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了所有的江陵文武。張遼帶着張新回到曹洪爲他準備好的住所的內堂。
“主公,襄陽城就由我親自去一趟吧?”張新說道。
張遼搖搖頭道:“不妥。若是此時樊城尚在荊州軍之手,你去襄陽倒也無妨。可如今樊城已落入我軍之手,襄陽城外的我軍斥候數量將會空前龐大,你再去就未免太不將李奇調教出來的人放在眼裡了。還是一切依照規矩,派人上報主公後再潛入襄陽。不過你也不能閒着,我不能正大光明的發病過江,難道還不能派遣一支秘密小隊過江嗎?此事就由你負責,兵員你自己挑選,儘可能選擇熟悉地理和南方山地作戰的士兵。我軍山地步兵中應該有不少出身荊、揚、豫三地的士兵,他們就是不錯的人選。”
“也行!”張新雖然沒有撈着潛入襄陽的任務,但是張遼命他先期潛入荊南卻更符合他的胃口。“主公,我想在子揚先生甄別合格的荊州軍降兵中也挑選幾名荊南出身的士兵,尤其是籍貫武陵、長沙的,也便於我爲大軍打個前站。”
張遼點點頭,道:“可以。荊南四郡中我軍也有軍情司細作潛伏,這些人你無須去找,真要情報,糜家商鋪那邊同樣不會讓你失望。這是咱們家和糜傢俬下里的合作,你上門時務必小心,切勿讓此事被旁人知曉。”
張遼現在也知道要私下裡留點秘密。相對於皇室和上司,合作者糜家更讓張遼信任。
張遼南下江陵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孫吳軍中,對於那些士兵而言張遼不過是一個讓他們感到好奇的名字,還有些老兵尚且記得張遼代表天子敕封孫策時的和善。然而對於孫吳軍將領而言,張遼的出現無疑表明曹軍有意要介入荊南的局面,這必然會使孫吳圖謀荊南的難度大幅度增加。
長沙城下,韓當咬牙切齒的說道:“給我加強攻勢,一定要在曹軍介入之前拿下長沙!”
臨沅城下,孫瑜的反應雖然沒有韓當那麼激烈,可是他同樣知道情勢緊張。何況與韓當相比,武陵與江陵相距更近,而且他手中的兵力也不如韓當多。“立刻向陳子烈送信,讓他穩住零陵後派兵增援。同時向韓將軍以及柴桑報急,一定要在曹軍出兵之前拿下荊南。”孫瑜意識到自己兵力薄弱,立刻向各方求援。
長沙城中,韓玄、黃忠也得到了張遼南下的消息,他們先是對江陵依舊不保而感到哀傷,隨即便意識到城外的孫吳軍可能要拼命。對於黃忠而言,無論孫權還是曹操,在劉表尚在人世之時,他們都算是侵略者。即便是劉表過世,黃忠也並不願意看到孫家之人入主長沙,當年孫堅在長沙鎮壓區星叛亂時,長沙的世家也沒少被他禍害。可是在韓玄眼中,代表着中央的曹操卻要比長期與荊州征戰不休的孫吳勢力可愛的多。而且劉表的情況韓玄也已經得知,韓玄自然是寧願降曹做個漢臣,也不願投降孫吳繼續成爲臣下之臣。雖然兩人想法有些不同。但是目的卻是相同,加強長沙城守備,一定要堅持到援軍趕到或者孫吳自動退兵。
臨沅城內,因爲孫瑜兵力不足,無法包圍臨沅,臨沅得到消息的途徑便更甚與長沙。金旋在得知張遼進入江陵後,竟然破天荒的仰天大笑,擺下酒宴慶賀了一番。城中有些人對金旋之舉納悶不已,但已經樹立起自己的威信的潘濬爲他們一解釋,這些人也頓時恍然大悟。臨沅城這會兒是內部衆志成城,內部援兵已現。加上武陵土著並沒有被孫吳收服,到有人貪圖金旋的懸賞,在城外偷襲孫瑜軍士卒以換取金旋的賞金。
