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這支新軍的編制該如何處理?”被張遼留在湯山的馬岱問道。
作爲一個北疆軍方的要員。又是出身軍閥家族,性格穩重嚴謹的馬岱對於擴軍、新軍這一類詞語非常的敏感。縱然是曹軍現行的軍事條例決定了軍隊不可能爲將領私人所有,但馬岱依然出於本能的想到了提前在這支此時尚未得到曹操批准軍隊中安插馬家的人,並藉此將馬家的影響力擴展開來。雖然他和馬超之前同時想到了將馬鐵、馬休兄弟送到湯山,可在根本目的上,頗具政治才幹的馬岱與一根筋的馬超是南轅北轍的。
張遼對馬岱的這種想法並不介意,從古至今,有這種想法的將領多了去了,不能兵爲將有便想加大影響力這本就是很正常的,所謂派系便是由此而來。只要馬家的手別伸到張家內部,同時不要因爲家族利益而影響到軍隊指揮和北疆大局,張遼纔不會管這支軍隊中誰的影響力最大。
其實張遼的這種心態已經具備了上位者的形態,此時在北疆,張遼的影響力再度恢復,即便馬岱在私底下擴張影響力,那也是屈居於張遼之下的“二級單位”。也就是說,北疆軍中如今只有一個老大,那就是張遼。
當然,張遼也不會讓馬家的影響力無限制的擴展,曹操能夠制衡他張遼,張遼自然也會在北疆制衡馬家。郭淮以及此時已經被調離幽州擔任了幷州刺史的田豫和他們身後的家族就是張遼準備在軍中扶植起來的另一股勢力。
“仲華。這支新軍是否能夠順利組建還需要看主公的意思,在沒有得到批准之前,就在我的中軍大營設立的教導營中先組建一個‘寒帶山地叢林戰研討會’,以推演北方,尤其是東北地區的山地叢林戰爲主的這樣一個機構。那些調集的軍官也將在經過篩選之後安置進來。這個機構的編制和宗旨明天我會給你,你在徵調軍官的同時,要將這個機構組建起來。”
張遼毫不在意馬岱的那點私心,直接將籌建工作交給了馬岱。
看着馬岱帶着興奮的神色離開的背影,張新在一旁用不屑的口吻說道:“主公,馬岱這傢伙也太急了點吧?想擴展馬家的影響力這沒錯,但也不能飢不擇食不是?若是龐令明還在北疆也就罷了,可如今馬岱向憑藉馬鐵、馬休這兩個小子在這支新軍中紮下根,是否有點太過於異想天開啊?”
“你見過馬鐵、馬休?”張遼對馬超的弟弟沒什麼影響,至於史書中也不過記載了這兩人隨着馬騰一起被曹操掛了,想來也不會是太厲害的人物。
“見過,武藝還不錯,放在軍中也是個中上,單打獨鬥不比李嚴他們差。可是或許是他們懂事時家族已擺脫困境,所以也養成了紈絝之氣,而且不願用功。毅力更是不如馬孟起和馬仲華多矣!這些日子馬超和霍峻等人連日比鬥,也曾偶爾間說到他的兩個弟弟,頗有將他們也送到湯山交由主公調教的想法。”張新笑道。
張新之言到讓張遼心中詫異,實力不遜於李嚴等人的紈絝,這讓張遼倒是有了點興趣。若能夠調教出來,以馬騰和馬超勇冠西北的實力,繼承了馬騰基因的馬鐵、馬休縱然比不了馬超,但至少能超過李嚴等人。追上高覽、張頜這些武將。如真能如此,即便他們兩人在指揮上一塌糊塗,收到身邊也能作爲親兵護衛中的哼哈二將。一旦中軍投入戰鬥,他們便可成爲中軍最鋒利的兩把尖刀。再加上一個本就武力不俗的寇封,這三個人若能連續出擊,在野戰中張遼的中軍就擁有了超強的攻擊力。
“不錯,看來我也該在挑幾名年輕人補入中軍護衛了。寇封如今在護衛隊中一枝獨秀可不是好事,也得給他找幾個對手才行!”張遼笑着說道。
