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唬走了王來春,蘇若離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算是了了一樁心事了。
想必顧蘭娘再也不會對那個家對王來春這個人抱有任何幻想了,既然王來春不來糾纏更好,她們一家更能妥妥當當地進京了。
過了年,蘇若離每日裡都忙忙碌碌的,隔天就要到鎮上三元堂和李忠商議分號的事宜。
李忠已經在京裡賃好了鋪面,和一個一進的小院,只等着蘇若離收拾妥當了。
過了十五,一大家子收拾了細軟,帶着幾個大大的包袱,坐了兩輛馬車,到了鎮上,和李忠碰頭,然後一行人就往京城進發。
清泉鎮離京都不過三四百里的路程,不出三天,也就到了。
下了車,李忠先帶着蘇若離去了位於皇城外的九如巷裡,把顧蘭娘、顧墨和孩子們安置了,這才一同來到了西市一處人煙稠密的街道上。
三元堂的分號就設在那兒,鋪面是打通了的三間屋子,裡頭櫃臺、藥櫃都擺設好了,夥計是從清泉鎮上帶來的,裡頭都已經收拾乾淨,只等開門經營了。
蘇若離進了屋裡,四處看了看,甚是滿意。
說實在的,雖然她一開始並不樂意屈居人下,總想着憑自己絕高的醫術,要在外頭闖蕩一番。
可是後來她漸漸地明白了,這個古代社會,光憑着她一腔的熱血是不夠的。雖然她醫術時人無法逾越,但是她一個貧苦人家的閨女,又被賣到顧家做沖喜娘子,不說沒有銀錢開藥鋪,就算是真的勉強開了,不出幾日也會被同行排擠的。
單說和軒堂的掌櫃的楊成吧。那傢伙曾經幾次三番暗中搗鬼,若不是自己和李忠聯手,怕是掰不過他這條大腿的。
她一個弱女子。既沒有勢力也沒有後臺的,拿什麼來和那些老江湖拼?
她和李忠合作數月。冷眼旁觀着,覺得這人還算是仗義。雖然有利用她的心思,但是那也是願打願挨的。好在他在銀錢上不是吝嗇的,和她五五分成,還不到一年,她手裡就有一千多兩銀子了。
她只要把她的醫術貢獻出來就成了,這比自己獨自經營面對很多的困難要省事多了。
既然李忠看得起她,她決定在京裡要大幹一場。到時候把三元堂的名聲打出去,也不枉李忠赤誠相待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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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要想與衆不同,使名頭更響亮,就得和傳統的醫館不同。蘇若離決定在三元堂分號打造出一間華麗高檔的手術室來,還要一間專門用來做實驗用。
就是不知道李忠會不會接受?
其實,若論中醫,蘇若離並沒有把握自己在老祖宗面前有什麼優勢,反而是從現代帶過來的西醫,若是能很好地和中醫結合,將來怕是非同凡響啊。
她素來和李忠都是開誠佈公的。如今有了想法,立馬就和李忠說了。
李忠先是微微吃驚,這個小姑娘總是那麼地不同於時下的女子。腦子裡總有些新奇的想法。
但是現在,李忠可是巴不得蘇若離有更多新奇的想法了。據說,蘇若離的丸藥在京中都能賣到一丸百兩銀子了。若是她說的那所謂的“手術室”什麼的當真能成功的話,不知會有多少銀子滾滾而來。
李忠雖然爲人仗義,但是骨子裡更是一個精明的商人,權衡利弊之後,他痛快地應答下來。並且花了幾千銀子把周邊一個生藥鋪子給盤了下來,專門讓蘇若離來改造。
蘇若離有一種被伯樂識作千里馬的暢快,反正前世裡也是在醫院裡跟着別人乾的。大不了還當自己就是個普通的醫生得了。李忠作爲院長,能知人善用。也算是她莫大的幸運了。
她帶着十分的熱情開始着實改造起手術室和實驗室了,並且把自己製作的丸藥命名爲“蘇氏丸藥”。也省得有人假冒僞劣。
堪堪地忙了十來天,那間手術室已略具規模了。實驗室裡也有了幾個項目,一個就是青黴素的提純,另一個就是輸血的問題。
先前在清泉鎮上,她曾經做過短期的青黴素提純,後來因爲胡人圍城,她又被困在了清泉城裡,此事也就耽擱下來。
如今古人還不知道青黴素的巨大功能,當時也就是給清泉城負傷的兵士用了點兒,還沒有傳揚出去,就連皇上都不知道大周已經有了這麼先進的藥物了。
關於輸血問題,這也是蘇若離痛定思痛才下決心攻克的。
當時在清泉縣城,明明有那麼多的傷兵可以活下來的,可就是因爲流血過多得不到補充,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斃命。
這個冷兵器時代,戰爭多,死亡人數會更多。戰場上若是沒有抗菌素輸血的手段,將來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她也曾暗地裡想過顧章,雖然目前還不知道他是如何死的,但是一想起他來,蘇若離就覺得自己的心隱隱發痛。若是他跟着衆人廝殺,到頭來定是負傷流血過多不支而亡的。他那樣的人,不戰鬥到最後一刻,血不流乾最後一滴,怕是不會倒下去的吧?
午夜夢迴時刻,蘇若離總是覺得自己好似模模糊糊地看着顧章渾身鮮血地站在自己面前,大聲質問着爲何不救他?
