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那是父皇送給你的,你居然輕易就送人了。你要知道,當時我也很喜歡那鐲子,母親不准我跟你搶東西,說你沒有母親,結果我後來也沒母親疼了。”陳櫻說到當時的情景,便想到了自己的母親,想到母親,就想到彩兒,想到了肖楓,不免傷感起來。
陳弦月見陳櫻失落地模樣,逗弄道:“櫻兒,你是不是想你的楓哥哥了?”
“我纔沒有呢。”陳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時的她,把肖楓當作唯一的依靠,她還經常跟宮人說,她長大了一定要嫁給肖楓。
“孟妃娘娘到。”門口傳來聲叫喚。
“我去看看。”陳櫻連忙起身,準備去迎接。
“貴妃娘娘請上座,您的位分高,迎客的事,我去就行。”陳弦月笑道。
陳櫻想了想,覺得有禮,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孟妃進來給她請安。
“奴婢參見孟妃娘娘,娘娘裡邊請,貴妃娘娘已經等候多時了。”陳弦月恭敬地請安道。
“哎呀,貴妃娘娘在等我呀,這是弦月姑娘送給香草的,香草受不起,還給你。”孟妃邊說邊拉過陳弦月的手,將手鐲塞進了她的手裡。
孟妃進屋以後,四下打量了一番,見屋裡的陳設簡間潔雅緻,也沒再說什麼。
陳櫻見她進來了,等着她請安,結果孟妃就像沒看見陳櫻似的,也不打招呼,自顧自的四處打量。陳櫻也懶得理她,她反正是不會先開口,隨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貴妃姐姐這裡好清幽啊。”孟妃情不自禁地說道,說完也不等陳櫻開口請她坐,自己便坐下了。
陳櫻愣了一下,這就算是請安了?這個孟妃還真是不懂規矩,沒大沒小,不分尊卑,難怪王芷蓉不喜歡她呢。
陳櫻淡淡地笑道,孟妃說永慶宮清幽,不就是笑話她失寵嗎?陳櫻有些氣惱,她的明德宮那麼熱鬧,她還不是被送到冷清的永慶宮來,笑道:“永慶宮一直都很安靜,沒有明德宮熱鬧,還怕孟妃妹妹住不慣呢。”
孟妃雖然大大咧咧,但是人很聰明,聽出了陳櫻話裡嘲弄的意思,連忙說:“永慶宮離金龍殿近,皇上也是想着,想見我的時候能方便點兒,才讓我住在這裡。”住協廣巴。
“哦,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恭喜孟妃妹妹,住得離皇上近了一步。”陳櫻笑道。
陳弦月強忍住笑的衝動,她才發現,原來陳櫻這麼會損人。
孟妃聽陳櫻這麼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擡頭看見小貴子,想起早上進門的時候,就是他阻攔她砍樹,道:“不會擾了貴妃姐姐的清靜就好,姐姐這裡真的是人才倍出啊。”
“人才倍出?此話怎講啊?”陳櫻問道。
“西晉有個皇后叫賈南鳳,此人長得甚醜,她怕皇上覺得她醜,便弄了一堆又黑又醜的宮人陪在她身旁,在衆多醜人的襯托下,她顯得比她們美了不少。”孟妃邊說邊掩嘴偷頭,頭上的金釵一搖一搖的。
陳櫻看了陳弦月一眼,剛纔陳弦月還說她頭上插了太多的釵,現在看孟妃,她頭上插滿了珠花和髮釵,密密麻麻,琳琅滿目,甚是乍眼,看着孟妃的頭,陳櫻才知道,自己剛纔的樣子有多誇張。
而現在孟妃講的賈南鳳的故事,無疑是在嘲笑陳櫻長的得醜,需要那幾個又老又醜的宮人襯托。陳櫻只覺可笑,孟妃只是比她年輕幾歲,並不比她美貌,卻在這裡嘲笑陳櫻醜,真是無禮。