張新看着張遼的笑容,雙眉不住的抖動。張遼的笑容實在太……張新心裡明白,不由得暗自給馬鐵、馬休和寇封做了一次祈禱。
徵北將軍的命令在北疆就是最高軍令,隨着連續不斷的調令從湯山大營發出,幷州、幽州的北疆軍中大批被各自主官看好的年輕軍官紛紛向着湯山集中。
這種情況讓北疆七個騎兵旅和七個步兵旅的最高主官心頭滴血,畢竟張遼調動的全都是他們平日裡最爲看好的年輕人。知道內情的他們也明白張遼調人的用意,騎兵部隊的還好些,至少張遼重點關注的是步兵軍官,那七名步兵校尉的心中就更加糾結了。雖說這些人不可能全部被張遼留用,但能讓張遼留下的卻絕對是真正的精英。
唯一讓這些校尉們心中感到安慰的,就是此次調集軍中精英的同時也有張遼要親自出手培訓他們的傳言。這些能做到校尉,統帥萬餘精銳的傢伙無一不是從各個訓練營出來的精英,其中六人還出自當年的兗州大營,對於張遼親自出手訓練的效果記憶猶新。若是自己的部下能夠得到張遼親自指點。同時又沒有被選上,雖然會有些喜怒參半,不過也算有些補償了。
薊縣。
城中的一處小客棧被數十人包下,看他們的架勢,有主事之人,也有各自的護衛。客棧老闆閱歷豐富,心知此必是有點家底的世家中人,似有藉此商議機密的用意。爲保證他自己的安全,在將客棧鑰匙交出之後,那老闆便立刻消失。
“趙兄,這個老闆倒是個知情識趣之人吶!”客棧最裡面的一處屋子中,這羣人中的首腦正在此商議他們的要事。
“若是這點本事都沒有,豈能再薊縣經營客棧?”
“諸位,莫要閒話。今日我等齊聚於此,便是商議之前的那件事是否要繼續。”
“繼續個屁!今**趙兄請我等到此,卻沒有請衛家和崔家之人,更是將我等北上的消息瞞過了涿郡的衛凱。此事是否繼續,你趙兄不是已經有了決定了嗎?”
“不錯!程兄所言不假,我河間趙家確實不願再聽崔家的擺佈。至於衛家,誰都知道,河東衛家如今在上層根本就沒有陳留衛家吃香,他們又在如今已嫁給張遼將軍的蔡大家身上潑污水,不但得罪了張將軍,更得罪了天下過半的士人。我可不想讓趙家跟着衛家一起倒黴!”
“趙兄勿惱,程兄可不是那個意思。我等能應邀前來,自然也不願受那等閒氣。何況張將軍並未爲難各家子弟,相反卻還有培訓指教之德。不談其他,單就這一點,我等家族也不能再針對張將軍了。不過此事之中。河東衛家不算什麼,但卻還涉及了博陵崔家,這就不由得我等不慎重。而且博陵崔與清河崔一體兩面,如今我等不知這兩個崔家對此事是何道理,又豈能隨意表態。若是真的一舉得罪兩個崔家,你我可都是在冀州討生活的,難不成要放棄家族基業,離開冀州避難嗎?”
“諸位,唐兄之言不無道理。不過諸位是否想過,我等只要找準領頭之人,便可無視崔家的壓力呢?”
“李兄,你素來智謀過人,不妨明言。”
“衛家早已得罪張將軍,他們如今只能一條道走到底。即便是他們想罷手,也得看張家是否願意。除非衛家能付出極大的代價請出太原王氏這樣的頂尖家族說和,但這樣雖能保住家族,卻也徹底將衛家打入谷地。至於崔家,你們也知道博陵崔和清河崔一體兩面。此事出面的是博陵崔,據說博陵崔家的崔壙崔州平求學於荊州鹿門書院,是屬於對曹丞相極度不滿者。崔粼也並非崔家嫡系長子,崔家隨時可以將自己的干係脫開。況且還有清河崔爲其後盾,無論如何都傷不了根本。我等今日聚集,無論是否有所定論。都已然惡了崔家與河東衛家,若再不尋個靠山,只怕被逐出冀州還算輕的,家破人亡也未可知啊!”
