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邊有一座蘇山關,關口至少還有數百名越人士兵,而後面追過來的越人百姓已經不計其數,或許整個蘇山縣的人都被髮動起來,而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人聚集起來,若說蘇山縣官府沒有參與其中那怎麼可能?
沈先生往後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數次想撲上城關卻又數次被逼退的商九歲。
這是絕境。
縱然商九歲有超絕天下的武藝,可如何能殺盡這麼多敵人?
“老大!”
一個小夥子朝着紅十一娘喊了一聲:“咱們是要死了吧?”
紅十一娘看向他:“我答應過你們,不管遇到什麼危險也會帶着你們活着殺出去,先別說喪氣話,我們還沒有輸呢!”
小夥子叫萬世平,是之前被人開膛破肚的萬世開的哥哥。
“少騙人了!”
萬世平笑了笑:“老大不能騙人,騙人不是好老大......我剛纔一直都在後悔,不該拉我弟弟跟着你,他死了,就死在我眼前,開膛破肚,死的真慘,我不知道若是我能活着回去怎麼見我爹孃。”
笑容悲愴。
他擡起手抹了抹臉上的血:“我弟弟說過,大哥你怎麼不早一點讓我過來跟着紅老大?我一直以爲女人都是磨磨唧唧婆婆媽媽的,可是跟着咱們紅老大殺海盜真他媽的爽啊,我從來都沒有對一個女人這麼服氣過,大哥,我現在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爲了一個女人而死,竟然可能不是因爲男女什麼之情,而是因爲我真的把她當我老大了。”
萬世平轉身看了看那些靠近過來的越人百姓,又回頭看向紅十一娘:“老大,所以我弟弟哪怕臨死之前都應該是不後悔跟着你的吧,他不後悔,我也不後悔......老大,你那麼好看,你得活下去啊。”
他再次看向那些越人,然後視線落在他的兄弟們身上:“老大曾經發過誓,不管遇到什麼危險她都不會放棄我們,都會拼盡全力的把我們活着帶出去,可是老大不知道,我們也發過誓,不管遇到什麼危險也不能讓老大死,老大總是她這樣的女人哪裡會有男人要,老大沒有男人要嗎?我們他孃的都是老大的男人!”
“殺!”
“殺!”
“我們都是!”
一羣漢子紅着眼睛嘶吼着。
萬世平大聲喊:“老大你走吧,記得帶着大軍回來給兄弟們報仇,兄弟們把所有飛爪都給老大他們留下,老大,就記住一點啊,以後你找男人要是不如我們,我們不答應!他啊......得能爲你死!”
“殺!”
萬世平帶着紅十一孃的手下朝着那些越人百姓衝了過去,紅十一娘往前一衝:“都給我回來!”
萬世平回頭喊:“別讓我們白死!”
十幾個紅十一娘帶出來的海盜殺進人羣之中,他們站成一排,用他們的刀用他們的血肉之軀組成了一道城牆,將峽谷裡衝過來的越人攔住,無數的木棍鐵叉朝着他們身上打過來,而他們咬着牙就是不肯讓步,這峽谷只有那麼寬,十幾個人堵在那,手裡的刀子瘋狂的劈砍着,越人一時之間竟然不能向前。
“走啊!”
一個士兵回頭看向紅十一娘:“兄弟們心甘情願,你別讓我們白死!”
“老大!”
一羣人一邊劈砍一邊吼着:“走啊!”
紅十一孃的眼睛裡好像能滴出血來一樣,她的肩膀都在劇烈的顫抖着,就在這時候商九歲從前邊折返回來,從地上撿起來飛爪往上一扔,飛爪摳住了一塊凸起的岩石,他朝着沈先生喊了一句:“帶她走!”
沈先生跑過來一把將紅十一娘抱起來,抓着飛爪往上爬,商九歲又回去幫那些士兵阻攔越人。
沈先生一隻手抱着紅十一娘一隻手抓着飛爪的繩索往上攀爬,到了上邊那塊石頭上把飛爪摘下來又往上扔,紅十一娘卻已經崩潰了,她眼睜睜的看着峽谷裡自己的手下一個一個倒了下去,每一個都是血肉模糊,那些看起來本應該淳樸善良的農夫變成了魔鬼,他們瘋了一樣的把鋤頭把鐮刀把鐵叉往她兄弟們的身上打。
商九歲更瘋狂,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典型的好人,典型的好人此時此刻應該還會覺得那些農夫不該殺吧。
可是他殺的再多也沒用,他沒辦法把所有人都保護住,一個士兵額頭上被鋤頭打中,半邊腦殼都被鋤頭劈開,那鋤頭卡在了腦袋裡,握着鋤頭的農夫往後一拉,士兵倒地,一羣人手裡的武器落下,很快地上就多了一灘肉泥。
萬世平一刀將面前的敵人砍死,再一刀捅進第二個人的小腹,他的臉上都是血,回頭看了一眼爬上了石頭的紅十一娘,像是鬆了口氣,竟然咧開嘴笑了笑,然後扯着嗓子唱了幾句:“我夢裡有個美嬌娘,讓人想斷腸......”