陳櫻笑着看了香草一眼,早就聽說過香草的大名,的確是位大美人兒。她收了陳弦月那麼貴重的鐲子,卻沒把將陳弦月的話轉告給孟妃。陳櫻心生一計,知說:“既然妹妹知道賈南鳳,可妹妹卻沒有賈南鳳的智慧,她知道帶幾個醜的宮婢在身邊襯托出她的美。孟妃妹妹的身邊的婢女這麼漂亮,倒顯得孟妃妹妹黯然失色了。”
孟妃一聽這話摸了摸自己的臉,回頭狠狠瞪了香草一眼,香草連忙低下了頭。
“是嗎?我倒覺得有個聰明可人的人在身邊伺候,看着心情都好。像姐姐這裡那幾個又老又醜的人,看着他們還能有什麼好心情啊。”孟妃故作不在乎地說。
“光顧着說話,都忘了泡茶了,秋菊,上茶。”陳櫻故意喊那個一臉麻子的秋菊上茶。
秋菊走上前來,奉上茶,恭敬地說:“孟妃娘娘請用茶。”
孟妃歪着頭看秋菊的臉,皺眉道:“我喝不下去,貴妃姐姐喜歡喝,姐姐慢慢喝。”
“茶要細細品,妹妹此時心煩氣燥,正需要喝茶。昨晚太醫查出皇后娘娘懷有身孕,而孟妃娘娘一舉得男的好事竟被皇后娘娘攪和了,聽說是皇后娘娘向請皇上提議讓你到永慶宮來的。我被大臣們稱作妖孽,皇上一見我就會昏倒,孟妃妹妹住在這裡,皇上爲了避開我,肯定也不會來永慶宮,妹妹還是想想,怎麼離開永慶宮吧。”陳櫻淡淡一笑。
孟妃愣了一下,笑道:“多謝貴妃娘娘賜教,來了好半天了,我就不打擾貴妃娘娘清靜了,告退。”
“秋菊,替我送送孟妃娘娘。”陳櫻知道孟妃怕醜婢,特意讓秋菊去送她。
“不用送了,拐彎就到了。”孟妃連忙婉拒。
孟妃走後,陳弦月和陳櫻都哈哈大笑起來,陳櫻更是笑得從椅子上滑到了地上。
“櫻兒,你可真壞,你沒看她剛纔都快要氣死了,回去肯定要罵香草的。”陳弦月笑道。
“她說我是賈南鳳,讓秋菊和小貴子他們襯托我。如果不是她先說我,我也不會說她被香草襯得失色了,我也的確沒有說錯,香草可比她漂亮多了。”陳櫻滿不在乎地說。
“櫻兒,我才發現,原來你也會笑裡藏刀,不着痕跡,就讓她把刀尖衝向了皇后。聽說昨天孟妃的母親進宮了,爲她求了觀音送子的符,如果她昨晚侍寢,便能一舉得男。我們都知道了,估計皇后肯定也知道,所以昨晚就去破壞她的好事了。”陳弦月笑道。
陳櫻走到門口,看着落葉一片一片地飄落,淡淡一笑,道:“放心吧,皇后破壞了她的好事,她也會破壞皇后的好事,皇后的假肚子保不住了。”
“櫻兒,林淑妃最近幾天閉門不出,不知爲何?”陳弦月將她的發現告訴了陳櫻。
“閉門不出,不是身體不舒服,就是懷孕了,怕被人發現,再觀察幾天就知道了。”陳櫻隨口道。
冬至祭天,陳櫻想起去年的冬至,有人在鳳唸的食物裡下藥,鳳念沒能舉行太子冊封大典,結果他的太子之位終是沒能保住。轉眼一年過去了,又到了冬至。今年去祭天,鳳輕揚帶了皇后和太子,孟妃和林淑妃也有幸一起去了,永慶宮三位嬪去,走了兩個,唯獨落下了陳櫻。
陳弦月怕陳櫻難過,道:“櫻兒,你別難過,皇上說今天可以讓卡爾,鳳朵,和雲錚到永慶宮陪你一起過節。”
陳櫻眼睛一亮,道:“真的嗎?能跟孩子們一起過節,是最值得高興的事兒了。”
一整天,陳櫻都跟孩子們打成一片,跑啊跳啊,鬧啊,累了的時候,陳櫻便給孩子們講故事,算是休息。
傍晚的時候,鳳輕揚回來了,一臉的疲憊,他來到永慶宮,孟妃和林淑妃都乖乖回屋了,鳳輕揚一腳踢開了陳櫻的房門,孩子們都睡着了,突然聽到門被踹開的聲音,驚醒了。
“皇上,你這是幹什麼,嚇着孩子們了。”陳櫻責怪道,雲錚因爲還小,突然這聲巨響,他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鳳輕揚沒有說話,走到牀邊,一把揪起卡爾,帶着他就要走,卡爾害怕地拉住了陳櫻的手。
“皇上,卡爾是你的親侄兒,你要幹什麼?”陳櫻將卡爾護到身後,用力去打鳳輕揚的手。
