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離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嗡地一聲就炸開了,天啊,李扶安這傢伙給她擋箭了?
要不然,現在中箭的該是她了吧?
這傢伙怎麼這麼傻,他可是一縣之主啊,萬一他沒命了,這個清泉城可不就完了嗎?
眼睛酸酸澀澀的,似乎有什麼鹹鹹的東西流了出來。
淚眼模糊中,她瞧見眼前這個高大俊逸如仙的男人竟然朝她眨眨眼,笑了一下。
她忽然覺得很丟人,自己這是怎麼了?
慌亂地抹了一把淚,她倏地把李扶安的身子轉過來。身邊好幾個兵士已經奔了過來,幫她把李扶安安置下來。
箭正中後背,力透肌肉。李扶安只能趴在擔架上,喘着粗氣,疼得眉心都皺成了一團,卻還不忘安慰蘇若離,“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放心個屁!”蘇若離當着他的面,絲毫沒有形象地爆了一聲粗口。
他只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知不知道自己要是死了,全城的人就完了啊?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蘇若離一板一眼地點着他的鼻尖,忘記了尊卑貴賤之分,只是啞着嗓子吼道:“李扶安,你給我聽好了,今兒你要是撐不過去,信不信我追到地府裡把你給拉回來?”
“我信!”都這個時候,這傢伙還愣是在白如金紙的臉上擠出了一抹笑,“有你這個神醫在,閻王爺也不敢收了我的小命!”
蘇若離不想跟他耍嘴皮子,知道這人也是個不怕死的,再扯下去,可真就沒有好果子吃了。
她快步轉過身去對着李扶安身邊的一個護衛吩咐道:“把那牛皮小袋子就按照我教的法子只管狠勁兒地扔給胡人,炸他個天翻地覆!”
許是見識到了蘇若離那股子潑辣勁兒。那個人高馬大的護衛竟非常恭敬地對蘇若離抱了抱拳,轉身就去告訴守城的兵士了。
蘇若離這纔跟着擡擔架的兵士匆匆趕往傷病站。
李扶安的傷勢太重,若不及早把箭頭拔出來。性命真是堪憂!
而在行走的當兒,李扶安竟然還有心思開她的玩笑。“蘇姑娘,真看不出你一個姑娘家,竟然文武雙全,絲毫不遜於男兒呀。”
“那是,本姑娘那是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醫得了死人炸得過胡虜,花樣多着呢。你好好活着,才能見識到本姑娘的招數呢。”蘇若離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急吼吼地吹着。
李扶安趴擔架上就噗嗤一聲笑了,他還真從未見過這麼膽大臉皮厚的姑娘呢。想他在京都時,接觸過的名門貴女也不少,那些人要纔有纔要貌有貌,個個都算是出類拔萃的了,可他愣是一個也看不入眼。
眼前的這個姑娘,那股子爽利麻利勁兒,不知不覺地就是對了他的眼緣,他就是欣賞她這與衆不同的地方,以至於看不得她受一點兒傷害。寧願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這可是李扶安這二十年來從未遇到過的坎兒,不由自主地就想去呵護她,去親近她!
剛纔在城門樓上的那一箭射向他的後背時。那是錐心刺骨的疼痛啊,就好像有人拿了一柄小刀再慢慢地剔肉一樣,疼得他都快要站不住了,讓他多年習武的身軀都抵擋不了。
可是他不想讓她害怕讓她擔憂,愣是咬緊牙關一聲沒吭。
當他看到她爲了他流下的淚水時,他竟然歡喜地笑了。身上的疼痛似乎一霎時好了許多。
李扶安終於知道,什麼是刻骨銘心,什麼是相思成病了。
傷病站里人滿爲患,可是縣太爺受了這麼重的傷。那些人感佩之際,利索地就騰出了一個小間兒來。
蘇若離則手腳麻利地拿銀針給他紮上止疼止血。旋即又把自己的手術器械噴了燒酒在火上燎了燎。
一切準備就緒,她順手撕下李扶安袍子上的一塊布條來顫了顫。遞到他嘴邊,“來,咬着!”
“做什麼?”已經氣息奄奄的李扶安,渾身都是虛汗,卻依然倔強地不肯昏過去,偏要問個清楚。
“拔箭可是很疼的,到時候我怕你受不住!”蘇若離嘆息一聲,好脾氣地給他解釋着。看在他救了自己的份兒上,自己還是對他好一些吧。
手裡卻不停,用小剪刀剪開他背上被血染透了的衣裳,嗤啦一聲給他撕開了,讓他整個上半身都裸露在外。
“你怎地給我脫了衣裳?”李扶安當着一個小姑娘的面兒光裸着上身,很有些不適應,蒼白的臉色竟然泛上了一層紅暈。
蘇若離斜睨他一眼,慢聲細語地解釋,“待會兒扒箭的時候,省得傷口感染了。”
“那,你看光了我的身子,怎麼辦?”李扶安咬了咬嘴脣,悶悶地問道。
什麼?這會子還擔心他被看光?他還是不是男人啊?
真是的,她前輩子可不知道看光了多少男人身子了,有哪一個問她怎麼辦的啊?
難不成,還要讓她負責?
我那個去!
蘇若離翻了個大白眼,很不耐煩地衝出一句話來,“不就看個上半身嗎?有什麼大不了的?我看光的男人可多了去了。”
她說得可是大實話,可聽在李扶安的耳朵裡,卻很不是滋味。她這麼點兒小姑娘,看光的男人竟然很多?都,都是怎麼看光的啊?
難道也是給人家治傷纔看光的?
李扶安心裡況味莫名,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兒。
半天,才吭哧吭哧地問出來,“你給很多男人治過傷?”
