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七寶這個人越接觸越覺得他是個可以交朋友的人,雖然性格和他那一身炸裂的肌肉不太匹配,缺了些征戰大將應有的捨我其誰的霸氣,但那是另一個層面的事,和能不能做朋友沒有關係。
沈冷很喜歡他聊天,感覺很舒服,不用帶着戒備心。
往前走的時候沈冷還在想着另外一件事,剛纔遇到的那個戰兵在江邊見過,正是被茶爺一腳揣在下巴上轟出三米遠的倒黴傢伙,估計着應該是去找沐筱風了。
新兵營麼?
沈冷知道沐筱風還在禁足,但以他的背景在新兵營裡折磨一個初來乍到的,應該不算什麼難事,然而沈冷並沒有什麼懼意。
楊七寶帶着沈冷到新兵營的時候,管事的那個叫龐張的團率初始還很客氣,畢竟是督軍隊的隊正親自帶着來的,顯然這個新兵非同尋常,可是他被人喊出去一趟再回來,看沈冷的眼神就有些不對勁了。
按理說團率是七品武職比督軍隊的隊正要高,正經領俸祿的人了,不過督軍隊太特殊,誰也不好去招惹。
“沈冷!”
剛出去回來的龐張站在營房門外喊了一聲,正在給自己鋪牀的沈冷立刻站直了身子:“在!”
“新兵入營要考覈體力耐力,現在你給我去圍着營房跑十圈。”
沈冷:“新兵營嗎?”
龐張:“想的美,整個水師的營房,跑不完不許回來吃飯。”
“是!”
沈冷當然知道這一定是沐筱風交代他的,也不點破,穿戴好自己的新兵服,在腰上綁了個水袋就要出門。
“把水袋放下!”
龐張哼了一聲:“誰許你帶水的?”
整個水師的大營有多大,圍着跑十圈馬都能累壞了,還不許帶水。
沈冷把水放下,一言不發的出了營房,深呼吸,做了幾個熱身動作,龐張從後面快步過來就要照着沈冷的屁股給一腳,腳才擡起來,沈冷猛的回頭,當龐張看到沈冷那雙眼睛的時候心臟猛的收縮了一下,那一腳就是不敢踹出去了。
“快……快去,磨蹭什麼!”
龐張大聲喊了一句,更像是給自己壯膽。
沈冷熱身之後慢跑起來,然後逐漸加速。
他跑了不到一圈的時候莊雍就得到了消息,把楊七寶叫進自己的大帳吩咐了幾句什麼,楊七寶隨即回到了督軍隊,選了二十個最能打的督軍士兵,讓他們配好了武器隨時準備出任務。
跑了兩圈的時候看熱鬧的人就越來越多了,繞着大營跑一圈粗粗估算也有個十里以上,這還是因爲水師大營在岸上的規模小於在江水裡規模,十圈就至少是一百多里路,尋常人一天都走不完,不是說時間不夠用而是根本堅持不住。
“那傢伙是個新兵啊,剛進大營怎麼就受這麼重的罰?”
“對啊,沒道理啊,是不是得罪龐張了?”
“龐張那個小人,管着新兵營所以格外跋扈,欺軟怕硬。”
“心疼這小子,不過這小子也夠可以的,這是第四圈了吧,換做是我早就趴下了。”
站在那看着的人羣裡議論紛紛,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對沈冷都很同情,只有當地被特招的漁民出身之人才會進新兵營,所以同樣是特招進來的士兵們對沈冷只有同情。
到了第五圈的時候連龐張都覺得不可思議了,最少五十里那傢伙還在慢跑,看起來速度維持的非常完美,始終如一。
一口氣五十里?
“媽的,看你還能堅持多久,就算你能跑完也快累死了吧。”
龐張一甩手回了自己的軍帳裡,把懷裡那黃燦燦的十兩金子取出來翻來覆去的看,這可是真金啊,心裡想着沐校尉就是夠大氣,不愧是大學士之子,那個叫沈冷的傢伙也是倒黴,誰知道怎麼得罪了校尉大人,活該他倒黴。
不是龐張愚蠢,而是因爲他知道的太少,他又怎麼會知道沐筱風和沈冷之間出了什麼矛盾,更不知道昨天上午被杖斃的那六個士兵是因爲這個新兵,當然也不知道沐筱風臉上的傷是沈冷劃的,都知道的話他可能更希望自己吃些苦也不願意摻和進來。
十圈!
沈冷居然真的跑完了十圈!
整個下午軍營裡都在議論這件事,多少人對沈冷佩服的五體投地,水師士兵們訓練的強度很大,可是負重十里就已經讓人覺得很難熬了,超過一百里那簡直就是直接跑進地獄。
“是條漢子!”
楊七寶站在高坡上看着沈冷心裡格外佩服,他覺得沈冷和自己是一樣的寒苦出身,所以難免心中生出同仇敵愾的感覺。
“媽的,龐張這個雜碎!”
