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章一下了衙就往家裡趕,卻在二門上被羅氏身邊的婆子給攔住了,說是老夫人讓他過去一趟,有要事吩咐。
顧章眉頭擰了擰,不解地看着那婆子,“老夫人可說了是什麼事兒了?”他想着是不是顧墨的親事呢,只是這些事兒不該去和蘇若離商量嗎?
那婆子也是個有眼力價兒的,知道老夫人整天就知道胡作,兒子和媳婦都被她折騰得夠嗆,卻還是不滿足。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見沒人注意到她,這才小聲跟顧章回道,“今兒夫人的孃家人來了,老夫人心裡有些疙瘩,奴婢倒不知道老夫人有什麼事兒。”
這話也就半遮半掩地告訴了顧章緣由了。
顧章心裡有了數,定是羅氏看離兒家裡來人了有些不高興罷了。
他忙跟那婆子囑咐着,“你去跟老夫人說我回屋換了衣裳就過去。”
羅氏若是好好的,他和離兒怎麼也不會不順她的意的,只是如今鬧得越發上頭上臉的,誰也沒這個精力招架不是?
顧章想着還是回去先和離兒通通氣再去,纔好想個萬全之策,免得羅氏又大鬧起來。
那婆子得了吩咐忙回翠微堂回話去了,顧章就大步朝碧雲軒走來。
既然離兒的孃家人來了,他這個做女婿的總要見上一見的。
一進屋,蘇若離就迎了上來,笑臉問着他,“回來了?”順手就脫去了他外頭的大氅交給丫頭掛起來。
顧章環顧一眼屋內,見除了蘇若離並無別人,忙問她,“聽說岳父岳母他們來了,怎麼不見人影?”
蘇若離給他斟了一杯溫茶遞過來。這才笑答,“走了那麼遠的路早就乏了累了,我着人帶他們下去沐浴去了。等會兒洗漱乾淨了咱們一家坐下來吃頓飯吧。”
顧章聽了無話。就拉着她的手坐到了炕沿上,細細地問着她。“我剛回來,娘就着人讓我過去,是不是又有什麼事兒?”
“嗨,能有什麼事兒?左不過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兒。”蘇若離笑了笑,如實把羅氏過來的事兒告訴了顧章,又問他,“我爹說了,家裡的房子塌了。今後要住到我們這兒呢。”
雖然她有能力養得起那一家子,但是這個家還是顧章說了算,作爲妻子,她不能不徵詢他的意見。雖然知道他肯定會答應,但是這麼說更體現她對他的尊重不是嗎?
爲人妻者,這也算是一個最起碼的道理了吧。
顧章當然不會反對,立即點頭答應,“什麼我們家他們家的?我們是夫妻,岳父岳母自然也和我們是一家子。家裡房子那麼多,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這樣,你好歹也有個人說說話。”
他還以爲蘇若離離開了親人有多想他們呢。其實也不過是面情兒上,若不是蘇若離覺得佔用了人家閨女的身子有些慚愧。其實她和二兩銀子就把她給賣了的蘇家,真的沒有什麼瓜葛。
聽見他這麼說,蘇若離算是發自內心地笑了。
畢竟,這是給她長臉的事兒,顧章這麼尊重寵着她,真的讓她覺得穿來這個世上值得了。
感動之下,她情不自禁地倚在顧章的肩頭上,柔聲說道,“顧章。你真好!”
甚少見到這麼溫順柔和的蘇若離,顧章忍不住就把她給攬在懷裡。飛快地在她柔嫩的臉頰上啄了一口,貼着她的耳根子輕笑道。“我這麼好,你是不是對我也好點兒?那個東西什麼時候能弄好?”
蘇若離沉浸在他的柔情中,一時忘了他說的那個東西指的是什麼了。不由愣愣問道,“什麼東西?”
