氏那潑婦今天找了人要來打人,被裡正帶人抓了去,這會兒在商量怎麼處置她。”
趙立年瞪圓了眼:“她要打你和辰辰嗎?真壞!”
方怡點點頭:“是很壞。所以她現在要接受懲罰,立年以後不能做這種事,做人要堂堂正正,不能欺負弱小,當然,也不能任人欺負。”
趙立年挺了挺小胸脯,大聲道:“當然!我是個男子漢,纔不會欺負別人!要是有人欺負我們,我就打回去!”
方怡笑笑,沒有說打人要不得的話,在這落後的古代農村,被欺負了要是不適當反擊,只怕回頭會被更多人欺負,她從來就不是個甘心任人欺負的人。
趙苗苗摟着方怡的脖子,腦袋一點一點的,平日裡這會兒她還在午睡,方怡摸摸她瘦弱的小臉兒,心裡想着等會兒回去該做些什麼,髒衣服是要洗的,水缸的水不知道拎了沒,兩家的屋子都要好好整理一下,今天買回來的種子得等趙立夏回來再看怎麼放,不過那位白叔送的對兔子可以先安置了。
“喲,這好大一車的東西啊!”尖酸刻薄地聲音打斷了方怡的思緒,她回過神,看着前頭擋在路中央,很明顯是善者不來的三位大媽,其中一個今早還在小溪邊見過的。
趙立年看到這仨人,立刻像是炸了毛的小獸,跳下板車擋在前面,怒瞪着那三位大媽:“你們又想搶我家的東西麼!”
那三個大嬸兒被趙立年嗆了一口,臉上頓時不好看起來,指着趙立年就罵:“你這小兔崽子,作死啊!我是爲了你們好,省的回頭家產都被個外人給敗光了,你跟你那大哥一個德行,看到女人就移不動路了是不?小小年紀就學人胳膊肘往外拐!小心以後被人趕出家門喝西北風!”
方怡拉着趙立年:“立年,乖,上車去。”回頭又看了眼面前的三人,“這車上的東西,說來還得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去年打着幫忙的幌子拉走了趙家那麼多糧食,趙立夏何至於大老遠跑到縣城去跟人買種子。”
那三人一聽,頓時惱羞成怒,破口大罵,她們也是看準了全村的漢子都在祠堂裡呆着,沒人來多管閒事兒,所以纔想着堵在路口罵一頓,自從去年趙立夏找了里正,斷了他們幾家的想念,幾個叔伯還沒怎麼地,幾個嬸嬸卻是隔三差五的就要上門罵一回,對此里正也不好再多說,畢竟他還是個外人,趙立夏哥兒幾個都是臉皮薄的,不可能撕下臉去罵,每次都是門一關只當沒聽到。那幾個人就轉頭去罵方怡和方辰,每次都得罵哭了才滿意,今兒一早在小溪邊,三嬸兒一通罵沒有任何收穫,心裡哪裡甘心,這不,立刻就找了另外兩個來。
方怡根本懶得理她們,趕了牛車繼續往前走,懷裡瞌睡的趙苗苗被罵醒了,揉揉眼睛,癟着小嘴兒,要哭不哭的,方怡低聲哄了幾句,只覺得這些鄉下潑婦真心的惹人煩,一天到晚的除了罵人還會什麼,跟瘋狗似的。
那三個人罵着罵着有些傻眼,方怡這小妮子還真是轉了性了,眼看着牛車就要走過去,有一個手快地當下就要去拉方怡,方怡一直防備着,很輕鬆地就讓了過去,轉頭冷冷看她:“大嬸兒,莫不是剛剛纔從祠堂出來,就忘了裡頭那位是怎麼進去的吧?你動手試試。”
這話說的三人一哆嗦,可不是!那趙陳氏不就是因爲推了方辰一把才落得這田地!
方怡淡淡丟下一句:“三位大嬸兒,里正和族長這會兒還火着呢,你們要想鬧大,咱們現在就回去祠堂找他們說清楚,成不?”
這三人也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聽到這話,罵罵咧咧很快就跑沒影兒了。方怡看着她們的背影,揉了揉眉心,只覺得疲憊不堪,這樣的日子,連她這個跟人扯皮慣了的人都覺得鬧心的慌,真是難爲了趙家兄弟幾個和方怡姐弟兩了。
趙苗苗奶聲奶氣地問:“姐姐,你怎麼了?”
方怡笑了笑:“沒怎麼,走路走多了,有點兒累,立年,坐過去點兒,我也歇歇。”
回到家,方怡先去自己家裡看了看,水缸果然已經滿了,她讓趙立年看着趙苗苗,麻利地把屋子都打掃了一遍,又把被褥拆開了,和髒衣服一起泡在盆裡,等回頭拿到小溪邊去洗。這纔去了隔壁趙家,昨晚沒看仔細,今兒一瞧,屋裡真是又髒又亂,方怡把牛車停在門口,敞着門,讓趙立年盯着點兒,自己挽起袖子就忙活了起來。
等趙立夏幾個回到家的時候,一眼就看到家裡變了個樣兒,院裡的東西放的井井有條,地上也都被掃的乾乾淨淨,趙立年和趙苗苗瞅着溼潤潤的,像是剛洗過澡了,趙立年小臉兒紅撲撲的,一看到趙立夏就撲到了他懷裡,問他怎麼了也不說。
方怡聽到動靜,從廚房探出頭來:“回來了?正好,水燒開了,你們都來洗個澡,記得給我洗乾淨點兒!”
趙家兄弟幾個面面相覷,雖說大夫說性情變了是正常,可是這變化也太大了,真的沒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