不知道什麼時候,顧章的影子,在她心裡竟然那麼地清晰。
以後,她不知道自己會有怎樣的人生,但是她決定窮盡自己的生命,也要多爲大周人民,多爲這個時代的古人做一些貢獻,那樣,也不辜負她穿越一場了。
這一日,剛從三元堂出來,蘇若離就碰到了一個人,還是一個大大的熟人!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闊別多日的李扶安。此時正端坐在自己的坐騎身上,一身銀白絹布甲,外披一件大紅的披風,風聲獵獵中。朝蘇若離看過來。
望着她的目光既驚且喜,誠摯而熱烈。
蘇若離也只覺得親切萬分,沒想到時隔數月還能再碰到他。
兩個人面面相覷了片刻。都噗嗤笑了出來。
“你怎麼在這兒?”兩個人不約而同都問出了口,然後又哈哈大笑起來。
李扶安翻身下馬。來到蘇若離面前,擡頭望着她身後那金光閃閃的三個大字“三元堂”,才若有所思地笑了,“想不到你在京中又開了個分號啊?”
其實先前蘇若離來之前,景三就已得到了信兒,早就寫信告訴了主子,蘇姑娘不日將會來京。
李扶安每日裡都要從這裡經過,雖然看到了三元堂的牌子。但是始終沒有看到蘇若離的人影。
他是日夜盼夜也盼,終於打聽到蘇若離來京了。只是軍中事務繁忙,他一時脫不開身。好不容易今兒料理停當,連身上的絹布甲都沒來得及換下來,就騎馬趕了過來,恰好碰見蘇若離從屋裡出來。
他就裝作偶遇的樣子,來到了蘇若離面前。
數月不見,這個姑娘似乎身量更高了一些,面容也更加精緻了,像是一朵經歷了風露的花兒一樣。在寒風中身姿挺拔,越發地英氣逼人!
李扶安的心就不可抑制地跳了一下,細細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只覺得千言萬語在這一刻都化爲了柔軟,好想上前擁着她,把她攬在懷裡。
這個女子的堅強,是他從未想過的。分別這麼多日,他知道自己的心裡已經容不下別人了,那裡,日夜都被她佔據着,讓他痛苦不堪的時候,也有絲絲甜蜜縈繞。
蘇若離落落大方地任由他打量。其實說到底,李扶安對她的好感她是一清二楚的。只是先前有了顧章,她不會再選擇其他人。如今顧章隨着西征軍的覆沒。也蕩然無存了,蘇若離早就已經是自由身,是以,李扶安看向她的眸光才如此地熾熱。
“顧章的事兒已經過去了,我只希望蘇姑娘能天天開心,快快樂樂地過日子!”李扶安深邃的眸子,對上蘇若離的,忽然沉痛地說出這麼一句話。
蘇若離就是一怔,也許在別人眼裡,自己的夫君沒了,她應該是日夜啼哭一副頹廢的樣子吧?
李扶安的心思是好的,怕她傷心難過,但是他其實並不知道,她自己並未對顧章有那麼深的感情,雖然也悲痛過,午夜夢迴時,也常常思念着那個人,但也並沒有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
逝者如斯,活着的人還該堅強地活下去纔是!
蘇若離抿脣輕笑,衝李扶安點頭,“我曉得,日後的路還很漫長,我總不能一輩子都沉浸在悲傷痛苦中的。”
“如此甚好!”李扶安只覺得自己更有了幾分把握了,雖然覺得這個時候說這個話有些不盡人意,似乎對泉下的顧章有點兒不厚道,但他實在是心疼蘇若離,這麼一個小小的女子,還要拖家帶口的上京,也不知道是什麼支撐着她一步一步走來的。
頓了頓,李扶安又道:“過兩天,我就要領兵西去,不管西征軍在哪兒,我都會把顧章給你帶回來的。”
他的眸中有一股堅定的力量,容不得蘇若離拒絕。
落葉歸根,對於古人來說最是重要。蘇若離想了想,也就順從地接受了,“如此,就多謝你了。只是沒想到你也要出征了,刀劍無眼,你一定要小心啊。”
已經見識過戰爭的殘酷,蘇若離這句話是發自肺腑的。李扶安聽了不由心花怒放,壓在他心底那個問題也終於被他狠狠心給拋了出來。
“若是,我還能活着回來,你,會等我嗎?”
他一如既往熱烈地注視着蘇若離,讓蘇若離甚是爲難。
顧章沒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再嫁。就目前來講,她實在是沒有這個打算。
她一直想過的都是一種簡簡單單的日子,小家小口的,不受外界的干擾和約束,這也是顧章能夠打動她的原因之一。
可是李扶安的家族,那是百年望族啊。李扶安現在又因爲戰功,已經被皇上親口御封爲正四品的歸德中郎將,若是這次能凱旋而歸,那前程更是錦上添花。
自己這樣一個死了夫婿的“寡婦”,能配得上他嗎?
雖然她和顧章之間並沒有任何的夫妻之實,可是在世人眼中,她已經是個守寡的人了。
李家百年望族,怎麼可能容忍一個嫡子娶一個寒門出身的寡婦?
大周雖然不禁寡婦再醮,可是蘇若離知道,那樣的名門望族不是她這麼個小人物能夠企及的。
笑了笑,她迴避過這個話題,只是輕輕地跟他告別,“不管你回不回來,我始終都在。”
說罷,低了頭就上了馬車,不敢再看李扶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