顧章貼着她白嫩如玉的面頰吹氣,聲音裡說不出的**,“就是那個能讓我們洞房又不會讓你過早懷上孩子的東西啊?”
蘇若離白皙的臉龐立時就紅透了,豎起眉毛就去捶顧章,“你真是壞死了,什麼時候也學得這般油腔滑調的了?”
顧章不躲不閃,由着她的粉拳在他胸口瘙癢般撓了幾下,到底在她額頭、眼角親了幾下。
正想着往下去親吻那張粉嫩的紅脣時,就聽外頭一個粗噶的聲氣兒笑道,“離兒,今兒你娘我可算是洗痛快了。哎呀,在家裡都有大半年不敢洗澡了,天兒冷怕冒了風寒呢。”
蘇若離倏地直起身,從顧章懷裡掙脫開來。顧章戀戀不捨地鬆開了手,惱怒地瞪向門外,就見一個身穿石青棉襖的老太太一臉笑容地走了進來,頭上包着一塊翠色的頭巾,尚且還滴着水。
她也不打招呼,徑自就來到了裡屋,一見炕沿上坐着一個身材高大偉岸的男人,唬了一跳,站那兒就上一眼下一眼不住眼地打量着顧章。
顧章知道這就是離兒的孃親了,忙下炕行大禮,“小婿見過岳母大人!”
蘇老婆子這纔回過神來,連連擺手,笑得露出了暗黃的大門牙,“這就是女婿了?呵呵,當真一表人才啊。”
又點着蘇若離,笑問,“你看,當初你還死活不願意,你爹可算是有眼光了,給你找了這麼好的女婿,你知足吧。”
蘇若離左耳聽右耳冒,翻了個白眼。當初盲婚啞嫁的幸虧遇到了顧章,若是遇上什麼瞎子瘸子啞巴的甚至遇到一個四五十歲的老頭子,爲了二兩銀子,蘇家是不是也得把她賣了?
這算是她運氣好,好不好?跟她爹有眼光可一點兒都沒有瓜葛。
正說着話,外頭又有踢他踢他的腳步聲響起,也不等丫頭通稟,來人就徑自挑了簾子,熟門熟路地進了屋,顧章這纔看到是一個傻呵呵的高個子粗壯的男人和一個虎背熊腰的婦人。
兩個人身上的衣裳是他往年穿下的,蘇若離身量苗條纖細,她的衣裳她嫂子估計能裝得下一條大腿吧,沒有法子,蘇若離只能把顧章的舊衣賞找出來給他們換上。
只是穿在她哥哥嫂子身上,就跟捆了一隻麻袋一樣。漫說沒形,連衣裳原來的樣子都沒了,渾身的肉繃得都快要掉出來一樣。
蘇若離一看到這兩人就往屋內闖。眉頭就緊了緊。
這一家人,也不是省心的啊。
看樣子。也不能讓他們和自己住一個院子,若是安排到客房去,難免他們天天來找她。她和他們說真的並沒有什麼感情,照顧他們甚至養老送終她都能做得到,但是要說真心實意,她就沒這份心思了。
看來,還是得想個法子把他們給她隔開來纔是,不然。就這般不懂事兒隨意地闖進她的屋子,她煩也煩死了。
顧章和蘇大壯夫婦見過禮,蘇若離就推着他往外走,“娘不是說有急事兒要見你嗎?你這就過去吧,順便和娘說一聲,今晚上晚膳擺在花廳裡,大家一塊兒吃一頓!”
顧章答應了,出門時,在院子裡又遇到了蘇老頭子,他剛洗完了澡。一身清爽地正到處打量着。
見了顧章,拉着他的手就是好一頓挈闊。顧章也陪他說了幾句,就去了羅氏的翠微堂。
進了屋。就見羅氏正盤腿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目光有些呆怔地瞪着進來的他。
顧章小心翼翼地給她行了禮,見她面色有些不大對勁,心內不由有些擔憂,正思量着問問她哪兒不舒服,又怕她不高興。只好坐在椅子上靜觀其變。
羅氏從炕上下來,坐了顧章旁邊那張椅子,茶還沒喝一口,就開始朝顧章訴苦。“老大,蘇家那一大家子說是要常住咱們家了?”