“沙羅回來了,朕倒是想看看,他是要他的兒子還是要朕的皇位。”鳳輕揚用力推開了陳櫻,陳櫻一個重心不穩摔倒在地,頭碰在了桌腳上,血順着她的額頭流了下來。
“母妃,母妃。”鳳朵嚇得哭了起來,衝過去用力地打鳳輕揚,邊哭邊吼:“你走開,你是壞人,你打我母妃,你是壞人,我討厭你。”
“朵兒,我不是故意,照顧好你母妃。”鳳輕揚看了陳櫻一眼,拉過卡爾的手朝門口走去。
“卡爾,卡爾。”陳櫻一手按着頭上的傷口,大聲喊道。
“貴妃娘娘,對不起,害你受傷了,我不會有事的,你好好休息。”卡爾安慰道,陳櫻心痛地看着他,他才六歲啊,一個五歲的孩子竟然這麼懂事。
“鳳輕揚,如果你敢傷害他,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陳櫻在鳳輕揚身後高聲怒吼道。
“那你就不要原諒我。”鳳輕揚生氣地拉着卡爾走出了永慶宮。
“櫻兒,你跟他嘔什麼氣,他對你已經沒有情,你這樣對你沒有任何好處。”陳弦月上前將陳櫻扶了起來,然後大聲喊道:“秋菊,快去請太醫,貴妃娘娘受傷了。”
“奴婢這就去。”秋菊慌慌張張跑出去了。
“姐姐,我沒事兒,我擔心卡兒,剛纔他說看看沙羅是要兒子還是要皇位,我擔心沙羅回來了。皇上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皇上了,他被皇權蒙了心,他爲了皇權,連自己的兒子都可以殺害,卡爾此去凶多吉少啊,就算他記得我也沒有用,他的心裡,最重要的是皇權。”陳櫻滿臉憂色地說。
“你知道就好,別再對他抱任何的期望。”陳弦月冷冷地說,她對胡太醫已經不抱希望了,她希望陳櫻不要對鳳輕揚心存幻想,就算以後她們姐妹倆相依爲命,照樣可以把孩子們平安地養大。
秋菊把太醫找來的時候,兩邊偏殿的人也都知道陳櫻受傷了,林淑妃許久不曾出門,也就沒來探望,但是讓她身邊的李嬤嬤來慰問了。
孟妃是個直爽的人,跟陳櫻沒什麼交情,但也沒有深仇大恨,她帶着香草來了。
孟妃邊說邊看了陳櫻一眼,見傷口不大,便說道:“姐姐怎麼這麼不小心,今天皇上火氣大,你還敢惹他,不是自找罪受麼。遠遠就聽到姐姐大聲喊:鳳輕揚,你敢傷害他,我這輩子都不原諒你。”
陳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們都聽見了?”
“可不,都聽見了,姐姐,連我都不敢跟皇上這麼說話,這宮裡估計就你敢這麼直呼他的名字了,還大喊大叫的了。”孟妃笑道,也正是因爲陳櫻的大膽,令她對陳櫻刮目相看,見到太醫來到永慶宮,這才知道陳櫻受了傷,太醫剛走,她就來了。
“妹妹是這是在笑話我嗎?”陳櫻笑問道。
“哪敢啊,姐姐不想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兒嗎?”孟妃笑問道。
“今天妹妹有幸與皇上一起去祭天,只是不知道什麼事兒讓皇上這麼生氣。”陳櫻問道,剛纔鳳輕揚說沙羅回來了,沙羅如果只是單純地回來,他不會生氣成這個樣子。
“祭天的時候,百姓們都朝皇上扔臭雞蛋和爛菜葉,罵皇上弒父殺弟,皇上覺得是有人犯上作亂,已經下令嚴查。”孟妃道。
“皇上沒有受傷吧,百姓們鬧事,肯定是有人暗中指使,沙羅王子已經死了,皇上帶走卡爾幹什麼?”陳櫻問,沙羅沒有死,這件事只有鳳輕揚和她知道,孟妃應該是不知情的。
孟妃看了陳櫻一眼,道:“今天臣相大人在人羣中見到沙羅王子了,他沒有死,皇上認爲那些百姓是被沙羅王子挑動的,所以纔會帶走卡爾。”
“他是想用卡爾逼沙羅自投羅網,如果沙羅不來呢,他會怎樣?”陳櫻問。
“殺了卡爾。”孟妃冷冷地說。
“什麼?”
