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邑城,作爲雁門關北部的重要城池。自從秦始皇設立馬邑縣後,四百餘年中,除了漢武帝安居反擊匈奴的那些日子之外,馬邑城基本上每年都會受到北方胡人的進攻。然而不管是胡人得手與否,馬邑城始終還是屹立在雁門關外,作爲雁門關北方的屏障。然而自從張遼十餘歲在馬邑橫空出世後,馬邑城便再也沒有遭受過胡人的侵害。從張遼祖父兩代人爲馬邑縣尉的經歷,再到張遼讓馬邑脫離戰爭苦海的事實,如今的馬邑城已將張遼當作了全城的驕傲,張家也成爲馬邑縣絕對的望族、領袖。
張遼發展家族的同時也沒有忽視馬邑城的城防,在張家自己的棱堡尚未建成之前,張家依然要依靠馬邑城作爲庇護。如今的馬邑城城高、城寬皆爲十丈,城牆東西長約四里,南北長約七裡,全部城牆皆是用黃土細細夯實,軍中佩刀猛力砍下,也不過一寸厚的缺口而佩刀卻會斷裂。城牆外砌上燒製的密實的青磚,整個馬邑城遠遠望去就像是一處用黛色染遍的畫卷,近看又像是全部用磚石砌成的堡壘,讓馬邑城百姓心中着實多了不少安全感。
建安十二年十二月十七日,張遼回到了馬邑城。
回到家。自然又是拜見老母親,接着就是接待登門拜訪的鄉紳。不過這次張遼卻僅僅只是向老母親請安後,便讓已經趕到馬邑的長子張震在老管家和現任管家張成的陪同下接待鄉紳。張遼自己還有事情,張震作爲長子也要開始學着管理家務。
“二弟,你在幽州倒是出人意料啊!”張遼的長兄張汎看着自己的弟弟微笑着說道。
作爲庶子,張汎在繼承權上確是弱於嫡子張遼,而且張家能夠崛起,全賴張遼在外打拼。作爲長兄,張汎能夠做的便是將弟弟、家主交待下來的事務做好,並協助嫡母管理好家族。對於家主的位置,自從張遼在草原上打響了“北地蒼狼”的名頭之後,張汎便已經不作他想了。如今看着張家蒸蒸日上,張汎心中也是無比喜悅。雖然自己妻妾不少,但子息艱難,至今不過兩女傍身。可家主張遼卻已有五子,如今又要迎娶兩名妻子,將來的子息自然不會少。最重要的是這兩位張家新婦全都是來投頗大,能讓張遼得益良多。如此,張汎終日便是笑容不斷,越是臨近張遼第二次婚禮,張汎的笑容便更盛。
“兄長,你笑得眼睛都已經眯成一條縫了。整日如此笑容,你的臉就不感到酸嗎?”張遼對從自己回家後便始終滿臉堆笑的長兄實在無奈,當他從老管家和嫂子那邊得知了兄長臉上笑容的原因,卻有在苦澀中多了幾許甜蜜。
這就是家族,張遼的前生卻因爲國家的政策根本就享受不到兄弟之情,而所謂的家族中人也更多的是考慮自己的利益。爲了一套祖上的住房,幾家人能夠反目成仇。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張遼,自然是要對此時這種兄弟同心的局面感到唏噓不已。
“酸什麼。你大哥我沒用,女人倒是不少,可十幾年下來,女兒到有十三個,卻一個帶把的都沒有。文遠你就不同了,三個女人就讓你得了五個兒子、兩個女兒,如今再娶兩個平妻,豈非又能爲我張家開枝散葉?哥哥不爭氣,張家的未來可就全看你的了!”張汎此時的笑容中也有了一絲鬱悶。
張遼很是無奈,可是這個時代就是如此,家族成員除了要爲家族的發展出力之外,對家族的未來也需要不斷努力。尤其是張遼這種嫡系子弟,更是要對家族未來成員的增加負擔起不可推卸的責任。幸好張遼的運氣不錯,曹清、婉兒、罄兒都各自有子女傍身,否則張母也不會任由張遼十餘年不納姬妾。但如今媳婦主動要爲兒子娶妻,兩個女子又各有來歷,張母、張汎自然是心中喜悅,忙不迭的任由曹清操持。
