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遠哥哥……”
就在張遼向從襄陽城開始搜刮荊州人才之時,孫尚香卻有找上了他。
看到孫尚香身後跟着的卻是滿臉無奈的孫翊,張遼將包含疑問的眼神投向孫翊。
“文遠兄……唉!小妹是因爲聽到了闞澤之事。”孫翊咬了咬牙,實話實說。
張遼這纔想到自己光顧着徐盛,卻疏忽了闞澤對孫翊、孫尚香同樣有着壓力。這份壓力不在於闞澤,更不在於闞澤身後的孫權,而是在於能夠決定孫翊兄妹兩人命運的曹操。但是孫翊的命運已經不可改變,他只能成爲曹操分化孫家的一個“道具”。但是孫翊也因此而避免了被遣送回江東的命運,不用去面對那些親朋好友,更不用面對孫權。但是孫尚香不同,曹操並不在意孫尚香的歸屬,即便孫權用孫尚香去和劉備聯姻,曹操也不會將孫劉聯盟太當回事。如此一來,在孫尚香前途不明的時候,兄長孫翊又無能爲力之時,孫尚香找到張遼那就是意料之中了。
“你想回去嗎?”張遼問道。
看到孫尚香不假思索的就要回答,張遼連忙擡手將孫尚香即將脫口而出的話擋住,說道:“你先別急着回答,江東不單是你的家,同時還有你的家人。即便孫仲謀傷了你的心,可是那裡還有吳太夫人、你的大嫂、侄兒、四哥孫匡以及周公瑾夫婦,再說下去還有你大伯孫羌,四叔孫靜和他們兩家的子弟,你真的能全部拋下,毫無留戀?”
張遼這番話的殺傷力相當大,對於孫尚香這樣一個並不算通曉世事的女孩子而言,算得上是一次強烈震撼。說老實話,張遼並不希望孫尚香回到江東,因爲他不願意看見這樣一個花季少女再被孫權這個只顧着權謀、權勢的兄長出賣。但是該說的話張遼還是要說明,他可不願意不明不白的擔上一個誘拐少女的罪名。要知道,據郭嘉在江東的細作回報,江東那邊的民間,已經將孫尚香逃家的責任由孫權和他張遼兩個人分擔了。唯一讓張遼欣慰的是孫權擔的是惡名,而他張遼的名聲卻還算正派。
孫翊見張遼一開口邊讓孫尚香陷入對家人的思念,他心中不免有些着急。雖說孫翊早就知道張遼要以他的名義截下徐盛,可是孫翊還是希望孫尚香能夠留在他的身邊。一來他也疼愛家中唯一的小妹,二來孫翊也明白,只有孫尚香留下,他才能夠得到張遼毫無保留的援助。與孫權挑選的那個老頭子劉備相比,孫翊倒是情願小妹嫁給張遼。雖說張遼也已經年近四旬,可是素來注重保養,又從不願留長鬚,僅僅是在上嘴脣留了兩撇八字鬍的張遼看上去也就是三十歲出頭。更爲重要的是,孫家自孫堅、孫策,一連出了兩代勇將,孫翊、孫尚香也深受影響,自幼習武。對於戰績顯赫,威名素著的張遼,那個只知道在自家弟兄的掩護下度日的劉備自然又要失分一大節。
可是當孫翊向開口向爲孫尚香向張遼解釋時,張遼卻又將孫翊的話堵在了嘴裡。張遼衝着孫翊搖搖頭,示意他在孫尚香想明白之前不要開口打擾。隨即又招手讓孫翊退出屋子,免得影響孫尚香的思考。
“將軍,小妹她……唉……總之不能讓小妹回去。”孫翊一出屋子便急切的向張遼說道。
張遼卻只是笑了笑,道:“叔弼,令妹如今也已經是雙十年華,換成男子,也是加冠之年。很多事情要讓她自己想明白,自己作出決定。否則將來後悔起來,可是沒有後悔藥吃。”
孫翊也沉默了下來,跟在張遼的身後走到了院子中。
對於外界有關孫尚香和自己的那些傳言,張遼如今也已經十分清楚了。隨着這段時間的接觸,張遼對孫尚香的感覺也在漸漸的變化之中。家中的妻妾也已經共同生活了十幾年,男人貪戀美色的天性即便是張遼也是無法避免的。這些天一直有一個充滿了青春活力的美少女在面前晃悠,張遼就是想學釋迦摩尼的視而不見也不太可能。和身邊近三十個姬妾的曹操以及家中僅有一妻卻時常在外流連花街柳巷的郭嘉相比,張遼已算是十分難得的好同志了。
“叔弼,”張遼揹着雙手,背對着孫翊道:“此次你二哥俯首稱臣不過是權宜之計,但是這卻是你接回家眷的最佳時機。以韓當這段時間的表現來看,最起碼他只要回到江東,絕對會支持你接走家眷的要求。所以……你不要放棄啊!”