陳櫻大驚,她不敢想像,假如鳳輕揚殺了卡爾,沙羅該有多傷心。當初她答應沙羅,好好照顧卡爾的,如果卡爾真出了什麼事,以後她還怎麼見沙羅,怎麼說啊。
“孟妃娘娘,你可有什麼辦法救卡爾,卡爾那孩子聰明乖巧,很懂事,無論皇上跟沙羅之間有什麼樣兒的誤會,卡爾都是無辜的呀。”陳櫻心疼地說道。
孟妃看了陳櫻一眼,淡淡一笑,走上前握着陳櫻的手道:“姐姐,說句不該說的話,卡爾與姐姐並沒有血緣,姐姐替卡爾着想,還不如替雲錚想想。太子癡呆,廢太子是早晚的事,皇后現在懷孕了,林淑妃閉門不出,估計也是懷上了,姐姐這個時候應該是操心怎麼讓雲錚坐上太子之位。至於卡爾,有臣相在,他絕對不會有事的。”
陳櫻看了孟妃一眼,若是卡爾到了王靖的手上,再加上遺詔,鳳輕揚如果走到這一步,他就真的完了。
“多謝妹妹提醒,我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陳櫻說道。
卡爾被鳳輕揚帶走以後,並不驚慌,反而安慰道:“皇上,您是要帶我去見父王嗎?”
“卡爾,你想見你父王嗎?你如果聽我的話,我就讓你見你的父王。”鳳輕揚哄騙道。
“好吧,只要可以見父王,我一定乖乖聽話。”卡爾高興地說道。
“嗯,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一定讓你見你的父王。”鳳輕揚將卡爾綁在了城門之上,鳳呼呼地吹着,卡爾小臉凍得通紅,眼睛都睜不開了,直流淚。
王若雲在城門外的地空地上久跪不起,大聲地喊道:“卡爾,卡爾。”
無論王若雲怎麼求情,鳳輕揚就是不肯放卡爾,終於,沙羅出現在城門樓下,大聲喊道:“皇兄,我回來了。”
鳳輕揚冷笑着看着門外的沙羅及他身後的人馬,道:“如果不想看見卡爾從這裡摔下去,你就一個人進來見我。”
“殿下,您不能去,不能去啊。”王若雲一把抱住了沙羅的腿,她也是剛剛纔得知沙羅活着的消息。
“你想見卡爾死嗎?你狠得下心,我狠不下心。”沙羅用力推開了王若雲,毅然進了宮。
鳳輕揚見沙羅獨自一人進來了,便命人放了卡爾,卡爾見到沙羅,倔強的抿着嘴,一言不發,眼淚在眼眶打轉,就是沒有落下來。
“卡爾,你受苦了。”沙羅心疼地撫摸卡爾的臉說道。
“爲什麼要回來,你爲什麼要回來,爲什麼非要逼我?”鳳輕揚怒吼道,他最最忌諱的東西就是遺詔,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就是沙羅。
“我說過,如果你對櫻兒不好,我還會再回來的,我走的這一年多的時間,發生了那麼多事,我真的不放心再把櫻兒留在你的身邊。”沙羅微笑着看鳳輕揚,他還是原來樣子,義氣鳳發,曾經他敬他爲師,後來他是他的兄,再後來他成了國君,他在沙羅眼裡,還是那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每天離不開豬蹄的屠夫將軍。
“這麼說,你是爲皇位而來的了?”鳳輕揚冷冷地問道。
“你會給嗎?你以爲我像你一樣嗎?把櫻兒給我,我可以替你把遺詔弄到手。”沙羅果斷地說。
“你在跟我談條件,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我就算不喜歡櫻貴妃,我把她打入冷宮,也不會給你。”鳳輕揚氣惱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