“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昭姬小姐的名頭可是十幾年前便傳遍中原及河北各地了。當初伯喈先生貶謫朔方時,愚兄也想前往求教。只可惜那時你年紀尚幼,父親又在鮮卑人攻城時陣亡,這纔打消了念頭。不過文遠你能將伯喈先生的女公子娶入張家,我張家除了文遠你身上的康成公弟子的光環,又能多出伯喈先生真傳的名頭啦。如此一來,我們張家便是不願成爲士族,那些人也會迫不及待的將我們劃入他們的範圍啊!”張汎說到這裡,別提多得意了。
“不用管他們,咱們自己玩自己的就是。”張遼從來不在乎別人的認可,在他看來,不管士林的名聲如何,只要家族擁有強大的實力,即便是幾代人都沒有著名的文人出現,那些人同樣也要老老實實、恭恭敬敬。
“話所如此,可是文遠你如今卻和曹丞相有了矛盾,這樣一來……”張汎直到這時才說到張遼和曹操的關係上。
“兄長大可放心。”張遼先安慰了自己的兄長一聲,隨即便向他解釋起其中緣由。
“首先我與清兒的婚姻依舊存在,張家長孫也是曹家的外孫。無論別人如何攻訐,也無論曹公心中如何想,在內外敵人沒有被他徹底解決之前,他對我便不可能下狠手。至於那些小打小鬧,如同隔靴搔癢一樣舉動,除了讓人們更加同情我,讓那些有心和曹公作對的人看到了潛在的盟友之外,對我,對張家還有什麼損失?”
張遼的話讓張汎無言反駁,張家本來就沒有將勢力建立在軍中的企圖。否則當初張遼也不會將他身邊最得意的親衛統領張成送回家當管家,並將起家的狼騎一點一點的送出軍營,讓他們回到馬邑。成爲了張傢俬兵的各級統領。如今真正留在曹軍軍中的張家人除了張遼本人之外,便只有張新、趙虎兩人。而張新還偏偏是張遼的親兵校尉,唯有趙虎統率着一支曹軍中戰力強悍的重裝步兵。可是人數也不過七百人,在曹操的縱容下,這支隊伍常年由趙虎統率,又長期跟隨張遼出戰,如今他們就猶如曹操身邊的虎豹騎、虎衛軍一樣,幾乎成爲了張遼的私兵。
而趙雲、陳到、郝昭等人雖然是張遼發掘、推薦、培養出來的,可是他們卻並不是張家力量,而僅僅是張家的盟友。只要他們的軍職還在,無論他們被調到哪裡,張家的盟友力量都不會受到損失。
這時候張汎突然想到張遼始終不在軍中發展勢力的舉動是否就是爲了應對此時的狀況?若是曹軍如今沒有采納張遼的軍政分開,以及軍隊統一管理的模式,那張遼手中能控制的軍隊至少也有十餘萬,受影響的更會多達數十萬,如此一來,曹操即便是要拼着軍心大亂,也要將張遼這個能與他在軍中分庭抗禮的將領幹掉了。這一點張汎毫不懷疑,曹操能有今日的成就,這點狠辣的手段了決心還是不會缺乏的。
“文遠,你果然眼光長遠。愚兄不及也!”張汎面帶佩服的讚歎道。隨即張汎又帶着疑惑的問道:“可是我也聽說了雒陽夜宴的情況,那曹老太尉和大公子曹昂倒是依舊站在文遠這一邊的嘛!”
“兄長!”對於張汎遲鈍的政治感覺,張遼很無奈。不過也幸好張汎沒有出仕,而是在打理着家族產業,否則一定會被那些官場油條們算計死的。
“兄長,你見過幾個女婿跟岳父關係好的?當初清兒嫁我,便是老岳父爲曹公拉攏屬下大將的舉動,只不過我和清兒婚後感情極好,如此一來,纔是一個闔家歡樂的結局。然而男人做事,親情關係的作用並不是很大,共同的目標和利益纔是最牢靠的關係。若非我無法撬動軍中將士反叛,若非我沒有觸及到曹公的切身利益。若非我還對曹公的大業有着極大的幫助,曹公怎會如此不輕不重的僅僅是調動了一些北疆的將領,卻還容許我再帶一批人進入北疆?打鐵還需自身硬,如今我便是要趁着曹公還騰不出手的時候,將張家發展成爲一個誰都不能輕視,也無法一口吞掉的勢力。這樣,咱們才能慢慢的穩定根基,打造一個千年家族!”