張遼的話讓孫翊心中一驚,他已經知道,韓當和他之間的那些所謂的私語此時已經爲曹軍高層所知,張遼此時說出此事應該不是威脅,而是看在孫尚香的面子上提醒他要小心行事。畢竟自己將來不再是孫家的三公子,而是寄人籬下的孫翊了。
想到這裡,孫翊對張遼再度產生幾分感激之情。同時他也明白,要想在曹操麾下站穩腳跟,徐盛,張遼,缺一不可。
“待今晚我便去找韓老將軍與文向兄,一定要得到確切消息才行。”孫翊暗中想到。
鹿門山上,龐山民和龐統這一對族中兄弟也在對坐閒聊。
“士元,你準備何時出山?”龐山民問道。
龐統看了自己的族兄一眼,一言不發的將注意力又集中到了他面前正在燒着開水的紅泥小火爐上。
龐山民對龐統的沉默也不以爲忤,他的雙手也沒有閒着,正在那裡準備着茶葉和茶具。
少頃,爐上的泉水沸騰了,龐山民將早已放好了茶葉的茶碗擱在黃楊木的托盤上推到龐統面前,龐統則提起水壺,順勢將沸騰的山泉水傾注到茶碗中。隨着沸水的飛流直下,茶碗中的茶葉打着旋的在水中上下翻騰,同時騰起的水霧中也飄出一陣茶葉的清香。
龐統放下水壺,端起一碗茶送到龐山民面前。龐山民接過茶碗,卻不忙着飲茶,而是等着龐統再端起一碗茶,兩人相互敬茶後,才各自品嚐了一口。
“果然是好茶!不加任何調料,卻讓茶葉本身的清香、甘苦完全的展現出來。能率先想出這樣飲茶,那張遼確實不愧於他今日的名聲。”龐統終於開口了。
“呵呵呵!士元,這茶葉便是張將軍送予爲兄的。據說是從洞庭湖的一座小島上採下的野生茶樹。據張將軍所言,若是清明前後,這茶葉纔是品質最佳之時。如今的茶葉,終究還是有些老了。”龐山民笑道。
“兄長很推崇那位張將軍?”龐統若有所思的看着龐山民。
龐山民也同樣頗有意味的對龐統說道:“不但是爲兄,便是父親,也同樣對那位張將軍另眼相看。士元,不是什麼人都能在文武這兩條看似毫不搭界的領域都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的。在這個世上,論用兵,張遼可與曹操等人並列。論文采,張遼也同樣不遜於曹操。最關鍵的是論及學術成果,曹操就完全不如在算學造詣上無人能及的張遼,再加上那部爭議雖大,卻論點新奇,論據嚴謹的《天演論》了。父親曾說過,單此一部《天演論》,張遼便可脫出鄭玄學派而自成一家之言,也可稱爲一代宗師了。”
“叔父他也……”龐統無語了,他沒想到在他眼中那已是智慧化身的龐德公竟然會如此看重張遼。
“你先別多問,且看看這個。”龐山民從身後拿出一疊寫滿了字的紙遞給龐統。
龐統疑惑的接過後,只看了一眼便再也挪不開眼睛了。於是,他茶也不喝了,將腦袋埋下,仔細的觀看者龐山民交給他的東西。
若是龐統身後有人,便能在龐統翻動紙張的瞬息之中,看到紙張上隱隱現出的“議會”、“議員”、“內閣”等等字樣。這分明就是張遼交給曹操的那份政體草稿的抄本。
“好新奇的制度!好嚴密的制衡手段!”龐統看完後,沉默片刻,突然間連着誇了兩句。
“哈哈哈!士元,休說是你,便是父親看後也同樣震驚不已,對此深爲讚賞啊!”
