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碧雲軒,顧章心情有些沉重。本來想着白日裡帶着蘇若離到城外溜達一圈兒,晚上回來能有點兒“額外收穫”的,誰知道被他娘這麼一折騰,他再沒了那個心思。
二人簡單地梳洗過後,躺在了牀上。
屋內牆角都生着火盆,上好的銀霜碳嗶嗶*地燒着,室內溫暖如春。
顧章擁着蘇若離纖細柔軟的身子,久久沒有睡意。
今兒這事鬧的,讓人心裡不痛快,兩個人雖然都睡不着,但是事關羅氏,蘇若離也不好過多說些什麼。
她思前想後,總覺得這事兒不那麼簡單。
羅氏不喜她是真的,心眼兒壞也不假,但是她畢竟是一個鄉下婦人,雖然在清泉縣城住了幾個月,但比起那些大戶人家的夫人來,差遠了。
她那些手段,蘇若離都瞧不上眼。
但是通過今兒這兩樁事情,蘇若離直覺這其中有什麼關聯。
先是在三元堂,兵部侍郎家來人要砸了藥鋪子,雖然最後在她同歸於盡的威脅下,那些人沒有得逞,但是她相信,他們回去後也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三元堂賣的丸藥吃死人的謠言恐怕會滿京城亂飛。
好不容易回到家裡,還不安生,羅氏又來了這麼一出,妄想把她和顧章隔開,不讓他們在一塊兒,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麼孩子了。
以前,在顧家村,羅氏雖說看她不順眼,處處找茬,可從來都沒有想過不讓顧章和她睡在一塊兒。
羅氏來京裡也沒幾日,蘇若離不相信她宅斗的手段這麼快就上升到一個層次了。
這裡頭必定有什麼蹊蹺,讓她在三元堂不順暢。回家還要受氣。日子久了,正常人都會受不了,到時候。她和顧章之間難免不會發生些什麼。
若是羅氏一直這麼鬧騰下去,到時候他們夫婦之間怕連個孩子都沒有。這樣的夫妻,還能有多牢靠?
越想,蘇若離越覺得這背後有一隻看不見的黑手在推動着這些事情有條不紊的發生。
誰會有這麼大的手筆,能指使得動兵部侍郎家,又能讓羅氏聽命於他?
而這人的目的無非就是拆散她和顧章,把她的名聲搞臭,最終落得個在京中待不下去的下場。
從這人的心理來看,顯然是個女人。
而在京中。對她恨之入骨的女人,目前來看,也就只有一個了,那就是李蘭馨!
蘇若離細想上次回家的路上,被黑衣人劫持一事兒,雖然有玲兒的背叛,可這背後的動機很明顯,就是讓她落得個不貞潔的名聲。
一般男人就算是再喜歡一個女子,可這女子若是不貞不潔,這男子也沒有這麼大的魄力把她娶回家去。
當時。她迷迷糊糊中,看到那羣黑衣人中那個身量明顯嬌小許多的人心中疑竇叢生,後來聽見那人的聲音。只覺得分外耳熟。
那時,她撐着一口氣對付那些欲對她不軌的黑衣人,也沒來得及細細思量,後來又被李扶安帶到了京郊的別院,那時候,他對她說得那些模棱兩可的話,她就知道,他妹妹對她做了什麼。
只是看在李扶安的面子上,她沒有去追究。玲兒一家雖然下了大牢。可到如今也沒有個罪證出來。
她也不過是不想讓李扶安太過於爲難。
可如今,看樣子李蘭馨越發變本加厲。不想讓她好過了。
當時,她就對李扶安表示過。若是他妹妹收手的話,她會放她一馬,可若是不收手,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寂靜的黑夜裡,蘇若離身子僵硬地躺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瞪着暗夜中的藻井,彷彿看到那隻黑暗的魔爪。
“離兒,還沒睡嗎?”身後,一直沒有吭聲的顧章忽然問道。
蘇若離咧嘴笑了,這傢伙怎麼聽得出來她沒睡的?