張遼的話讓張汎心中震驚,隨着張遼的最後一句話,張汎的雙眼中也冒出了激動的光芒。
“若是真能如此,愚兄便是死也瞑目了。”張汎兩眼放光的說道:“文遠,你此次婚後愚兄便要秘密南下。若是能在拉攏南方孫家,張家便可做到南北呼應,根基更深啦。”
“兄長不可!”張遼沒想到他的一番前景描述竟然會讓一直十分穩重的兄長張汎出現了激進的跡象,雖然聯合孫家以擴展張家的影響力是應有之意,但此時卻絕不是好機會。
“兄長,如今孫家當家之人乃是與弟仇深似海的孫權,破壞其荊南戰略,拉攏孫翊,迎娶香兒,無一不讓孫權這位即將成爲我便宜二舅哥的傢伙顏面無光。只要孫權一日坐在孫家家主之位,孫家便於我張家誓不兩立。除非孫權死亡,那時候有孫翊和香兒緩和關係,再加上我與孫伯符的那點交情,張家方能與孫家結成聯盟。”張遼向張汎解釋了理由。
張汎雖然有張家細作打探的消息,也算得上消息靈通。但是這種明顯涉及私密的消息,卻不是張家建立不到五年的細作能夠打探到的。而張遼又偏偏因爲此事涉及未來妻子的孃家,也不便在書信中告知,這纔有了張汎的茫然不知。張遼只是將理由擺出,張汎便知道自己有些激進,連聲向張遼致歉。
“即使如此,那南下之時便暫且擱置。不過待到時機成熟,愚兄想即便是孫權也不一定會阻止兩家聯盟的。”張汎最後笑着說道。
張遼臉上一樂,笑道:“看來兄長也得到雒陽那幫傢伙的消息了,真不知道陳長文是怎麼想到?如此重要之事卻不知保密,想來曹公如今也該得到消息了吧?”
“陳羣年紀雖然不大,爲人處事卻極爲老練。文遠焉知此事不是陳羣故意放出風聲而向曹丞相施壓呢?”
“我管他們做什麼。我只知道如今曹公不願對我打壓過甚而導致我和張家成爲他的對手。而那些傢伙更是想拉攏我以增強他們在軍中的實力。左右逢源雖說常常會導致兩頭都得罪,但只要張家實力強大,我有何懼此事多得罪些人呢。”
“文遠此慮穩重,如今真正實力強大的還是曹公。若是愚兄選擇,也同樣是左右逢源啊!不過文遠,外面的公事可以容你左右逢源,家中如今即將有三位妻子,你又如何左右逢源啊?”張汎說着,又將張遼即將到來的婚事拿出來取笑。
“兄長好沒道理。清兒與昭姬乃是幼年好友,她們兩人自然不會有所矛盾。即便是有些小問題,以昭姬的大度也能輕易解決。倒是香兒讓我有些難辦,她自幼好武,在江東時便訓練身邊侍婢,也有了‘梟姬’之稱。她和清兒、昭姬倒是真的格格不入,沒有共同語言啊!”張遼此時臉上也浮現出一絲擔心之色,“所以我想在婚後將清兒與昭姬留在馬邑,而將香兒帶到薊縣,同時也讓香兒繼續訓練侍婢,張家要保持勇武本色,內院之中也不能全都是嬌柔弱小的女子成天的鶯鶯燕燕。紅妝巾幗,倒也是一道亮麗的風景。”
“你……”張汎對自己這個已經是一代名將、學術大家和張家家主的弟弟無語了,說到嚴肅的家務時,張倆都能將話題岔到這種風花雪月上面,張汎此時倒是對曹操以及那些和捉拿公聊共事的文武官員心中多少有了些同情之心。
建安十三年元旦,馬邑城張燈結綵,一派喜氣洋洋。今日正是張遼迎娶新婦,將蔡琰、孫尚香兩位美嬌娘娶回張家的時刻。
此次雖然不是迎娶正妻,但因爲張遼和蔡琰的身份背景,遠赴馬邑的賓客依舊不少。