“李兄是想抱住張家的大腿吧?”
“程兄,李兄此言非虛。何況依靠張家又有何不可,至少張家沒有衛家、崔家那般視你我爲奴僕一般。況且張將軍爲人公正,在士林、官場和民間聲譽極高。最重要的,張家根基在幷州而非在冀州。冀州各大世家當初皆是投效袁本初,如今雖然歸附了曹丞相,卻也各懷心思,以至於曹丞相要其長子迎娶甄家嬌女並親任冀州牧來壓制大家族的反噬。既然如此。則說明曹丞相併不介意冀州內部世家實力的變動,若是有人敢於出頭挑戰崔家、田家這等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想必是會得到曹丞相和張將軍暗中甚至是明裡的支持的。”
“趙兄是否太過樂觀了?曹丞相與張將軍之間似乎也並非毫無芥蒂,你焉知他們會對冀州世家內部的爭鬥表示支持?”
“諸位,即便是曹丞相與張將軍有芥蒂,但兩家依舊是姻親。對於沒有相關利益的地區,他們又怎會隨意相爭?何況這種事情就是一個賭,賭對了大家發財,賭錯了,大家倒黴。至於諸位是否有膽子賭這一鋪……呵呵!諸位但可隨意。”
片刻的沉默……
“賭了!吾兒在幽州已是都伯,據聞張將軍似乎還與擴軍之意,將來至少也能當個司馬、校尉,便是冀州根基盡毀,吾亦能在幽州重新起家!”
“程兄果然豪氣。既如此,我也賭這一鋪!”
“對!賭就賭,反正不賭也是在大家族陰影之下苟延殘喘,倒不如試着一搏,或有生路!”
“賭!就依李兄所言。我等當立誓以明志,背盟者天誅地滅!”
“善!!!!”
“什麼?文遠還要在幽州擴軍?”荀彧接到幽州的報告後有點頭疼。
“子魚兄,長文,你們看此事當如何處理?”荀彧向一旁的華歆、陳羣詢問。
華歆微笑道:“此事涉及軍務,你我又豈能隨意評議。不如將此事交由主公決斷吧!”
華歆的推諉不出荀彧意料,此類生性圓滑之人在局勢未定前是絕不會輕易表明態度的。
陳羣看着幽州的組建新軍的請示報告,眉頭微微一皺道:“張將軍素來穩重,絕不會輕易表態。如今卻能力主建立新軍,必然有着充分的理由。況且之前幽州便送來消息,高句麗大人伊夷模遣使覲見,想必此事必然有所關聯,或者北疆可能又要發生戰事。”
陳羣之言讓荀彧也皺起了雙眉,“這個文遠,唉……他到哪裡都安分不了啊!”
“文若公,如今羣倒是關心爲何大鴻臚至今未對高句麗使者一事有所表示,反而任其滯留幽州?”陳羣疑惑不解地問道。
“這……”荀彧也不知該如何回答,總不能說是曹操示意無需理會。
陳羣見狀,心中已有所察覺。“文若公,子魚先生,在敬愛那個此事報知丞相之前。是否也該讓大公子知曉啊?”