蘇若離愣了愣,良久才明白這傢伙的話,點了點頭,“算是吧。”
“以後,你還是不要給男人治了。”李扶安不快地丟下這句話,就把那布條給拋開了。
“哎,你這人怎麼這麼彆扭啊?”見他一點兒都不配合。蘇若離來了氣,也忘了他的身份可是個縣太爺了。
“既然你看光了我的身子,那你可得爲我負責!”生了一會兒悶氣的李扶安。忽然就這麼愣頭愣腦地冒出一句話來。
蘇若離只覺得眼前一暗,差點兒沒有昏倒。這傢伙有沒有搞錯啊。他一個大男人竟然要她負責?她可是好心給他治傷的啊。
還沒等她緩過氣兒來,李扶安下一句話更是把她給雷得外焦裡嫩,“你若是不想負責也罷,那換我以身相許吧?”
什麼什麼?蘇若離唯恐自己聽錯了,掏了掏耳朵,愣愣地看着他。這傢伙,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
我的個親孃哎!
她蘇若離不至於爛桃花這麼多吧?不過就是治了個傷而已,這人怎麼還賴上了?
“喂。我說縣太爺同志,你能不能再雷一點兒啊?你可是一縣的父母官青天大老爺啊,怎能說出這麼沒有擔當的話來?你這不是對小女子絕對的侮辱嗎?你是想調戲民女還是怎麼的?我可是名花有主的有夫之婦啊!”
蘇若離,嘴裡噼裡啪啦滾珠落玉盤一樣地把自己的身份又表明了一番。又感慨地摸摸這傢伙的腦門,溫度適宜,也沒發燒啊,怎麼說出這麼一番胡話來?
“你婆婆不是要休了你嗎?到時候你可就是自由身了,再嫁由己,你還怕什麼啊?”李扶安反而認真起來,一雙迷離神醉的眼睛緊緊地盯着蘇若離。幽靜深邃的眸子裡,跳動着一簇烈烈火焰。
“要嫁也不一定嫁你啊。”蘇若離實在是被這傢伙給聒噪地不勝其煩了,涼涼地給他兜頭潑了一桶冷水。
搞什麼搞?她是給他治病的。並不是和他探頭這些情情愛愛的。有話,就憋着吧。
“你,相不中我?”頭一次,李扶安對自己產生了疑問,按說,自己的家世、人品、相貌,那都是上等啊,怎麼這姑娘還這麼淡定?他有這麼差嗎?
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蘇若離懶得理他。一把抓過布條子塞進他的嘴裡,不忘了損他一句。“咬緊了,別待會兒讓我聽到不好的話手一抖給你拔不出來!”
也不管李扶安是否聽得進去。手裡拿了銀勺子就壓在了傷口上,另一手裡的小刀子則飛快地沿着箭頭四周化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形狀。
許是鍼灸麻醉的作用,李扶安並沒覺得很疼。
他嗚嚕不清地哼了幾聲,蘇若離那小刀子已是沿着四方形給挖了下去。
這種生割肉的感覺可真是,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格外*!
一聲悶哼成公地堵住了李扶安想說話的嘴,把他滿肚子的情話都給憋了回去。
額頭上已經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一時汗如雨下,臉色越發白得透明。
“很疼吧?”蘇若離見他這樣,心下也着實佩服,掏出自己的帕子給他拭了拭額頭上的汗,嘴裡輕柔地安慰着,“先忍忍,一會兒就好!”
一邊說着,右手已經攥住了那箭桿,猛一用力往上拔去。
“噗”的一聲,一塊帶着血淋淋鮮肉的箭頭就從李扶安的背上給拔了出來。血,如噴泉一樣一下子涌了出來,殷紅的血頓時漫過了李扶安的背脊。
蘇若離手疾眼快地嚇死勁兒拿銀勺子給摁住了傷口,而李扶安,終於也承受不住這種撕裂般的痛苦,頭一歪,昏過去了。
得,這傢伙,這下子可是老實了。
苦笑着望了一眼他那雪白透明的臉,蘇若離無聲地嘆息了一聲:沒想到這麼個眉目如畫的人,內裡也是個響錚錚的漢子啊!
清泉縣城被圍得水泄不通、城裡的百姓們正如火如荼的時候,京畿郊外的一處兵營裡,卻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兒。
除夕那晚上,被一隊官軍給強行帶走的顧章,此時正被綁在一根木頭樁子上,只等着午時三刻就要問斬了。
原來,那帶他走的那個小校,在清泉鎮上得償所願,和里正王文儒的閨女王阿娟睡了一夜,就答應了王文儒到時候要讓顧章神不知鬼不覺地死在外頭的。
而王阿娟自從被顧章和蘇若離給擺了一道,大半夜地被扒光了送到村頭和楊易野合事發,迫不得已給楊易做了一房小妾,打那以後,就對顧章和蘇若離恨之若骨,巴不得他們兩個都死在她手裡纔好!
那夜,她在那小校身上極盡能事,把許久都沒碰過葷腥的小校給迷得五葷八素的,就向她保證到了軍中,就想方設法要了顧章的命!
那小校佔了人家的身子,自然是爽快地答應下來。於是,顧章一路上,那苦頭就吃不了兜着了。
常年在軍中待着的漢子,那糟蹋的人的法子自然很多。先是不給顧章吃喝,逼着他喝人尿。顧章自是不從,於是,那小校就讓自己手下的那一幫兵把顧章揍得爬不起來。
待到了夜裡,又不讓顧章睡炕上,把他手腳都捆縛了扔在冰涼的馬號裡,讓他和戰馬睡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