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逍遙閣,遠遠見到屋裡亮着燈,婉兒敲門,小太監見是她來了,連忙將她請了進去。
“奴婢參見綰妃娘娘。”婉兒行禮道。
“婉兒,你和貴妃娘娘都是我的大恩人,你這麼客氣做什麼,以後別對我行禮了。”綰琴親熱地將婉兒拉到屋裡坐下。
婢女連忙奉上熱茶,婉兒笑着道謝,問:“白天送來的那些吃食,你沒吃吧?”
“我素喜清淡的,不愛吃,所有就分給宮人們吃了,怎麼了?”綰琴隨意地說。
“皇后娘娘吃了豬頭肉身體不適,太醫發現那些肉是用紅花湯煮過的,我不放心特地過來看看人,你沒吃就好。”婉兒說道。
“哦,貴妃娘娘沒有吃吧?”綰琴關心地問。
“沒有,貴妃娘娘正要吃的時候,剛好皇上趕來了,讓人把那些吃食全都拿走了。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我也沒什麼事,就是不放心地來看看,你要是需要什麼記得讓人來找我,很晚了,就不打把你休息了,我先走了。”婉兒客氣地說。
“好,多謝你們關心,婉兒,有空過來坐。”綰琴笑道。
“好,你早點休息吧。”
婉兒從逍遙閣出來,遠遠看見鳳藻宮的金香朝這邊走了過來,婉兒留了個心眼,熄滅了燈籠,悄悄躲到一旁。金香走到逍遙閣門前,四周看了看,見沒人,馬上走了進去。
婉兒將她看到金香進逍遙閣的事和綰琴所說的話全都告訴了陳弦月,這更加證實了陳弦月的猜測,她本就覺得綰琴不簡單,沒想到這麼快就跟皇后站在一起了。
“弦月姐姐,我們該怎麼辦?”婉兒一時也沒有注意,這個時候,告訴陳櫻也不是,不告訴也不是。
“暫時別告訴櫻兒,她胎位不穩,無論如何我們都要保住她的孩子,萬一念兒有個什麼閃失,這個孩子會是她的希望。我最明白,在後宮,沒有兒子該多可憐。”陳弦月平靜地說。
夜如歌,一夜春雨,小草都探出頭來拼命喝水,乾枯的樹枝在雨水的滋潤下漸漸有了一絲淺淺的綠,嫩芽從樹杈間冒了出來。
陳櫻緩緩睜開眼,見到鳳輕揚正盯着她看,她微微一笑,道:“夫君,你守我一夜嗎?”
“這樣靜靜地看着你,也很好。”鳳輕揚深情地說。
“念兒怎麼樣了,我想去看看。”陳櫻虛弱地說。
鳳輕揚看着陳櫻蒼白的臉,安慰道:“念兒沒事,傷口不大,已經包紮好了。太醫說你胎不穩,朵兒不准他來看你,怕他纏着紗布嚇倒你,你要快點好起來,念兒和朵兒還等着你給他們講故事呢。”
“嗯,夫君,你累了吧,累了就回去歇着吧。”陳櫻體貼地說。
鳳輕揚緩緩起身,發現腿都麻了,輕輕走了幾步,打開了房門,看到院裡子一夜之間竟有了一絲新綠,很是欣喜。
“夫君,我看到外面綠了,是春天了嗎?”陳櫻激動地問。
“是啊,春天來了,昨晚下雨了,外面都綠了。”鳳輕揚看着這一片新綠,萬分的高興,就彷彿看到他與陳櫻的春天。
鳳輕揚用賜死沙羅來威脅王靖,他都沒能將先皇遺召交出來,他是寧可犧牲沙羅,也不肯放棄把握皇權的機會。鳳輕揚把唯一的希望寄託在王若雲身上了,他不知道能否得到陳櫻的諒解,但是他必須這麼做。
鳳輕揚每天往返於永慶宮與鳳藻宮,到四月份的時候,陳櫻已經度過了難受的懷孕初期,胃口也好了,胎也穩了,看着鮮花盛開的御花園,她總忍不住要跑玩。
鳳念不知道爲什麼,總是躲着她,陳櫻只能遠遠看着他,鳳念時好時壞,有時候還會發脾氣打人。
陳櫻找來太醫,尋問鳳唸的病情,太醫說鳳念腦內有淤血,那些血塊壓迫了神經,等血散了就好了。
