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城船港。
幾十艘求立人的海船趁着沈冷的水師先鋒軍不在的時候迅速靠近,船港裡響起號角聲,卻看不到有船隻出來迎戰,這讓阮青鋒的嘴角上露出幾分笑意。
他當然能打聽到水師主力如今在哪兒,遠水縣寧湖距離牙城也沒多遠還不到一日的路程,他能把牙城地方官員上上下下打點控制,難道稍遠些的遠水縣就一無所知?
所以他很清楚那個叫沈冷的年輕水師將軍不過是在虛張聲勢,他在接到沈冷想傳遞給他的消息之後非但沒有一絲怒意,只是覺得開心。
他知道寧人求戰心切,他甚至推斷出來了寧人的策略,沈冷故意來激怒他,然後帶着寧軍水師先鋒軍在望鄉礁和自己纏鬥,以先鋒軍爲代價把自己糾纏在那,然後大寧的水師主力撲過來尋求決戰,想一戰而定,因爲寧人並不自信,他們的水師規模足夠大可根本就沒有海戰經驗。
阮青鋒相信寧軍在陸地上的實力,那是幾百年來征戰打下來的赫赫威名,他也相信自己的隊伍在陸地上絕對不是寧軍的對手,哪怕是數量佔據優勢的情況下也一樣。
可正是他自信的地方,他麾下的求立水師就是陸地上的寧軍戰兵,在大海上,寧軍水師的數量哪怕比他多也一定會輸。
阮青鋒其實很佩服寧軍水師的主帥能制定出這樣的作戰計劃,以犧牲先鋒軍十幾艘戰船爲誘餌來促成決戰,這是寧人勝算最大的方式,可既然看穿了他又怎麼可能讓寧人得逞?
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去和那只有十幾艘船的寧軍先鋒打交道,分派出去二十艘船就能把寧人先鋒軍纏住甚至殲滅,他的目標是登陸,在寧人主力趕來的時候將牙城一掃而空,這樣一來寧人的士氣就會被打擊的支離破碎。
阮青鋒只是沒有想到沈冷的隊伍非但沒有被全滅,反而讓他的手下狼狽而逃。
可他並不在意,他甚至連後續的作戰計劃都已經準備的很妥當,他將牙城掃蕩之後暴怒的寧軍主帥一定會追擊他,他在大海上還埋伏了自己一多半的水師戰船,只要寧軍水師主力追過來他就有把握在大海深處讓寧人水師全軍覆沒。
阮青鋒的旗艦叫做龍牙,是一艘長達百米的巨型戰艦,除此之外還有近百艘戰船也靠近了牙城船港,只要登陸,他能在半天之內把牙城屠一遍,而寧軍水師主力最少需要近一天的時間才能從遠水縣寧湖趕到,他會等着,等着寧軍水師主力到了之後自己再走,讓寧軍追擊自己一直到大海深處。
“靠岸上去!”
隨着阮青鋒的一聲令下,十幾艘戰船進入船港之內,弓箭手不管有沒有人先是一陣掃蕩,後面的運兵船開始一艘一艘的進來,每一艘運兵船可以裝載數百名士兵,靠岸之後開始開始迅速登陸,從遠處看,好像無數螞蟻匯聚過來形成洪流朝着牙城方向撲了過去。
“告訴士兵們不要去過分的搶奪東西,我們的目標是全滅寧人水師,一個時辰之內攻破縣城,把縣城裡的人屠盡,府庫焚燒,然後立刻撤出來,我只給你們兩個時辰的時間,如果超過這個時間我的船就會離岸。”
“遵命將軍!”
沒用多久,至少數千命求立士兵已經衝上了岸然後順着大路往牙城縣城逼近,站在縣城的城牆上就可以看到船港,距離並沒有多遠,不超過兩炷香的時間數千人就能到縣城外面,而後續的隊伍還在源源不斷的登陸,這次阮青鋒帶來了至少兩萬士兵,這還只是運兵船之中的而已。
牙城那邊號角聲也響了起來,廂兵開始登上城牆,重弩和城牆上安裝的輕型拋石車也已經在調整位置方向,然而這些廂兵的戰鬥力求立人並不放在眼裡,雖然那些人換了一身皮如今算是大寧的廂兵可原來是南越的軍隊,戰鬥力並不強悍,求立人與南越人打過很多次,從無敗績。
“大將軍有令,領兵將軍半個時辰之內如不能攻破牙城,定斬不赦!”
傳令士兵將阮青鋒的命令傳達給前面帶着數千士兵準備攻城的將軍李生海,阮姓雖然在求立是大姓,但姓阮的未必就是當年從中原逃離到那邊的後裔,可姓李的一定是。
李生海道:“你去告訴大將軍,半個時辰我若是攻不破牙城,我自己把腦袋割了。”
傳令兵回去覆命,李生海隨即抽刀往前一指:“殺!”