雖然曹操、荀彧、郭嘉等人因爲公務無法脫身,但曹昂、曹德代表曹家出現在馬邑。
孔融、楊修代表雒陽如今的中立派世家趕到馬邑;張遼幕府中的鐘毓代表他的父親鍾繇以及他們身後的士族集團趕到馬邑;董承代表曹軍中不受重視的降將趕到馬邑;糜芳和甄宓長兄趕到馬邑;天下各大家族也均派出主事之人趕到馬邑,那些和張遼關係不錯的家族更是派出了家主的嫡子,如蒯祺。
同時、郭奕、程武、沮鵠、典滿、曹泰、夏侯尚等人也分別代表他們的父親趕到了馬邑誒張遼這個上司兼老師祝賀。而曹洪更是將軍務扔給已經趕到長安的趙雲和陳到,親自帶着長子曹馥溜到了馬邑,爲他最好的朋友張遼賀喜。
孔融更是因爲他與蔡邕的交情,已經家族名望和本人的聲望,成爲臨時的蔡家長輩,作爲蔡琰嫁人的代表。
孫尚香這裡就未免有點淒冷,孫翊不能離開曹操的視線,孫權更不會將吳太夫人送到北方。幸好張遼對此早有準備,孫權意圖挑撥張遼和曹操的關係而將孫翊、徐盛的家眷送到廣陵後,得到消息的張遼便連續給曹操、郭嘉、陸遜、夏侯惇發去書信,孫翊和徐盛的家眷沒有送到襄陽,而是直接通過大海進入黃河,然後在河內棄船登岸,由早已等候在河邊的張家人直送馬邑。孫翊的妻子將作爲孫尚香的長輩,而徐盛夫婦則臨時作爲孫尚香的孃家人在一旁觀禮。張遼此舉讓孫翊和徐盛心中十分滿意,也讓孫尚香無比甜蜜。一個能在婚前便爲自己考慮周全的丈夫,又是一個文武雙全的英雄,即便兩人年紀相差有點大,孫尚香也滿足了。
這一場婚禮相比張遼和曹清的婚禮而言更加的盛大,更加的奢華,這時候的張家財力已然應爲西域商道的打通而大大增加,家族私兵在草原上的劫掠也在練兵的同時爲家族帶來了大量的財富。於是此次婚禮上,張家用來鋪地的並非紅布,而是珍貴的西域地毯。大廳上方更是有一架用十八個琉璃燈盞組成的吊燈,將大廳映照的一片通明。大廳內,屋子裡也沒有任何金銀器具,可是各種潔白如雪的瓷器卻讓整個環境沒有了一絲暴發戶的奢侈,而顯示出一種清幽的高雅。新人紅色的禮服與潔白的瓷器交相輝映,一派充滿喜氣卻又不顯庸俗氣象。
張遼和張家、孫家衆人滿臉喜悅,賓客們則是面帶笑容的同時心中各自心思不同。這一次的婚禮雖然只是一次很普通的婚禮,但是婚禮上的佈局以及婚禮涉及的人和事,卻是對天下的格局產生了一定的影響。雖然影響此時還沒有顯現出來,可隨着賓客們的陸續迴歸,這份影響力將漸漸擴展到全國各地。
這其中能爲張家究竟帶來多少好處雖然還不清楚,可是隻要看到張家主持家族商務的張汎那一臉掩飾不住的笑容,每一個有心人都知道,張家又要藉機大發一筆橫財了。
至於政治上的影響力,看看曹家之人中除了曹洪那毫不摻假的笑容之外其餘曹家人皆有些勉強的笑容,代表着其他勢力的賓客們心中也有了定論。
建安十三年,刀兵四起的戰爭雖然尚未開打,可是更加兇險的政治鬥爭卻已經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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