陳羣對華歆可沒什麼好感,尤其是受到管寧與華歆割席斷交之事的影響,陳羣這批士人對華歆的個人品格可是始終存有懷疑。對華歆今日的推搪態度,陳羣也乾脆的將曹昂拉了出來,直接隱晦的指責華歆對曹操留在雒陽的代表毫無尊重。
“長文言之有理。來人啊!速速去將大公子、二公子請到尚書檯來!”荀彧可不像讓陳羣與華歆再次發生衝突,趕緊藉着叫人,將話題岔開。
但是在曹昂和曹丕趕到尚書檯後,荀彧才發現他又犯了一個錯誤,根本就不該將對張遼態度迥異的曹家兄弟全部叫來。
“三位先生,兄長,幽州如今有七萬雄兵,其中更是有鐵騎四萬,足可縱橫北疆而保持不敗。雖然張將軍乃是我軍名將,但隨意組建新軍似乎有些不妥。此是丕的意見,還請諸位先生及兄長見教。”曹丕既然選擇了站在張遼的對立面,如今也不再虛僞的做出緩和關係的態度。何況他自從擺出了與張遼相對的態度,手頭也頗爲收攏了一些實力。
在座的三人對曹府酒宴一事皆是心知肚明,聽曹丕一說,倒是心中同時想到“果不其然”這四個字。然而曹丕如今不過是個郎中,雖然還執掌南宮令,可對於這等大事,誰也不會太過在意曹丕的話。倒是曹昂這個五官中郎將的態度十分重要,在光祿勳、光祿丞、執金吾盡數空缺之時,五官中郎將實際上就是雒陽城內外大軍的實際統帥。
曹昂看着荀彧等人的眼神,微微一笑。他的這種從容不迫的態度讓荀彧等人位置暗暗讚賞,這樣的表現與曹丕顯得急躁的表現相比,實在是高出不止一籌。
輕輕咳嗽了一聲,曹昂站起身瀟灑的向荀彧三人施禮,跟着張遼這麼長時間,曹昂也早就將張遼那些裝模做樣的架勢學了個十足。
“三位先生,姑丈乃是天下公認的名將,更是我軍中級別最高的將領之一。當初幽州初定,兵力捉襟見肘之時,姑丈亦能因軍費關係而強行限制兵力,如今的擴軍之舉必然有其緣故。況且姑丈的表章中並未有立刻便要擴充多少大軍的意思,反而是先建立一支小規模的軍隊,以此訓練出一批軍官,這分明便是穩妥行事之舉。何況擴軍與否此事也輪不到我等隨意質疑,昂的意見便是將姑丈的表章立刻送到父相那邊,我等根本無需表示任何意見。”
曹昂這番話卻是話中有話,首先直接點出張遼和曹家的關係,立刻顯示出曹丕不敬尊長的一面。接着指出張遼的地位以及張遼一貫的行事風格,再指出張遼事實上已經做出了擴軍的先期準備,自己這些人便對此事失去了任何表決資格,只能立刻送到曹操那邊。可是曹昂通篇沒有一句話言辭激烈,說話間更是情緒平和,就此一點,便勝出曹丕數籌。
至於曹昂的用意也不難猜,既然和張遼之間的關係根本就不想曹丕那樣可以輕易拋開,那就乾脆以一種公允的態度大方的展現在人們面前。張遼就是他曹昂的姑丈,是長輩也是老師。但我作爲曹家長子,我所做的一切全都出於公心,只要是對天下有利,對曹家有利,我便表示支持。這種不卑不亢,不躲不藏的態度纔是一個能夠繼承曹操的事業的繼承人應該有的氣度。
兩位公子之間的明爭暗鬥是荀彧等人不願介入的,雖然他們更欣賞曹昂,也不能隨意表示出他們的態度傾向。他們和張遼這類姻親不同,出了事情可沒有什麼曹家親戚可以幫忙。
但曹昂的態度卻也正是荀彧等人所想的,這種事情他們本來就沒有決斷的資格,只不過荀彧因爲還掌管這全軍上下的供給而必須對擴軍一事表明態度。可是在曹昂、曹丕分別表示出各自不同的態度後,荀彧也不能隨便表態了,即便這是他的真實想法,他也不能冒着得罪曹家兩位公子之一的危險開口。如此一來,將矛盾和問題上交便是最好的選擇。
“我看就依兩位公子之意,將文遠的表章立刻轉送到丞相面前,將此事交由丞相決斷。”陳羣也在此時表現出了他圓滑的一面。
荀彧也沒有了辦法,看了看華歆,點點頭表示同意。
不多時,三匹健馬衝出雒陽南門向着南方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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