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催着她趕緊去清泉縣衙門,蘇若離只好放下手頭的丸藥活兒,心裡不知道把羅氏這騷娘們兒給罵了多少過兒。
死不要臉的,她這裡忙着制丸藥賺銀子養家餬口,她那邊閒得把她給告上了衙門!
她倒要看看她爲何要告她,這次若是不把羅氏這騷娘們兒給整倒了,日後想過好日子怕是不可能了。
反正臉皮撕破了,她也豁出去了。
顧墨臉色難看地僵化在那兒,雖然知道他娘不可理喻,可從來沒想到竟然會不可理喻到這種程度。
大嫂辛辛苦苦地拉扯着這個家,他娘難道眼瞎了看不見嗎?這可是她親兒媳啊,大哥被抓去當兵,他娘怎能如此狠心?
就算大哥以後回不來了,可大嫂也是顧家的一份子啊。
按說,大嫂不僅沒有任何對不住他們顧家的地方,反而上養老下養小的。她娘甩手掌櫃一般一出去三個月不回來,撇下癱瘓的老爹和年幼的弟妹,若不是大嫂,他們能過上如今這樣的好日子?
天地良心啊,他顧墨自問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兒,見不得這般齷齪不堪的事情。
拍了拍胸脯,顧墨一身的凌然正氣,“大嫂,讓我跟你一塊兒去吧。我倒是要看看娘到底以什麼名義告你的?”
蘇若離挽了挽脣角,露出一抹淡笑,“家裡爹和弟妹離不開你,你還是留下吧。我自有分寸!”
顧墨目光深深地在她面上停留片刻,方纔無奈地點頭,“好吧,大嫂要小心!”不知道讓她小心的是路還是人!
蘇若離點點頭,轉身對官差行禮,“差大哥。我們走吧。”
幾個人踏着雪就朝外走去,顧墨卻忽然喊了一聲,“兩位大哥先等一等。”
幾個人不明所以。站住了腳步。不多時,顧墨從門房裡跑了出來。手裡提着兩吊錢,這還是蘇若離先前給他拿來讓他到鎮上逛逛的。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兩位官差面前,平靜的目光注視着眼前的官差,鄭重其事地把兩吊錢遞到他們手裡,一字一句地囑咐,“差大哥,這錢你們拿去喝茶,求你們照應照應我大嫂!”
兩位官差也是手長慣了的。毫不客氣地一把接住,其中那個塊頭大的笑嘻嘻地看着另一個人,“你說好笑吧?他娘都把媳婦兒給告了,這小子還拿錢打點。這一家子也夠亂的!”
說完,搖頭晃腦地就跨了出去。
蘇若離也覺得好笑,可不是嘛,這羅氏也不知道腦袋被門給夾了還是怎麼的,竟想出了這麼一出?
到了清泉縣衙門,已是晌午時分了。
蘇若離早就餓得前胸貼着後背了,站在縣城裡的大街上。聞着一街兩行的飯菜鋪子傳來的香味,她肚子不爭氣地骨碌碌叫了起來。
她正長身子的時候,餓得更快。於是她扯了扯前頭帶路的一位差官。可憐巴巴地問他,“肚子餓了,能先吃點兒東西再走嗎?”
那官差回頭望她一眼,笑道:“吃東西行,只不過我們沒錢貼你!”
聽到這個話,蘇若離就放下心來。反正自己又不是什麼要犯,索性先套清楚了羅氏爲什麼告的再說。
她抿了抿脣,裝作一副天真不知世事的樣子,笑着。“我身上帶的有幾吊錢,吃飯儘夠了。兩位大哥跟着一路也累了。小女子過意不去,有心想請兩位大哥吃一頓。只是這人生地不熟的,也找不到一家好的地方!”
“這個嘛,你可真是問對人了。”一個官差摸着鼻子點頭笑了,“要說這縣城裡最熟的人就是幹我們這一行的了,大妹子跟着我們就行了。
這倆人對蘇若離這麼上套着實歡喜,趕緊頭前帶路找了一家乾淨的小酒館。
蘇若離讓兩個人點了幾個菜,要了一壺酒,她自己則來了一碟子饅頭,三人一邊吃一邊聊着。
不多時,蘇若離就打聽清楚羅氏爲的什麼告她了。
原來羅氏一個婦道人家,還是靠了李大官人的關係遞的狀子。這李大官人是城裡的富戶,祖上幾代經商,至他這一輩,已經在城裡置辦了一套宅院,積攢下了幾間鋪子。
這樣的人,在羅氏眼裡那是天大的貴人了,可是蘇若離知道,這古代的帝王都重農抑商,士農工商,商排在末位,這李大官人不過是家裡有些閒錢罷了,在那些官紳面前什麼都算不上。
她心下了然,又給兩位官差要了一大盤刀切牛肉和一壺玉泉春,讓他們吃了一個盡興。
兩位官差心下高興,給她講了一些過堂的程序。
蘇若離又拿出一吊錢來遞給他們,謝過他們的提醒,這兩人立馬又保證給她在師爺面前遞個話,到時候在堂上不必驚慌……
做完了這一切,蘇若離心裡踏實了,只管跟着兩人去了衙門。
候在門外不多時,就有威武雄壯的聲音傳來,原來是縣太爺升堂問案了。
這種前世裡在電視上纔看到的場景,竟然讓她攤上了,蘇若離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一會兒,傳來帶“被告”上來的話來,就有一個衙役出來帶了她進去了。
她低了頭往前走了幾步,在離縣太爺一丈遠的地方站定了,規規矩矩地跪下來叩了一個頭,嘴裡說着,“小女子拜見青天大老爺!”
