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曹軍的動作不單單讓徐州動了起來,就連壽春的袁術和鄴城的袁紹也爲之側目。

但是袁術不愧是漢末出了名的草包,對於曹操的威脅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他告訴自己的謀士,有呂布和劉備當在曹軍的前面,曹軍想要攻到他的九江郡,不傷筋動骨的是不可能的。而等曹軍真的解決了呂布和劉備,他也已經解決了廬江之敵,到那時廬江、九江,兩郡合力,即使曹軍再精銳,亦是強弩之末不能穿透魯縞矣。何況如今漢統已失,代漢者當塗高也。我袁公路四世三公之後,正是大舜正裔,又獲得傳國玉璽,自可尋一時機登基稱帝。那時天下歸心,區區一個曹操也必然來降,我又有何可擔心的。

於是,袁術的部下紛紛稱讚主公英明,而他們暗地裡卻各有心思。

而袁紹卻不想他弟弟這般荒唐,在接到情報後,袁紹立即召集手下謀士們議事。

不得不說在這漢末之時,天下諸侯也唯有曹操和袁紹的麾下擁有大量的人才,若非袁紹自身的問題導致了他輸給了曹操,這北方大敵還真不知道該有誰來掌控。

而且袁紹身披四世三公的光環,在諸侯起兵之初,他的麾下就聚集了大量的人才,在他吞併了冀州,又將韓馥的部下收入麾下,一時間,文臣武將雲集,人才之盛,讓人眼饞。

可袁紹卻沒能重視這些人才,於是,荀彧走了,郭嘉走了,趙雲也離開了。我們可以從袁紹和曹操的一段對話中看到他們對人才的重視程度。

袁紹對曹操說:“吾南據河,北阻燕代,兼沙漠之衆,南向爭天下,庶可以濟乎?”曹操則說:“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無所不可。”從他們兩人的觀點來看,我們就可以得知,袁紹過於看重一時的力量,而曹操則看到人才會給他帶來持續不斷增長的力量。

我們從曹操的那些著名的部下中可以看到,荀彧、郭嘉、張頜、許攸、董昭、崔琰等等都是先投袁紹,然後再投曹操的。袁紹的人才流失可見一斑。

但就是這樣,在這興平元年的時候,袁紹的人才儲備量依然是衆諸侯之首。

袁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看着下面分列兩邊的謀士說:“適才郭圖向我稟報,說是兗州曹操在調動兵力,建議我乘機派兵南下。我現召集各位,大家議議吧。”

袁紹家族乃汝南豪門,每一代人中皆有子弟入仕官場,四世三公的名頭下門生故吏遍佈天下,袁紹也對自己的家世極爲重視,即使用人也要考察其出身,所以他的這些個謀士也都是出身大家的人,每一個人也都有着自己的勢力,兗州曹軍調動的情況也早就由他們自家的探子送到了他們的手中。其中的明白人也早已清楚,徐州易手之勢已經不可逆轉。

“主公,我軍與兗州曹操乃是盟友,兗州的來往文書也皆稱主公爲盟主。徐州陶謙和公孫瓚、袁術公子結盟對抗主公,曹操進攻徐州也是爲我軍消滅敵人。若我軍此時南下……是否不太妥當?”審配開口說道。審家是鄴城世家,他不願意觸怒袁紹,故言辭婉轉。

審配說話婉轉,可袁紹手下還有強硬之人,只見審配話音剛落,就看見田豐直起身來厲聲說道:“主公,郭圖心懷叵測,挑撥主公於盟友關係,意欲破壞盟約,陷主公於不義,請主公立斬此人。”

田豐此言一出,立刻把袁紹和在場的衆人嚇了一跳,郭圖向袁紹的建議也不過是盡了自己謀士的本份,就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大家再商量討論就是,用的着喊打喊殺的嘛。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田豐的性子,所以除了郭圖以外,也沒什麼人去和他計較,反正最後說了算的是袁紹而還不是他田豐。倒是和田豐交好的沮授看到衆人的反應心中暗暗叫苦,自己這位老友這一下可算是把所有的人都給得罪光了。

雖然在場的人都對田豐不滿,但畢竟田豐是指名道姓的對着郭圖,所以大多數人也不願意出頭,免得招來田豐的怒火。但還是有人不滿田豐的態度,出頭指責田豐。

“郭公則身爲主公謀士,自當爲主公出謀劃策,然人力亦有窮盡,不能面面俱到,稍有差錯亦是正常,自可由我等爲之補缺。若以此就說其居心叵測,是否言過其實?”