顧章扳着她肩頭把她翻了過來,讓她枕着自己健壯的手臂,兩個人在暗夜裡對望,只模模糊糊地看到對方的輪廓。
“離兒,還在爲我孃的話生氣嗎?”顧章攬緊了她,問得小心翼翼。
“噗嗤”一聲,蘇若離笑出聲來,半天才斂了笑容輕聲答道:“其實你孃的性子我也習慣了,還不至於爲這個氣着了自己。”
聽她如此說,顧章鬆了一口氣,伸出手去梳理着她灑落在他胳膊上的長髮,幽幽道:“我知道,你嫁給我委屈得很!若是我娘再這麼下去,我想,我乾脆把她送回顧家村算了。”
蘇若離聽了他的話,心猛然一跳,感動不已。若是擱在現代,她有的是法子整治羅氏。
只是在這以孝爲天的古代,顧章這麼做,無疑授人以口實,將來,說不定哪天被御史彈劾,他的前途堪憂啊。
想了想,她笑着搖頭,“你要是這麼做,不怕被人詬病,丟了你的烏紗帽?”
“不怕,比起失去你,我寧願做個獵戶,這輩子只守着你一個!”顧章說出了心裡話,一隻大手牢牢地握着蘇若離的手,只覺得心裡的那塊石頭終於落了地。
若是因爲名聲而讓離兒這一輩子都不痛快,他作爲一個男人,還有什麼臉霸佔着她不放?
她本該有那麼多好的選擇,既然嫁給了他,他就有義務讓她過上好日子。雖然目前還做不到無憂無慮,但是起碼不能讓她再受他孃的歪脖子氣了。
他一門心思地想着怎麼尋思個完全之法,而蘇若離想的和他不一樣。兩個人說了幾句,蘇若離忽然碰了碰他的胳膊,“哎,你記得我上次爲何被李扶安給送回來的嗎?”
顧章知道她指的是黑衣人劫持那件事兒,忙急急問道:“難道不是他救了你?”
當時因爲答應了李扶安,不追究李蘭馨的,蘇若離生怕顧章氣頭上去找李蘭馨算賬,並沒有說明白。
顧章雖有懷疑,但當時忙着婚事。也沒顧得上去細問。如今聽蘇若離如此說來,他不由又驚又疑。
難道,這裡頭還有內情不成?
蘇若離卻悄悄地告訴她當時自己的發現。又把今兒這兩件事兒聯繫起來一分析,顧章就明白了。貼在她耳邊悄聲問,“你的意思是這兩件事兒也和她有關?只是我娘足不出戶,又怎麼會和她搭上關係?”
蘇若離不由點着他腦門兒恨聲道:“你娘不出門兒,你妹妹難道也不出門兒嗎?你娘還指望着能娶了她給你做媳婦呢,比起我這個無依無靠的人,她纔是有助於你仕途的那個人!”
雖然這麼說着,蘇若離心裡倒是不這樣認爲。若是顧章真是這樣的人,當初就不會鐵了心要娶自己了。
果然。就聽顧章無限委屈地拍了她一下,“事到如今,還這麼編排我!我娘怎麼想的關我何事?她怎麼知道我喜歡的是何人?”
明知道他會這麼說,可真這麼說了,蘇若離還是覺得心裡甜蜜地不行,衝動不已地就在他額上飛快地啄了一下。
這下不得了了,就像捅了一個馬蜂窩一樣,顧章立馬狂風暴雨一般地還回來了。
直到兩個人都氣喘吁吁喘不上氣兒來,顧章方纔鬆開她。
蘇若離氣得要死,沒想到又讓這傢伙佔了便宜了。長此以往下去。怕是等不到三年,就被他給吃幹抹淨了。
粉拳捶了他一下,她嬌嗔不依。“喂,你這人,怎麼越發不老實了?好端端地說着話兒呢,你就來這一套?”