五月初五端午節,鳳念貪食,一連吃下十個糉子,差點撐死,陳櫻趕到的時候,見到鳳念不停地嘔吐,太醫和醫女在身邊幫他。
“怎麼回事,你們是怎麼照顧太子的,怎麼能讓太子吃下這麼多糉子去。”陳櫻用手絹輕輕擦去鳳念額頭的汗水。
“回娘娘話,是太子殿下自己要吃,奴才們阻攔,太子就打人。”宮人解釋道。
“那你們就任由太子這麼吃下去,最後撐死嗎?來人,太子宮的宮人怠慢太子,重打三十大板。”陳櫻生氣地下令道,她一向寬容,可是看着鳳念可憐的樣子,她生氣極了。
“奴才知錯了,貴妃娘娘開恩,娘娘開恩啦。”宮人們都嚇得跪在地上請求。
“拖出去,立即行刑。”陳櫻怒吼道。
門外,宮人們打得嘰嘰哇哇,裡面,鳳念吐得稀里嘩啦,終於將吃下去的糉子全都吐出來了。
“貴妃娘娘,綰妃娘娘生了。”一個小宮婢跑進來稟報道。
“生了個什麼?”陳弦月急忙問道。
“小皇子,皇后娘娘已經過去。”宮婢說道。
“櫻兒,你跟婉兒去看看吧,念兒交給我。”陳弦月道。
陳櫻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鳳念,握着陳弦月的手,道:“姐姐,念兒就交給你了,我去去就來。”
陳櫻趕到逍遙閣的時候,鳳輕揚也到了,見到陳櫻,他微微一笑,上前扶住了她。
“皇上,你總算捨得來看看了,聽說綰妃生了個小皇子,皇上想好給孩子取什麼名字嗎?”陳櫻笑問道。
“雲祺,雲恆。
“櫻兒覺得雲祺和雲恆哪個好?”鳳輕揚問。
“都挺好,不如叫雲恆吧,皇后也快生了,如果皇后生個小皇子就叫雲祺。”陳櫻道。
“嗯,櫻兒和我想的一樣,那就叫雲恆。”
鳳輕揚扶着陳櫻進了逍遙閣,太監尖細地聲音大聲喊道:“皇上駕到,櫻貴妃到。”
屋裡的人聽到動靜,連忙出來接駕,皇后挺着大肚子走了出來,鳳輕揚眉頭一皺,道:“蓉兒,你怎麼來了,來人,快送皇后娘娘回宮。”
“皇上,你快進去看看綰妃吧,不用管我了,小皇子很好,不知道皇上給孩子取什麼名字?”王芷蓉笑道。
鳳輕揚鬆開了摟着陳櫻的手,扶住了王芷蓉,道:“蓉兒,你覺得叫雲恆可好?”
“雲恆,嗯,是個好名字。”王芷蓉誇獎道。
“來得路上,櫻兒也是這麼說,櫻兒說等你生了,給孩子取名叫雲祺,朕本來想了兩個名字,雲恆和雲祺。”鳳輕揚隨意地說。
“可是皇上,我很喜歡雲恆這個名字,可不可以把雲恆這個名字給我的孩子用?”王芷蓉依在鳳輕揚懷裡,撒嬌地說。
“櫻兒,我送皇后回宮了,你進去看看綰妃吧,告訴她,孩子取名雲祺。”鳳輕揚說完也不等陳櫻答應,就扶着王芷蓉離開了逍遙閣,他進了門都沒進去看綰琴一眼。住協反劃。
“姐姐,別看了,我們進去吧。”婉兒拉着陳櫻說道。
陳櫻看着鳳輕揚與王芷蓉離開,她留不住他,他根本就不在乎綰琴母子的死活,綰琴剛辛辛苦苦生下孩子,鳳輕揚甚至都不肯進去看她一眼。
陳櫻走到牀前,握着綰琴地手說道:“綰妃,皇上剛纔來過了,給孩子取名雲祺,恭喜你,生了個小皇子。”
“多謝貴妃娘娘來看我,貴妃娘娘懷有身孕,見不得血光,真真是不該進產房的。”綰琴說道。
“我不信這些,什麼能進不能進的,我生鳳朵和鳳唸的時候,皇上在牀前陪着我生呢,皇上都不信,我們還信這些做什麼。”陳櫻安慰道。
“皇上對貴妃娘娘真好,讓我好生羨慕。”綰琴笑地很悽美。
“綰琴,別胡思亂想了,好好休息,是我失言了,不該在這個時候跟你說這些,剛纔皇上是想進來的,他不放心皇后娘娘,所以先送皇后娘娘回去了。對了,孩子爲什麼一直哭?”陳櫻勸慰着說。
“不知道,我知道皇上不想見我,麻煩貴妃娘娘抱祺兒過去給皇上看看吧,孩子還沒見過父皇,也許見到父皇就好了。”綰琴笑道,卻笑出了眼淚。