如此一來,張遼尚未過江,荊南局勢便頓時有所變化。
荊南的情況立刻被孫瑜、韓當反應到了柴桑,孫權大驚失色,他沒想到張遼僅僅是抵達江陵,便使得荊南局勢發生改變。如今荊南四郡僅有零陵、桂陽兩郡到手,武陵、長沙抵抗甚是激烈,孫瑜、韓當損兵折將,也未能在兩城有所進展。
孫靜向孫權進言。“仲謀,以張遼一貫的作風,並然會即可出兵荊南。如今武陵、長沙片刻間無法攻克,倒不如……”
孫靜說到這裡不由得打了個頓,孫權看着孫靜,心中明白自己的叔父是擔心正在武陵作戰的堂兄孫瑜。孫靜長子孫暠因奪權未遂已經淡出了權力中心,如今孫靜着力培養的就是次子孫瑜。同時孫瑜也與孫權自**好,在孫策死後,孫暠意圖奪權,孫瑜卻沒有站在自己親兄長的一邊,而是支持孫權繼位。無論是於公於私,孫權都不願見到孫瑜出事。
“取地圖來。”孫權對一旁的侍從說道。
侍從立刻知機的將荊南地圖取來,在孫權面前鋪開。此時張遼推廣的桌椅已經風靡各地,孫權這裡自然也不會缺少,此時地圖撲在桌上,倒是免了大家都趴在地上的不雅之風。
“仲異兄已經通知陳武增援,以孤之意……可命仲異從臨沅撤兵,越過壺頭山,與北上的陳武一同攻克沅陵,若是能順帶着敬愛那個酉陽、遷陵一同拿下最好,如不能,也可在壺頭山建立一道防線,以防備將來曹軍從此處南下零陵。至於長沙……”孫權又有些遲疑。
長沙是荊南四郡中實力最強的一郡,臨湘城作爲長沙郡治所,也是荊南少有的堅城。從當年的孫堅開始便對其進行修築加固,又歷經劉表治下的多次修繕,否則也不能讓韓當用主力如此猛攻卻依舊無果。可是若要孫權向放棄臨沅一樣放棄臨湘,孫權卻有些捨不得。長沙郡是豫章向西的必經之路,若是繞道桂陽。則距離會因爲山水阻隔而增加超過三倍。而且長沙若是被曹軍掌握在手中,曹軍收編了荊州水軍後便可以毫無顧忌的直接攻擊柴桑,這同樣是孫權無法容忍的事情。
“主公,可命呂蒙留下部分兵力鎮守桂陽後率兵增援韓將軍。同時三公子的援軍也需立刻出發,早一日趕到長沙,便可早一日拿下長沙。”步騭進言道。
孫權聞言心中一動,他擡頭向周圍看了看。孫靜此時已經退到了一旁,他爲了自己的兒子開口請求撤兵已是大違本意,如今他也不能在多說什麼。
距離孫權最近的就是魯肅、諸葛瑾,孫權的目光看向他們,他們二人相視一眼,魯肅開口說道:“主公,三公子出兵自然是宜早不宜遲。然而此時卻是需要主公再調些將領增援韓當將軍了。”
“子敬何出此言?”孫權一驚。
“幼臺將軍之前所言極是,張遼一定會支援武陵、長沙。張遼麾下有河北名將張頜、西涼猛將龐德,還有曾在盧龍塞以三千步卒力敵十萬烏桓大軍的猛將趙虎。同時張遼本人也是一員悍將,主公末爲其在士林的名聲所惑。再加上曹洪等人,曹軍大將何其多也。即便是我軍攻略荊南的四將齊聚,也未必是其對手。”魯肅曾出使過雒陽,對曹軍的瞭解自然相較其他人更加熟悉。尤其是魯肅曾經和張遼有過交流,在孫權麾下,能瞭解張遼的,除了周瑜就是魯肅。而魯肅本人又是一個謹慎小心的人,對於其他勢力的情報魯肅同樣一直在着力收集。他能夠知道張遼麾下將領的姓名和能力也是費了一番心力的。
當魯肅口中報出那一個個的名字,聽的孫權、孫靜等人心中暗暗吃驚。張頜、龐德、趙虎、曹洪、張遼,這五個人哪一個不是在北方已經名聲赫赫。張頜號稱“河北四庭柱”之一,能與顏良、文丑並列,本就不是件容易之事。龐德也有增援河東,刀劈郭援;千里奔襲、冬夜全殲鮮卑莫護部落的戰績。趙虎力敵烏桓大軍,寸步不讓。曹洪三萬兵馬擊潰十萬匈奴大軍。張遼就更無須多言,早就是曹軍中赫赫名將。