“兄長,此議是何人所爲?”龐統問道。
“張遼,張~文~遠。”龐山民看着龐統,一字一句的說出了答案。
“是他?”龐統心中大吃一驚。
“正是。這東西是從曹丞相的臨時行館中偷偷抄錄的,初見之時,我也不敢相信。不過行館中的暗探賭咒發誓證明此乃張遼所爲,我們也不得不相信。”
“若真能照此方案施行,那豈不是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龐統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不錯!”龐山民意氣風發的說道:“而且這於夏商周之時皆不相同,倒是有些類似於上古時期的聯合執政。君權受到極大的限制,相權也同樣有着方方面面的制約。真正的核心卻是在議會,只有掌握了兩個議院的多數議員,纔算是真正掌握了大權。可是即便如此,也同樣也顧忌到當時掌握着行政權力和軍權的各方大臣。同時議員和大臣又需要籠絡皇族,雖然那君權受到限制,卻也確保了天子之位不失,皇族也在內閣和議會中擁有部分席位,內閣、議院、皇族三方鼎力,內閣之中又有丞相、太尉、御史大夫相互制衡,這纔是這份制度真正讓父親讚不絕口的地方。”
“不錯,畢竟皇族不能擔任要職。官府權力全部被士大夫掌握。這也算是士人們多年追求而不得的一個希望,卻眼見得就在眼前。可惜曹操是否會贊同卻還是兩說!”龐統倒不似龐山民那樣興奮,他很冷靜的指出了關鍵的問題。
“士元果然眼光深遠。此時父親也提到了。”龐山民按捺住心中的興奮,說道:“所以父親決定要支持這個提議,尤其是要支持提出這份計劃的張遼將軍。”
“可是據我所知,那張將軍似乎此時已有爲曹操所忌的嫌疑,他在北疆的嫡系將領幾乎被抽調一空啊!”龐統雖然在鹿門書院閉門讀書,卻也不是不聞世事。
“當初愚兄這是如此問父親,但父親卻說,那張將軍當年能挖掘、培養出趙雲、陳到、郝昭、魏延,如今爲何不能繼續從底層挖掘潛能?這位張將軍固然是看人的眼光一流,可是衆人似乎都忘記了,他調教人的能力同樣當世一流。曹公治下各州皆有公學,還有規模不一的武學,軍中又有專門訓練被發現有潛力的士兵和軍官,張將軍又怎會擔心無人可用?”
“確實如此啊!”龐統點點頭道:“難道叔父想讓張將軍取代曹丞相不成?”