雖然不知道這縣太爺是不是個青天,但是該有的禮數她一點兒都不能少。事到如今,也講不起那些人權的東西了。
頭上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堂下所跪何人,報上名來?”
蘇若離又老老實實地回了,頭上忽然就沒了聲響。
四周都靜悄悄的,蘇若離低着頭好奇地難受,怎麼不審了,也不見羅氏上來啊?
乍着膽子,她悄悄地擡起頭來。一雙黑晶晶的眼睛往上溜了一圈,好巧不巧地,正對上縣太爺那雙探究的眸子。
待看清縣太爺的容貌時。蘇若離好奇地眼睛都瞪圓了,嘴巴微張。快要合不攏了。
原來堂上的縣太爺並不是什麼頭髮花白鬍子一大把的中老年男人啊,呵呵,弄了半天這麼年輕,看起來頂多有二十歲的樣子。
一張冠玉般白淨的面上,挑着一雙濃黑的長眉。挺直的鼻樑像是大理石雕刻的一樣。嘴脣薄薄地,此刻緊抿着,似乎正在思量着什麼。
呵呵,古代果然多美男啊。一個小小的縣衙裡,就有這樣一個貌如潘安的縣太爺啊。
蘇若離想得美滋滋的,爲自己能一飽眼福感到榮幸,心裡暗自好笑:自己也沒白來這一趟,就當免費看美男了。
正看得興頭,猛聽耳畔一聲低斥:“大膽女子,竟敢冒犯青天大老爺!”
我勒個去,看個美男還有管閒事的!
蘇若離趕緊低了頭,嘴裡不自覺地就實話實說起來,“小女子並不是有意冒犯。實在是沒想到縣太爺竟然這麼好看!”
兩邊兒似乎有輕微的“噗噗”聲傳來,頭頂上的那人臉色已經黑成了鍋底了。
李扶安的眉頭死死地蹙着,雙眼緊緊地盯着地上跪着的蘇若離。氣得指節都發白了。
他出身高門大族,少年高中,還從沒有一個人敢以“好看”這個字眼來評論他的。雖然他長着一張人神共憤的臉,但是他卻是憑着自己的本事十七歲考中了二甲十六名的進士,一時在京中遠近聞名,連當今皇上都頗爲動容。
御筆一揮,給他授了一個實缺——清泉縣的縣令,可是堂堂正正的正七品啊。這清泉縣又是京畿要道,一般的人想做還做不到呢。
蘇若離穿過來之後。只顧着賺錢養家,哪裡知道這些底細?
剛纔也只不過是有感而發而已。倒也不是花癡地不行了。
李扶安瞥了一眼兩邊笑得幾乎快要站不住的衙役,無奈地扶了扶額。畢竟憑着一句“好看”也不能就定人家的罪吧。他揮了揮手,一邊的師爺趕緊吼了一聲,“帶原告”!
門外立即就有人一聲聲地遞了過去,旋即就傳來幾聲雜沓的腳步。
蘇若離只管挪了挪跪得有些發麻的膝蓋,看都不看這個原告——也就是羅氏一眼。
真不知道這騷娘們兒有什麼臉告她,今兒她倒要見識見識!
“底下所跪何人,所告何事兒?”頭上依然是那個清朗的聲音,問着一成不變的套話。
“回青天大老爺,民婦乃清泉鎮顧家村顧羅氏,告的是兒媳婦霸佔房產一事!”
也許是很少見到婆婆告媳婦的案子,旁邊立即發出了幾聲唏噓聲,似乎很是稀罕。
“哦?你且講講你兒媳婦是如何霸佔房產的?”那個清朗的聲音波瀾不興,問着羅氏。
“回青天大老爺,民婦的長子在除夕之夜參了軍,民婦丈夫癱瘓在牀,家裡就成了兒媳婦的天下,霸佔着房產不讓民婦入住,還惡語相向,不給民婦吃喝,想要把民婦趕出去!”
頓了頓,羅氏拿眼偷偷地溜了一眼堂內,見人人都聽得入神,她不由得意一笑,“這房子本就是我兒的,如今兒媳婦忤逆不孝,不管民婦死活,民婦沒有法子,只好告上衙門,求青天大老爺做主,給民婦一個交代,讓民婦收了兒子的房產,這等毒辣的婦人也不配做我兒媳婦,求大老爺做主,把她趕出家門!”
羅氏字字清晰,說得順溜極了,彷彿真的受了天大的冤屈一樣!
蘇若離低了頭抿着脣,暗笑:這老孃門兒眼皮子可真是淺得很啊,就盯着房產了。既然不想要她做媳婦,她樂得成全,最好給她一紙休書,從此天涯海角,再和顧家無瓜葛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