顧章攬着她柔若無骨的腰肢,嘿嘿低笑,“還不是你挑起人的火來?火起來了,你卻要躲一邊兒乘涼去,世上有這麼好的事兒嗎?”
兩個人說笑了幾句,蘇若離又滿臉凝重地問他。“你說,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怎不能由着人牽着鼻子走吧?”
顧章沉吟了一會兒。心裡慢慢地有了算計,就對着蘇若離嘀嘀咕咕說了幾句。
蘇若離聽完呵呵地笑了。“沒想到你這麼個老實人也有這麼壞的點子!”
顧章擁住了她,兩個人低低地笑了起來。
半夜,羅氏的翠微堂。
好不容易睡着了的顧墨卻被羅氏的哭嚎聲給驚醒了,他連忙披了外衣到炕沿上去看羅氏又怎麼了。
白日裡睡足了的羅氏,此刻精神健旺地很,卻偏不讓兒子好睡,拉着他的衣襟說自己胃疼,吵吵着非要讓她把顧章叫來。
顧墨只覺得十分不理解,他娘有病不讓大嫂看倒也罷了,大夫來了給看過了,開了藥她不吃不說,還說那是毒藥,是蘇若離那小賤人買通了大夫給開的。
死活不信大夫的話,分明就是不想讓大哥和大嫂好過。
還說什麼既然這府裡是蘇若離當家,就沒有她的活路了。蘇若離那小蹄子記仇,遲早會把她給弄死云云……
總之就是一句話,這府裡有蘇若離就不能有她羅氏。
顧墨十分着惱,這一家人若不是大嫂,他們哪裡會有今日?
如今,大哥好不容易和大嫂在一起了,他這個弟弟,心裡只有祝福的份兒。可他娘和姐姐妹妹對大嫂卻起了不好的心思,當真讓他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若是這麼鬧下去,這個家,遲早要散!
他看出來了,大哥這次是不會放手的,他娘如此胡攪蠻纏,最終的結果只能是離開將軍府。
而他,也會支持大哥的決定的。
就如此時,羅氏拉着他的衣襟哭天搶地地要讓他叫顧章過來,說是再不來,她就活不到明兒一早了。
卻被顧墨給拒絕了,“娘,您老人家若是真的病了,就把大夫開的藥喝了吧?若是沒什麼大毛病,就讓大哥和大嫂睡個安生覺吧?大哥又不是大夫,就算是來了,又能有什麼用?倒是大嫂,還能給您診治診治,偏生您又不待見人家!”
這樣的話羅氏怎麼受得了?頓時就抓狂起來,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啊。
顧墨索性起身到了外間,躺在了一張貴妃榻上。
羅氏把炕上能扔的東西都扔了,末了,硬是逼着身邊伺候的婆子到碧雲軒去叫顧章去。
那婆子沒有法子,見顧墨也管不了了,只好一步一挨地到了碧雲軒。
大半夜的拍開了門,顧章夫婦披了外衣讓她進來,卻是這麼件事兒。
蘇若離嘆一口氣,推了推一臉鐵青的顧章,“要不,就去看看吧?”
這麼鬧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呀,傳出去,顧章的名聲可都丟盡了。
顧章頰上的肌肉跳動了幾下,半天,才擺着手讓那婆子回去,“你回去跟老夫人說,李大官人進京了,我明日就去拜會他,既然老夫人此前和他有緣,我就成全老夫人的心事,讓她不要鬧了,過幾日就可以嫁給李大官人過舒心日子了。”
那婆子鼓着腮幫子想笑不敢笑地看了顧章一眼,輕手輕腳地下去了。
人剛走,蘇若離就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沒想到這人被氣急了還留有後手呢。
若是羅氏真的想嫁倒也是樁好事兒,也省得她成日在這裡攪得一家人都不得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