噗,一把鐮刀砍在他肩膀上,萬世平把刀子從對面那人小腹裡抽出來,一刀切開傷了他的那個敵人的脖子。
“我願意爲她死啊,我願意爲她狂......姑娘,我想扛着你進新房,我想把你扔在土炕上!”
噗噗噗!
鐵叉,鐮刀,砍柴刀......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停的打在他身上,他抓着刺進小腹裡的那杆鋼叉緩緩的跪下來,再也沒有力氣站着了,他嘴裡還在嘀嘀咕咕的唱着,眼神卻已經暗淡。
人倒了下去,被無數人踩過。
商九歲連殺數人,可再看時,紅十一孃的那些手下已經全都戰死了,每個人身上都絕對不只是一兩處傷口,商九歲環顧四周,啊的一聲暴喝,眼睛血紅血紅的他從地上撿起來一把長刀,刀刀殺人,刀刀飄血,他一個人殺進那些越人之中,也不知道多少人被他斬於刀下。
山坡上的越人也瘋了,不管峽谷裡還有多少自己人,他們撿起石頭砸向商九歲,商九歲孤身一人殺的再多又能如何,沈先生在山坡上呼喊了幾聲,商九歲最終也只能又殺出來,腳下一點掠上那塊凸起的石頭,手裡的那把長刀的刀刃已經被崩的好像鋸齒一樣。
“走!”
商九歲將飛爪扔上去抓住一棵樹,他先爬上去,沈先生和紅十一娘身上綁了繩索,商九歲蹲在樹上一隻手抓着一根繩子,兩臂發力,拉上來往上一拋,鬆手,繩子飛起來,他又攥住,再往上一拋,鬆手然後再抓住,如此反覆,竟是硬生生的把沈先生和紅十一娘拉到了樹上,這樹橫生於懸崖,距離峽谷地面已經有十幾丈高,那些村民用石頭也砸不中了。
砰!
商九歲身邊的一塊巨石忽然就崩碎了,這才注意到蘇山關裡的越人士兵竟然把牀子弩挪了過來,那巨大的弩箭直接戳進了商九歲不遠處的石頭中,碎裂的石頭塊迸射而出,打在人身上很疼。
城牆上的越人士兵已經將第二根重弩裝填進去,商九歲擡頭看了看,幸好這懸崖上有些樹木,不然的話這般陡峭連他也上不去,更別說紅師孃手下的那些士兵,他們就算也一起往上爬的話,會被那些越人村民拉着腿拽下來,然後被打成肉泥。
所以他們做出了選擇,用他們的命爲紅十一娘拖延時間。
“上去!”
商九歲把飛爪扔上去抓住那棵樹,然後朝着紅十一娘喊了一聲,可紅十一娘還沒有恢復過來,整個人都是麻木的,商九歲一怒,上去給了紅十一娘一個耳光:“醒醒!你這樣對得起他們嗎!”
這一個耳光把紅十一娘打的幾乎摔下去,她楞了一下,看了看商九歲又看了看峽谷裡那些好像行屍走肉一樣的村民,咬着牙抓住繩索往上爬,沈先生第二,商九歲斷後。
又一支重弩飛來,竟是筆直的朝着沈先生的後背,沈先生正在往上爬哪裡能看到,商九歲眼神一凜,手往上一伸,在沈先生背後一把將那支重弩抓住,在握住重弩的一瞬間,他的衣袖呼的一聲爆開,衣袖碎裂,片片飛舞如斷翅的殘蝶。
重弩飛來是何等的力度,竟是被他一把攥在那,握着弩箭的手往下淌血,可弩箭好像被定在半空一樣紋絲不動。
“走!”
商九歲嘶吼了一聲,將重弩往下一擲,山崖下邊一個越人被直接穿死。
三個人奮力爬上了山頂,硬是靠着飛爪和商九歲的強大從這樣的絕境之中逃出來。
到了山頂之後三個人全都癱坐在地,沈先生往下看了看,山下的那些越人黑乎乎的好像蟻羣,他們依然聚集在峽谷裡喊叫着罵着不肯離去,不知道是誰說了些什麼,那些人開始往前衝進入了蘇山關,然後就看到從蘇山關城牆那邊有人往山上攀爬。
“沒時間歇着了。”
沈先生把紅十一娘拉起來:“他們比我們熟悉地形。”
商九歲問沈先生:“你怎麼樣?”
沈先生搖了搖頭:“沒事。”
三個人互相攙扶着在山頂往前走,山頂哪裡有路,崎嶇難行,從這塊石頭上跳到另外一塊石頭上,稍有不慎就會墜落下去跌入深淵,就這樣艱難的往前走,後邊喊殺的聲音逐漸小了下來。
蘇山關。
蘇山縣縣令阮再成臉色有些發白:“這樣還能被他們走了......那還是不是人?”
縣丞嶽林海道:“我已經派人往北跑用最快的速度去通知欒白石將軍,他的人會在北邊攔截,可是那三個人進了山,若是躲起來也不好找。”
“那就發動蘇山,蘇北兩縣的人找,我還不信了。”
阮再成哼了一聲:“縱然那三個人插翅,我也讓他們飛不出去!”
嶽林海往後看了看:“那些屍體呢?”
“都燒了!”
阮再成道:“別留下什麼,我們的人他們的人死的都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