此時孫靜不由得感到自己及時進言讓次子撤退也不是件丟人的事,面對着如此衆多的將領,孫靜甚至有一種除非孫堅、孫策復生方可與之匹敵的念頭。
同樣的想法孫權也有,但孫權在這個念頭剛剛生出時便將其扼殺。他的身份註定了他不能夠有任何的軟弱。張遼這裡雖然將星雲集,大不了他如魯肅所言,再多調幾名將領出徵就是。可是若是他孫權一旦露出軟弱之態,不說外部之敵,內部已經有些蠢蠢欲動的敵人立刻就會跳出來生事。
“子敬,若是孤敬愛那個幼平調往荊南,公瑾那邊可會受到影響?”孫權問道。
“影響自然會有,但以公瑾之能,當可應對無礙。”魯肅回答道。
孫權得到這樣一個答案還嫌不足,他又將視線投向其餘衆臣。讓孫權感到欣慰的是,無論是孫靜這樣的親族還是諸葛瑾、步騭等文士,都沒有絲毫猶豫動搖的表情。
孫權深吸一口氣,似乎是下定了決心的說道:“子敬,傳孤命令:命周泰立刻趕往長沙臨湘城下。命徐盛、芮玄、孫翊即刻率兩萬兵馬增援韓當將軍。調朱治、宋謙、王蕃、胡綜帶一萬兵馬增援公瑾。命程老將軍、黃老將軍整合柴桑兵馬,隨時準備接應各方戰場。其餘諸臣隨孤鎮守柴桑,但有動搖軍心者,定斬不饒!”
“諾!!!”在孫權霸氣十足的表現之下,衆人齊聲領命。
吳郡毗陵城中,關羽、太史慈、張飛、簡雍、張昭等人正在安慰着憤怒、傷心的劉備。
孫權派出的呂範已將兩家聯手對付曹軍鉅艦的方案帶到。對於甘寧帶着的鉅艦劉備也心中恨恨不已,這可是一舉將他經營了數年的水軍盡數毀掉的罪魁禍首。而關羽則更加憤怒,若非部下救援及時,他這位自視甚高的將軍就會成爲劉備麾下第一個被曹軍俘虜的將軍了。出於對曹軍鉅艦的恐懼和憤恨,劉備已經同意了孫權的意見,決定建立緊密聯繫,並做好準備,待甘寧進入伏擊圈,便於周瑜聯手放火,務必要將甘寧和曹軍鉅艦全部毀掉。
然而當劉備再次派出細作後才知道,曹軍的鉅艦在長江上僅剩下十艘,還有二十艘竟然不知所蹤。這也是因爲劉備在水軍被全殲後無心繼續在江面上爭鬥,這才使得他的情報發生了遲滯。可是三分之二的兵力不在,即便孫劉兩家將甘寧和僅剩的十艘鉅艦全殲亦不能削弱曹軍的威脅,需要隨時提防這失蹤的二十艘鉅艦回來後的報復。
就在劉備鬱悶之時,曹軍僅剩的十艘鉅艦也縮回了廣陵港,似乎是甘寧、陸遜得知了什麼,如今之派遣一二艘鉅艦配合着其他戰船在在江面上維持着曹軍的優勢,這使得孫劉兩家聚殲曹軍鉅艦的計劃尚未實施便胎死腹中。這讓劉備更加鬱悶不已。
可是正當劉備帶着關羽、太史慈等人繼續等待着機會的時候,被劉備派往永寧、候官、東安三城準備退路的董襲、凌操遣人送來消息,在會稽郡東面的大海上,發現了打着曹軍旗號的巨型戰艦,數量雖然不明,但是絕對超過了十艘。
這一下劉備明白了曹軍失蹤的二十艘鉅艦的去向,而且自己秘密準備的退路也已經暴露在了曹軍的眼皮底下。否則在戰事緊張之時,曹軍是不會抽調出寶貴的戰艦繞道大海之上的。
就在劉備緊急傳令三地立刻疏散船隻、物資後不久,董襲、凌操再次送回報告。這一次他們送來的根本就是請罪書。雖然在發現曹軍鉅艦之後,董襲、凌操已經下令船隻、物資立刻疏散,然而曹軍戰艦一分爲三,還動用了遠程打擊的縱火武器,將港口、碼頭的船隻、物資全部焚燒殆盡。