“別哭,剛生完孩子不能哭,對眼睛不好,我抱祺兒過去。”陳櫻從乳母手中接過孩子,在乳母的陪同下,一直往鳳藻宮走去。
一路上,陳櫻心如死灰,她開始懷疑自己當初讓綰琴留下這個孩子留錯了,鳳輕揚對綰琴對綰琴的孩子沒有任何的眷戀,孩子出生了,他甚至都沒看一眼。
陳櫻抱着孩子來到鳳藻宮,金香見到陳櫻懷抱着嬰兒,知道是綰琴的孩子,連忙命人進去通報了。
“奴婢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裡邊請。”金香客氣地上前相迎。
“讓皇上看孩子一眼吧,這孩子從出生到現在一直哭。”陳櫻難過地說。
“娘娘不進去嗎?”金香問。
“皇后娘娘身體不適,還是不打擾了。”陳櫻道,她不想進去,不想看見鳳輕揚與王芷蓉卿卿我我的樣子。
沒多久,鳳輕揚從屋裡出來,看了一眼陳櫻懷裡的孩子,道:“櫻兒,你何必如此執着,我不想見到他,甚至不希望他來到這個世界上。”
“夫君,你…………”陳櫻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櫻兒,你爲什麼就是不明白,這個孩子對我,對你,對念兒意味着什麼。”鳳輕揚從陳櫻手中接過孩子,離開鳳藻宮,慢慢朝逍遙殿走去。
鳳輕揚走得很快,陳櫻大着肚子,跟不上他,但是她知道鳳輕揚要去看綰琴了,心裡很高興。
“娘娘,孩子不哭了。”婉兒提醒道。
“孩子也知道,也許是見到父皇了,所以不哭了。”陳櫻苦笑。
“姐姐,你看皇上的手在幹什麼?”婉兒驚恐地提醒道。
陳櫻快跑幾步追了上去,竟意外地看見鳳輕揚左手抱着雲祺,右手掐住了雲祺的脖子。
“夫君,你幹什麼,你到底在幹什麼,放開,快放開。”陳櫻上前去搶鳳輕揚懷裡的孩子。
鳳輕揚用力推開了陳櫻,陳櫻一個重心不穩,摔倒在地,婉兒尖叫:“姐姐。”
“櫻兒,他留不得,真的留不得,別怪我狠心。”鳳輕揚說完抱着孩子快步向逍遙殿走去。
“鳳輕揚,你是個冷血動物,我恨你,我恨你。”陳櫻在鳳輕揚的身後放聲大哭,她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了,她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如果一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當初她就不會接綰琴進宮,不會讓她生下這個孩子。
“姐姐,你別激動,皇上對你是真心的,小心肚子裡的孩子。”婉兒安慰道。
“婉兒,你沒看見嗎?他掐死了那個孩子,我還辛辛苦苦生什麼孩子,我還要孩子做什麼?”陳櫻說完舉起拳頭用力地捶向自己的腹部…………
“姐姐…………”婉兒見到陳櫻捶打自己的腹部,嚇壞了,迅速拉住了她。
“婉兒,我是不是做錯了,當初應該勸綰琴放棄這個孩子,與其生出來被活活掐死,還不如在孩子未成形的時候讓他離開。”陳櫻心痛的含淚說道。
“姐姐,你別怪皇上,皇上也是爲你好。姐姐的初衷並沒有錯,有這個孩子在,念兒就不會成爲衆人的目標。姐姐的設想也沒有錯,綰琴得你的相助,他們母子才能進宮。可是綰琴不安分,她進宮沒多久,就背棄你投靠皇后了。二月初二那天的豬頭肉,綰琴沒有吃,分給下人們吃了,皇后只是服了少許,她的孩子月份大,一點點不會有事。而姐姐你,如果你吃了,你的孩子就沒了,你不吃就會被懷疑成下藥的人。”婉兒見陳櫻對鳳輕揚誤會這麼深,便把綰琴早已投靠皇后的事兒說了出來。