“怎麼可能?”龐山民擺擺手道:“父親說了,張將軍不是梟雄之輩,雖然能力出衆,卻不喜獨霸權力。否則以其在軍中的威望,早就能夠與曹操平分秋色了。但也正是如此,父親說與其支持一個權力慾望過分強烈的曹丞相,倒不如支持一個不喜歡獨掌大權的張將軍。即便張將軍不願背叛曹丞相,以他們的年齡,我們也完全可以再等一段時間的。”
“原來如此!”龐統恍然大悟。他明白了,龐德公也知道曹操健在時的地位無人可以替代,但曹操畢竟已經是年過半百,常年征戰又有繁瑣的政務操勞,即便保養得再好,如今也已經顯出老態。而張遼則不同,雖然同樣征戰沙場,可是張遼看上去不過就是三旬左右,加上年齡本就比曹操要小,身體也比曹操健康,這就是最大的優勢。
而且,龐統還知道,曹操的繼承人,長子曹昂就曾經得到張遼長時間的教導,有素有寬厚仁慈的名聲,龐德公此時觀望,也有觀察曹昂的意思在內。如此一來,便等於是有了兩個選擇,也使得龐家未來可以更加的遊刃有餘。
“那叔父是否希望我加入張遼將軍的幕府?”龐統看着龐山民。
“父親說了,雖然龐家將會傾向於張遼將軍,但是士元你的選擇則完全由你自己決定,家族對此不做任何干涉。”龐山民笑着回答。
在雒陽,侍御史陳羣的家中,原本該在長安的鐘繇此時卻與陳羣對面而坐。
“長文,這便是公仁從襄陽傳回來的東西?”鍾繇說道。
陳羣看着鍾繇道:“正是。而且還有咱們潛伏的人手從曹公那邊偷偷抄來的這份東西。”
陳羣遞給鍾繇的同樣是一份張遼給曹操的草稿。
若是此事被郭嘉、曹操知曉,那曹操身邊的一場大清洗在所難免。但就從此事中也可以看出,即便曹操如何努力的削弱士族、世家的勢力,但早已經將自己的根基深深地埋入大漢各個領域的士族世家絕非是曹操能夠輕易削弱的。
事實上士族的發展也確實從漢末走向巔峰,知道唐代才稍有回落,然而唐初也依舊讓李唐皇室無可奈何。就算是武則天對世家大開殺戒,也僅僅是使得世家損失慘重。一直到經過了五代十國的戰亂後的宋朝,世家的影響力才真正的被削弱到了最低。
“這份制度必然和公仁送來的地圖一樣,絕對是文遠所爲。”鍾繇一邊看一邊說。
“元常真是好眼力。卻是張文遠所爲。若是曹公願意以此作爲未來執政的基礎……我估計……呵呵,至少我們陳家不會反對。”陳羣笑道。
“文遠一貫如此!”鍾繇卻不管陳羣說了什麼,自顧自的說道:“制衡、平衡永遠是他追求的東西。他倒是深得中庸的精髓,不愧康成公教導啊!”
“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很令人嚮往的境地啊!”陳羣說道。
“文遠太過於拘泥忠義,更不是擅權之輩。此爲幸也!此亦爲不幸也!”鍾繇說道。
“議會制衡,內閣制衡,如此一來倒是可以限制天子恣意妄爲!”陳羣說道。
“軍權獨立,卻又受到內閣與議會的雙重限制,卻能避免董卓舊事再現。”鍾繇說道。
“皇室財產獨立,國庫壓力大減啊!”
“重新劃分州級行政區域,也可以照顧大批士族子弟。”
……
陳羣與鍾繇一人一句,看似兩人間的話題驢脣不對馬嘴,但是他們二人自己卻很清楚,他們正在商量有關士族未來發展的大計。
雒陽城中,尚書檯的辦公區域內,屬於主官尚書令的屋子今晚也亮着燈火。荀彧同樣也和陳羣、鍾繇一樣,得到了荀攸從襄陽送回來的急報,其中的內容也是張遼的那份草稿。
“文遠……”看着紙面上勾畫出的能夠讓所有的士人都心潮澎湃的制度大綱,荀彧的心也再度趕到了迷茫。
“文遠啊……你不是一直支持孟德爲主的嗎?怎麼會……對了,與支持孟德相比,你更喜歡嚴謹的制度和受到制衡的勢力。難道這就是你此次出手的緣故?”荀彧對於張遼的舉動十分不解,心中一直在算計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孟德之前對北疆將領的動作讓文遠做出了反應?不對!文遠不是擅權之人,絕不會是因爲此事。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文遠,你應該是早就準備好了不同的方案了吧?呵呵,這纔是哪個‘凡事都謀劃在先’,從來都喜歡提前做好準備的張文遠啊!”荀彧想到這裡,臉上不禁露出這些年難得一見的笑容。
“既然如此,我荀文若也要陪你賭上一次。限制君權,事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如此盛事,我荀彧焉能錯過。我也不希望看見孟德公走上那條令我失望的道路啊!”荀彧看着屋外沉沉的夜色,心中做出了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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