楊七寶低低罵了一句。
讓龐張意外的是,沈冷居然沒有錯過晚飯的時間……更像是那個傢伙算準了時間似的,在晚飯之前大概十幾分鍾跑完了,還去認真的洗了手,端着自己的飯盆蹲在那等着開飯。
龐張見人多眼雜也不敢太過分,想着到了晚上就有你好瞧的,氣鼓鼓的走了。
水師的待遇極好,新兵待遇雖然比不得真正的戰兵但伙食上也不差什麼,沈冷默默的吃了三個饅頭一飯盆的麻婆豆腐,然後起身又拿了三個饅頭打了一盆竹筍肉。
年輕人吃起飯來,那纔是虎狼之相。
吃飽了之後回到營房裡剛坐下,龐張踱着步子進來眯着眼睛看了沈冷一眼:“體力不錯啊,廚房那邊水缺了,你去挑幾擔水。”
“好嘞。”
沈冷樂呵呵的起身,似乎一點怨言都沒有。
吃過飯之後大營裡夕陽下不少士兵們都在散佈閒聊,然後就看到那個新來的挑着扁擔去打水了,來來回回,一共六七趟才把廚房的那三口水缸灌滿,此時營房裡已經燈火通明,大家看着那個傢伙蹲在廚房門口喘息都替他委屈。
龐張躲在暗處看着沈冷像是到了極限隨即笑起來,想着自己總不能對不起那十兩金子,回到自己軍帳裡,他把最聽話的幾個手下喊進來。
“今兒夜裡讓那個新來的在後營當值守夜,你們幾個注意着點,後營那邊新挖的水渠還沒修整好,萬一有人不小心掉進去了摔個半死就不好了。”
那幾個親信自然聽懂了,白天的時候看團率折磨那個新來的就大概猜到那傢伙得罪了團率,幾個人立刻點頭:“放心吧團率,照顧新兵我們最拿手了。”
“就怕他自己太笨啊,萬一自己不小心掉進去了,我們也沒轍不是嗎。”
“對啊,看他那笨手笨腳的樣子就沒準。”
龐張滿意的笑了笑:“去吧去吧,少不了你們幾個好處,我明兒一早去跟廚房說,讓你們幾個去買菜就是了。”
幾個人頓時千恩萬謝。
按理說廚房採購的事龐張不能把手伸進去,奈何新兵營的廚師也都是從當地招來的,對龐張敢怒不敢言。
沈冷回到營房裡剛躺下沒多久,龐張揹着手溜達進來,笑眯眯的看着沈冷說道:“爲了讓你儘快融入水師,我也特別照顧你一下,今夜你就去後營值夜熟悉一下。”
沈冷料到了沐筱風等不到明天,站起來問道:“請問團率大人,值夜幾個人?”
“你一個。”
龐張過去拍了拍沈冷的肩膀:“夜風寒,多穿件衣服。”
沈冷似笑非笑:“謝團率關照。”
龐張笑道:“關照新兵是我的分內事,倒也不用謝我。”
“請問兵器在哪兒領?”
“營內當值,領什麼兵器?”
龐張說完之後就走了:“收拾一下就去吧,不要耽擱了。”
沈冷拍了拍衣服,小獵刀的刀鞘在,沈先生在道觀裡準備的直刀連弩之類的兵器是帶不進來的。
沐筱風還在禁足之中顯然不敢隨意走動,他的親兵當然也不敢再輕易摻和進來了,所以今夜要出手的也就是新兵營裡的人。
沈冷盤算了一下,其實刀鞘都未必用的上,給自己準備了一壺水,穿戴整齊,他就慢悠悠的朝着後營那邊溜達過去。
站在軍帳暗影處的龐張看着沈冷那毫無戒備的樣子心裡一陣冷笑,自言自語的嘀咕了幾句:“不要怪我,是你自己沒長眼睛居然得罪了大學士的兒子,大學士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人物啊……”
拍了拍藏在衣服裡的金元寶,龐張心滿意足。
夜風確實不小,沈冷找到後營當值的位置把那四個原本值夜的人換下來,一個人靠在那像是發呆,三年多前自己蹲在江邊等孟長安的時候看着水師的巡江戰船在面前過去,暗暗發誓有朝一日要從軍殺盡水匪,如今這夢想已經在實現的路上了。
想到孟長安,沈冷算計了一下日子,今年是孟長安在雁塔書院的最後一年,滿十年就能從軍,從雁塔書院出來人聽說前三甲可以直接自己挑選想去的地方,孟長安那般好強的性子,不入三甲纔怪。
沈冷想的就是這麼理所當然,他纔不會去想雁塔書院裡有多少變態的天才,因爲他覺得孟長安最變態……
想了會兒孟長安,他又假裝想了會兒沈先生,然後跟自己說我已經先想過了孟長安又想過了沈先生,現在再想茶爺應該不過分了吧,當然不過分啊……所以,那就剩下的時間都用來想茶爺好了。
茶爺真好看啊。
就在這時候,沈冷看到遠處有幾個黑影朝着自己這邊快速的移動過來,那幾個人挑着暗影的地方走,如果不是沈冷這幾年來已經被強訓出來足夠強大的戒備心和觀察力,想發現他們還真是不容易。
沈冷摸了摸刀鞘,自言自語:“信不信,我用刀鞘在你臉上摩擦?”
......
......
【七月,大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