顧章眼皮撩了撩。點頭道,“兒子聽說了。說是他們家的屋子塌了,沒地方去了,只能投奔閨女來了。”
原來他已經聽說了?羅氏眨巴了下眼睛,沒有從顧章面上看到什麼表情。
她有些失望,難道兒子不反對?
她試探地往顧章跟前靠了靠,小聲提醒着他,“老大,咱們府上也不算寬裕,再添這麼幾張能吃能喝的大嘴,咱家可是養不起啊。”
顧章手裡端着那盞白如玉的茶盞把玩着,脣角只是輕輕地往上翹了翹,露出微微的笑容來,淡淡笑着,“娘過濾了,無非是多幾雙筷子而已。他們家裡有了難,不來投奔離兒還能靠誰呢?”
“可是他們打算住這兒一輩子呢。”羅氏急眼了,聲音跟着大起來,“由着他們耗着,這個家都成了他們的了。當初你媳婦不過是我花二兩銀子買回來的,比丫頭也強不到哪兒去,她爹孃算得上哪門子親戚?難道要我認一個奴才的爹孃爲親家不成?”
羅氏聲嘶力竭地喊着,就是想讓顧章認清現實。
“就算你認定了那小蹄子,可是她爹媽卻和你一文錢的關係都沒有。你見過哪家主子認丫頭的父母當岳父岳母的?”
許是心中的怒火太深,羅氏說着說着就忍不住拍起了面前的小几來,發出啪啪的脆響,吵得人心頭不得安寧。
顧章聽見這些話,心裡越發涼淡,耐着性子跟羅氏講着道理,“娘,離兒是我八擡大轎明媒正娶擡回家來的,她的爹孃就是我的爹孃。”
望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的羅氏,他又繼續說下去,“他們能住我們家,是我的榮幸。娘也不想想,離兒也是爹生娘養的,憑什麼就不讓她和爹孃住一起?”
他本來想拿話噎羅氏來着,可一想到到時候又得聽着羅氏鬼哭狼嚎的,忍了忍也就算了。
他大姐顧蘭娘這一住就是兩年多,也沒見羅氏說要把她給攆回婆家去啊。無非還是沒把離兒當成真正的顧家人,總是把她排斥在外。
斂了斂眸子,顧章慢騰騰地起身,“娘,今晚離兒說要在一塊兒吃頓飯,你這就收拾了過去吧,也好擺飯了。”
羅氏見大兒子鬼迷心竅被蘇若離那小賤人給迷得輕重不分了,心裡憋得那股氣直往上嗖嗖地竄,她哪還有心思去吃飯了啊?
當即就板着一張半老徐娘的臉,狠狠地對顧章揮着手,“你走,別來見我。他們好,你跟他們叫爹孃去吧。”
顧章聽着這不着調的話,無奈地苦笑。哪有當孃的讓兒子趕着別人叫爹孃的啊?
她還是不是他的親孃了啊?
反正話他捎過來了,到時候不去,他也沒法子。他總不能綁了他娘去吃飯吧?
羅氏這架勢,就是不想給離兒面子的。
顧章想了想,這樣也好,不去就不去吧,省得到時候吵起來不好看。
只要離兒不計較就好!
顧章回了碧雲軒,又差人去叫大姐和弟弟妹妹。除了顧梅娘說是自己肚子疼不用晚飯,其他的人都過來了。
再加上蘇家五口,坐了滿滿一大桌,豐盛的晚飯讓蘇家一家子吃得毫無形象,蘇大壯吃着吃着更是下手去抓了。
蘇若離只覺得攤上這樣的孃家人,真是一個腦袋兩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