數千求立士兵開始瘋狂的往前壓,他們有備而來帶着攻城器械,牙城這樣的小縣雖然已經算作邊城可是城牆並不很高,南越人建造的邊城和大寧建造的邊城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只要將雲梯搭在城牆上,求立人就能爬上去。
蟻羣搬家一樣,他們的弓箭手先是一陣猛烈的壓制想把守軍打下去然後運送雲梯靠近,可是沒想到這次牙城的廂兵居然極悍勇,和以往表現大不相同,不但不退縮,而且弓箭似乎都比以前多了幾分準頭。
第一次衝鋒本以爲就能衝上城牆,結果至少二三百人被射翻在城牆下邊,雲梯搭上去幾架可一個人都沒能上去,城牆上的重弩瞄着擡雲梯的人打,拋石車在求立人近了之後便失去作用,可依然能對後面的求立人進行壓制。
“上去,都他麼的給我的上去!”
李生海火氣上來,親自上陣。
第二次攻擊更爲兇悍,求立人冒着箭羽將雲梯搭上去開始攀爬,大部分人在怕爬到一半就掉了下來,要麼是被羽箭射下來的,要麼就是被守城士兵用長長的撓鉤捅下去的。
城牆上都是血,牆角下的屍體開始堆積起來,從鋪了一層到堆積有一米多高只用了一炷香的時間。
這些孱弱的廂兵反抗如此悍不畏死讓李生海很憤怒也很疑惑,以往求立人和南越人打交道,那些南越人連一戰的勇氣都沒有,大部分時候都是掉頭就跑,今天這是怎麼了?
這些年來求立人在南越海疆屠戮過的縣城也不止一處,哪裡遇到過如此抵抗。
城牆上,搬了個板凳的石破當坐在那,居然還泡了一壺茶,臉色輕鬆。
在他身後,幾十名親兵握刀而立,虎視眈眈。
除了他們之外,大約有數百名狼猿戰兵的督戰隊就在城牆上來回巡視,若這些廂兵有人敢臨陣脫逃立刻斬殺。
“將軍......將軍,真的頂不住了。”
牙城縣丞朱輝一臉驚恐的跑過來:“求立人攻的太猛,將軍,咱們棄城吧,我們已經盡力了。”
石破當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後指了指朱輝卻一言不發,手下親兵隊正石敢獰笑着抽刀過去,一刀將縣丞砍翻在地,他腳踩着自己的橫刀在縣丞的衣服上蹭了蹭血跡,收刀入鞘走回石破當身邊站住。
“好了,現在可以換個人來向我彙報。”
他看了看跟着朱輝過來那個縣丞小吏:“就你吧,你暫代牙城縣丞,去督戰。”
那人臉色發白,撲通一聲跪下來:“將軍,小的哪裡會領兵作戰啊,求將軍放過我吧,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以前哪裡會這麼和求立人打的,都是求立人來了我們就走把縣城讓出去給他們就是了,求立人走了我們再來,反正他們也不敢真的佔據縣城就不走了,何必這般拼命。”
“哦,這樣啊。”
石破當指了指他,石敢剛把刀子收回去,看了那小吏一眼,抽刀,一刀掃掉了他的腦袋。
石破當一邊喝茶一邊擺了擺手:“再換一個。”
縣丞死了,那小吏死了,剩下幾個人站在那面面相覷。
石破當隨便指了指其中一個:“你去。”
那人顫抖着轉身顫抖着雙腿往前走,一邊走褲管裡有液體滴滴答答的落下。
距離石破當所在位置三十幾米外的地方几個求立人終於登着雲梯爬上來,一羣廂兵嚇的嗷嗷叫喚着往後跑,明明上來的不過三五人而已,十幾個廂兵連打都不敢打就慫了,那樣子好像是看到了老虎的柴狗,嚇得尾巴都夾了起來。
石破當不耐煩的往那邊指了指,督戰的狼猿戰兵分過去一個五人隊,交替向前,前面兩個人將連弩射空向後轉回來,另外兩個人轉到前邊去把連弩射空,片刻之後就把那三五個求立人放翻在地,後面上來的還沒站穩就被一箭射中眼窩打了下去。
狼猿戰兵過去用撓鉤將雲梯推倒,然後轉身抽刀,砍瓜切菜一樣將那十幾個臨陣脫逃的廂兵砍翻,一刀一個,下手不留情。
“那個誰,你帶人過去守着那,再有求立人爬上來我就砍了你。”
石破當指了指那個還沒走遠的小吏,那傢伙直接嚇的癱軟在那。
“架着他去。”
“是!”
幾個狼猿戰兵過去架着那小吏送到城牆邊上,一羣廂兵被狼猿戰兵驅趕着重新拿起弓箭反擊,石破當看着那些被嚇軟了的傢伙忍不住嘆息一聲,心說都他麼的是七尺男兒,怎麼和自己的人比起來差那麼遠,氣的他想把這些王八蛋全都割了腦袋,最好滿門抄斬。
“看看放進來多少了?”
石破當算計了一下時間擡頭問了一句,正在牆垛瞭望口觀察的親兵回答:“大約有萬餘人進來了。”
“差不多了。”
石破當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子,一伸手,親兵立刻將千里眼遞過來,他拿着千里眼走到城牆邊上瞭望,兩個親兵舉着盾牌爲他遮擋,石破當一瞪眼,那兩個親兵只好退了回去,便在此刻一支羽箭飛來,石破當左手舉着千里眼右手啪的一聲把羽箭攥住,隨手扔到城下。
“吹角,讓這些軟腳蟹似的南越人看看我狼猿是怎麼打仗的。”
隨着他一聲令下,號角聲嗚嗚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