“婉兒,你說的都是真的嗎?綰琴她也要幫皇后嗎?爲什麼所有的人都要向着她,皇上也向着她,綰琴也向着她,爲什麼,這到底是爲什麼?”陳櫻呆坐在地上,手撫着頭髮,用力地搖頭。
“因爲姐姐太心軟,綰琴只能投靠更強大的皇后,弦月姐姐說,如果綰琴不投靠皇后,她的孩子就保不住,所以我們也不能怪綰琴。”婉兒分析道。
“婉兒,我想回去,我想看我的念兒。”陳櫻緩緩地說。
鳳輕揚抱着雲祺來到逍遙閣,將剛剛死去的孩子扔到了綰琴的身上,冷冷地說:“朕本沒有那麼討厭你,但是你辜負了櫻貴妃的一片好意,還想幫助別人來害她,你這樣的女人不值得櫻兒去幫你,更不配撫育朕的孩子。”
綰琴大驚,將手伸到孩子的鼻子前,連氣息都沒有了,她冷冷地注視着鳳輕揚,道:“你口口聲聲說對櫻貴妃好,你又爲她做了什麼?你明知道太子殿下受傷與皇后有關,你又做了什麼,如果我不投靠皇后,我的孩子早就死了。櫻貴妃都自身難保了,她還怎麼顧我?”
“你投靠皇后,你的孩子就能保住了嗎?如果皇后生的是公主,你的孩子對她而言還有利用價值,如果皇后生的是皇子,你的孩子照樣要死。不是朕,也不是櫻兒害死了你的孩子,櫻兒的初衷是想幫你,只是你信錯了人,靠錯了人,最後導致了孩子的死亡。”鳳輕揚說完轉身離開,他身邊的兩個太監上前,用枕頭矇住了綰琴的頭,她沒有掙扎,只是緊緊握着孩子的手。
婉兒將陳櫻從地上扶了起來,慢慢向太子宮走去,樹上,有支烏鴉朝着陳櫻呱呱叫,婉兒不高興地撿起一塊石頭將烏鴉趕走了。
陳櫻來到太子宮的時候,鳳念吃完藥已經睡下了,陳弦月將陳櫻拉到一邊,道:“櫻兒,事到如今,只能將神醫華聖找來了,都這麼久了,念兒沒有一點兒好轉的跡象啊。”
“華前輩雲遊去了,上哪兒找啊。”陳櫻遠遠地看了一眼牀上的鳳念,曾經那麼天真可愛的孩子,無端捲入後宮爭鬥,成爲別人陷害的對象,如果她沒有嫁給鳳輕揚,他的父親不是皇帝,他就能平安快樂地長大了。
“找不到華聖,可以找肖楓,肖楓一定會幫你的,他不是華聖的弟子嗎?”陳弦月提議道。
“事到如今,也只能求楓哥哥幫我了,念兒不能這樣傻一輩子。”陳櫻心疼地說。
事到如今,陳弦月覺得該把事情講給陳櫻聽了,“櫻兒,如果皇后生下男嬰,念兒的太子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如果念兒一開始就不是太子,他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不當太子更好,起碼可以平安快樂的活着。”陳櫻摟着陳弦月的,喃喃地說:“姐姐,我好累,有很多事我想不明白,我是不是太過心慈了。”
陳弦月輕輕拍拍她的後背,道:“櫻兒,我們是在深宮長大的孩子,就算沒有親眼見過,但也聽宮人們說過。在後宮,你不能仁慈,對別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做人做事要不留餘地,你要知道,給別人後路,也就是給別人還手的機會。”
“姐姐,你說皇上是愛我嗎?他說他愛我,可是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爲了自己,爲了權利。”陳櫻把頭擱在陳弦月的肩頭,這一刻,她感覺了從未有過的溫暖,像母的懷抱,這種溫暖和貼心的感覺,是鳳輕揚給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