說話的是逢紀,雖然他也和郭圖不和,但他對田豐更加不滿,此時不但可以讓郭圖欠下一份人情,還能結好在場衆人,更能讓郭圖和田豐結下仇恨,此一舉三得之事,他逢紀由豈有不做的道理。

這是郭圖也分外的機靈,立刻起身出列,撲到在地,向袁紹哭訴道:“主公,圖爲主公出謀劃策,忠心耿耿。此策有錯,皆是圖之錯誤,還請主公責罰。”

這時只見袁紹揮揮手道:“公則不必如此,你的忠心紹自然知曉。任何計謀都不能盡善盡美,何況是否採納亦有我來決斷,你並無過錯。起來吧。”袁紹說話時面無表情,甚至看都不看田豐一眼,他對田豐擅自逾越身份也極爲不滿,只不過不能發作罷了。

不得不說郭圖此人甚是機靈,他先告訴袁紹他的忠誠,然後又表現出一番知錯就改的架勢,還請袁紹處罰他的失誤。再加上他表情逼真的哭訴,成功的讓袁紹記起了舊情。

而袁紹的態度也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他對田豐的不滿,就在田豐還想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他身邊的沮授眼疾手快的將他一把拉住,硬是拉回了座位,止住了他的發言。

沮授的小動作大家也都看在眼裡,袁紹也沒有責怪他,在他的心中,只有手下各成派系的進行爭鬥,他這個主公才能更好的駕馭他們,這纔是真正的帝王手段。

“主公,雖然曹操如今實力大增,卻也還不及我軍,即使他吞併徐州,我軍也zhan有了冀、並二州,只要徹底擊敗公孫瓚,亦能將幽、青二州收入囊中。集北方四州之力,又豈是僅僅zhan有兩州的曹操可比。此時我軍的首要任務就是公孫瓚,若放棄北上,反而南下,不但讓公孫瓚得到了喘息之機,還會因攻擊盟友讓失去天下人心。此智者所不爲也,還請主公決斷。”

在大家都安靜下來後,荀湛起身,向袁紹開口說道。他亦是穎川荀家出身,雖然也是智謀出衆,卻沒能得到和荀攸、荀彧相同的名聲。

要說荀湛的話放在此時確是正確,強壯自身才是正理。不過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何況袁紹的部下呢,他們很多人都是依附袁紹的三個兒子,對其他中立之人則聯合打擊,不巧的是荀湛正好是田豐、沮授等人同屬中立派系的人。

荀湛話音剛落,就聽到一個尖亮的嗓音陰陽怪氣的說道:“友若先生如此說法確有道理,但攸聽聞荀家之中不但荀文若投靠了曹操,就連原來的黃門侍郎荀公達也投入了曹操的麾下。還有傳聞說是荀家更看好曹操,不知是真是假?”衆人定睛一看,原來是許攸。

許攸這話可是在暗指荀湛在暗中幫助曹操,甚至將荀氏家族也包括了進去。

荀湛倒是一副好脾氣,他平靜的說:“湛自出仕明公,就與荀家再無瓜葛,何況荀彧、荀攸。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道理荀湛還是懂得。”

“好了,子遠不必在說了。紹相信友若是真心助我,此等流言不過行離間之計而已。”袁紹制止了許攸,他雖然也對荀家而人去投效曹操不滿,其中還有一個是從他這裡到曹操處的,但他也不能對名滿天下的穎川荀家有什麼妄言。要知道,這荀家在士林中的聲望一點都不比他袁家要低。論起出身,荀家更是戰國大賢荀子的後人,若不是荀氏子弟沒有向他們袁家兄弟一樣控制住軍隊,天知道這天下的士子會去投靠哪裡。

沮授一看此時氣氛已經改變,衆人的注意力也不再集中到老朋友田豐身上,心裡真是高興的恨不得去感謝許攸,感謝他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但是他還要乘熱打鐵,不讓大家再過於關注田豐。何況他也贊同荀湛的意見。

沮授直起身子,對着袁紹施禮道:“明公,大公子如今在青州和田楷激戰,曹孟德此時的舉動當可斷了公孫瓚的援軍。我軍正可乘此機會一舉消滅公孫瓚,佔領幽州。何況公孫瓚雖遭敗績,他麾下的白馬騎兵卻實力未損,若我軍南下,公孫瓚又豈會不抓住此等戰機。另外,曹操大將張遼屯兵費城,和樂進、臧霸成倚角之勢,這三萬大軍又豈是旦夕可圖。故授以爲,明公當抓住他人大戰之際,一舉吞併北方四州,爲王霸之基。請明公三思。”

沮授的話就比田丰容易讓人接受了,雖然大家說的意思都一樣,但怎麼把話婉轉的說出來還真是大學問。袁紹聽了沮授的話,就沒有生氣,反而認真的思索起來。

“諸公以爲如何?”袁紹在聽完沮授的話後徵詢其他人的意見。

“主公,沮公之見甚善。爲主公的大業和天下的名望計,此時都不宜南下。我們還要讓曹操對付主公的二弟啊。”審配此時可是總領袁紹的幕府,自然第一個發言。

聽到自己的二弟,袁紹不由得雙眼一眯。他和袁術的爭鬥由來已久,從雒陽開始,征剿黃巾,入主西軍,討伐董卓,無一不爭。當初他讓曹操入主兗州也有點藉此對付袁術的原因。此時袁術依然盤踞南方,還手握傳國玉璽,當然讓他心生不滿。若不是袁術分裂了袁家的力量,他此時早就可以統一北方了,又怎會因爲公孫瓚和曹操而傷神。

“好。就依正南之言。不去管曹操的事情,先擊敗公孫瓚再說。”

“主公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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