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章

我在下次上課的時候跟導師提到陳堯這個名字。他就張圓嘴巴“哦”一聲, 說:“陳堯啊!”

“你知道我是怎麼記住他的嗎?”

我支起耳朵聽八卦。

“他也是在讀《呼嘯山莊》,讀完之後需要交一篇論文。結果他交上來的文章全篇都在討論希斯克利夫和凱瑟琳之間愛的莫名其妙,毫無邏輯。”

我忍俊不禁。

“後來這門課他掛科了。我們是在第二年的相處中慢慢熟悉起來的。”導師又念念叨叨一些他對自己眼中的“富家公子哥”的印象, 突然衝我擠眉弄眼道:“他是你的希斯克利夫嗎?凱瑟琳?”

“林頓, 他是林頓。”我第一反應是這樣回答的, 就看見老師若有所思的點頭。

“那你不喜歡他啊?”

我只能接一句:“我不是凱瑟琳。”

在導師的描述裡, 陳堯好像與我平日見到的不是相同的一個人。他有自己孩子氣的一面, 但更多的是因爲對自己的能力深信和熟知隨之而來的強大的安穩和溫和。我不知道他也有過屢次逃課都被抓住,因爲對一本書的理解不同而寫一篇文章駁斥老師最後掛科的頑劣過去。

這些他都沒有和我提過,但這些被埋在過去的故事讓我覺得遺憾和沉悶。從前我不可避免的幻想如果我能和陳堯他們有着相似的環境或者至少有正常的家庭後, 我的故事會不會完全改變。

昨日之日不可留。這些是我想過很久之後已經懶得去想的事情。

教授講到他曾經帶的那個浪子,時不時的拍掌大笑。

“他確實是很吸引人的性格, 即使是在當時的商學院, 也是名人。”他的眼睛都好像徜徉在過去, 縱然時間一定會給人留下太多的印跡,但是這些並不全都是壞的, “你啊,我看第一眼就覺得像他,結果果然有瓜葛啊。”

我被他最後的話刺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問道:“我們怎麼會像呢?”

他想了想:“感覺。我見到你的感覺。”

我笑起來,覺得這個詞被他用的太理想主義了。我的導師他至今未婚, 到目前爲止一直都在學校裡待着, 爲人孩子氣難免, 難能可貴的是對人真心實意, 所以他描述到剛剛的詞時, 我想,這是以他孩子的眼睛的又一次天真描述。

沒想到的是微信上重又和陳堯聯繫起來。他先發了一個早上好, 我回他早上好,然後我們就開始慢慢的分享自己的日常起來。

我跟他講起老師和我講過的關於他的事情。他回了一個哭笑不得的事情。我好好奇,只想瞭解更多,所以纏着他給我講更多。

他大概被我糾纏的萬般無奈,給我發了幾張他還在大學時候的照片。有一張一羣人坐在桌子旁邊,最中間是陳堯,旁邊一個長黑髮,妝容淡雅的女孩挽着他的手臂,每個人都朝鏡頭笑得眼睛都看不見。

“她是你當時的女朋友?”我問他。

“對啊,”他回答的若無其事,“現在應該還在你們學校吧,她好像畢業之後就在學校了。”

我隔着照片見那女生第一眼就不自覺的把她和我在心中暗暗丈量,得出的結論是我和她一點都不相像。

這樣的結論讓我又有些安心又有些悵然。安心在至少我不是某個白月光的替代品,悵然在這姑娘看上去簡直溫柔和睦,我都要隔空愛上她了。

這樣的想着,萬萬沒料到的是我會很快的和她真正見到面。

那天導師帶我去金融學院的一個講座上湊人數。會議纔剛開始時,有一個女性志願者從門口進來,素面朝天,但是依舊是位清秀佳人。我看着她的氣場實在是眼熟,簡而言之就是沒有氣場,完全軟綿綿的樣子。

她從後門進來,剛剛好坐在龜縮在最後、什麼都聽不懂的導師和我的旁邊。

我和導師都陡然間肅然起敬起來。她說道:“派克教授,好久不見了。”

咦?!我嗅到了八卦的氣味,假裝正襟危坐的注視前方大屏幕上ppt裡一串我看不懂的數學公式,實則悄悄支起耳朵在觀察旁邊的情況。

導師翹起了他的腿,也坐直起來,從鼻子裡“嗯”一聲。

我聽見他這種罕見的拿腔作調,沒忍住,很不給力的笑了出來。

老師他一下子着急了,瞪我一眼。那個女生一副早已經習慣了旁邊坐着的人的幼稚的樣子,越過他,朝我伸出一隻手:“叫我凱瑞就好,或者中文名字張蘊。”

我和她握手,輕輕的一下。

張蘊沒坐很久,一會兒就匆匆的推門離開。老師用手捂住嘴巴,悄悄對我說:“以前上過我的課,是陳堯的女朋友。”然後一副坐山觀虎鬥的翹起尾巴洋洋得意的樣子,好像以爲自己會看到一場腥風血雨。

“你好幼稚啊。”雖然這麼說不好,但我好嫌棄自己的老師啊。

老師不安的看看後門的方向,然後摸摸自己的頭髮。

“老師,”我來了好奇心,“你跟她認識啊。”

認識是肯定認識的。但是就剛剛那兩個人火花四濺的狀態,我想就不知道是怎麼認識的了,也不知道我這個不靠譜的老師是怎麼和這麼多學生廣交善緣的。

講座也是肯定聽不懂的。還是八卦最有意思,趁現在老師急着自己的事情,我拿出手機,點開很久沒用過的微博。

娛樂圈日新月異,每年都有數不盡的人起起伏伏。前年那個伏下去的是我,去年起來的是唐以寧和孟卿,今年又是誰呢。

我興致勃勃的和因爲好奇湊過頭來看手機上一堆漢字的老師一起分享八卦。他老早就知道我以前是個明星,還曾經紅過的那種,於是這個時候搶先要我給他翻譯關於我的報道。

“都沒有我的報道了,”我查了查我的名字,發現媒體正式發佈的新聞的最新一條已經是一年半以前關於我的電影延期上映的新聞了。我再搜索《烏托邦》,發現它定檔於今年暑假,後期製作了一年終於有了成果。

“這兒還有人用英文罵你呢。”老師興奮的指着屏幕上那個流傳甚廣的國際化單詞,推了推我。

我翻了個白眼:“罵的是唐以寧好不好。”

果然當年作爲女流量代表的我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居然還有不少活粉苟延殘喘在超話裡,靠着各種路人偶遇圖過日子。我又搜了孟卿,底下自動跟着“出軌”和“車池”的字樣躍入人眼,點開來卻全都是一些諸如知情人士爆料的小道消息,讓人浮想聯翩。

“她長的很漂亮,有氣質。”

我對他說:“這是真正的演員。”

但是這個圈子浮在表面上的新聞和浪花一樣,一抹一個樣,於表面上可以輕而易舉的變幻,實際上全都是泡沫,乍一看不同,內裡都是一個樣。我們都是玩具而已。

我不知道自己在這些有什麼看法。我很憎惡它,但是我的大部分歲月甚至現在的生活也全都依賴於它。憎惡它就是憎惡我自己。

老師說:“你顯然沒有你表現出來的那麼厭惡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