劉備得到這一消息後氣得險些吐血,他發現了近三年的退路,又準備了一年多的物資,就這樣被曹軍徹底切斷了。失去了退路的劉備再也沒有了那種恬然無懼的神態,他已經下決心,要與孫權聯手,和曹軍不死不休。
而劉備首先要做的就是調回張飛,命關羽和朱桓立刻前往吳縣,將陸家、顧家徹底剷除,以斷絕後患。劉備可以肯定,自己這條退路,必定是這兩家人透露出去的,否則,以江東世家的排外性,曹軍細作不太可能摸到如此隱秘的消息。
張昭苦勸劉備,他不希望劉備因此舉而徹底得罪江東世家。雖然朱家已經徹底投靠劉備,但是全家、虞家、張家等其他家族在陸家、顧家和劉備分道揚鑣後也開始了觀望,若是劉備下狠手,除非能將這些世家一起剷除,否則一定會因爲此舉讓江東其他家族徹底擯棄劉備。
然而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在張昭苦勸劉備之時,張飛又親自趕到毗陵請罪。原來他接受了顧雍的宴請,結果在席上飲酒過量,醉的不省人事。當他醒過來之後,卻發現顧家竟然人影全無。這讓張飛頓時大吃一驚,立刻找人私下裡搜索。但結果卻是包括顧家、張家在內的兩大江東世家的嫡系人員全部失蹤,而旁支人員也四散而去,根本就無從尋找。最後再幾個海邊漁民的口中,張飛才得知他酒醉的那一晚,在吳縣東面的海邊有數百人登上海船離開,而遠處的大海上還有數十艘巨型戰艦的身影。張飛這才知道,人家早有安排,顧雍特意將自己灌醉,便是要趁機走人。還算顧雍、陸績客氣,否則將他張飛殺死或者綁上帶走都有可能,僅僅是將其灌醉,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接連而至的壞消息讓劉備徹底暈倒。清醒之後的劉備看到依舊跪在自己面前,一臉追悔莫及的張飛,心中氣惱卻不便發泄。關羽、張飛是他起家的班底,更是與他義結金蘭的兄弟。若是此時處置了張飛,關羽還好說,其他人心中定然有所不滿。因爲命令張飛監視顧、陸兩家的正是劉備,而張飛尊重士人的態度和逢酒必醉的情況則是人所共知的。此次顧雍正是利用了張飛的弱點,才順利的離開了吳郡。要追究責任,第一個就該追究到他自己的頭上。
何況此時曹軍大軍壓境,荊州已經不保,接下來就是他與孫權分別佔據的揚州之地。若是再處罰了張飛,便等於自損戰力。
劉備不愧善哭之名,他清醒過來之後便掙扎着連滾帶爬的下了榻,與跪在地上的張飛抱頭痛哭。此時關羽也加入他們痛苦的行列,三兄弟一通發泄,頓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接着再由簡雍、張昭、太史慈出面勸說劉備,劉備便定下降級留用和罰俸的懲罰,將張飛此事揭過不提。
如此一來,劉備不但讓關羽、張飛二將對曹軍更加痛恨,同時也讓太史慈有感劉備之仁德,愈加對劉備忠心耿耿。張昭也因爲劉備仁慈重義,決心以自己一命以報劉備知遇之恩。
劉備如此一番做作,卻讓劉備軍中的核心愈加團結,並堅定了與曹軍戰鬥到底的信念。
隨着曹軍打掉了劉備的退路,又接走了劉備留下的“人質”。現在的劉備已經沒有了顧忌,也沒有了可以威脅曹軍和曹將陸遜的籌碼。“憲和,立刻遣人作書吳侯,就說本將軍(孫策死後,曹操出於離間孫權、劉備之故,詔令孫權繼位吳侯,卻表劉備爲揚州牧、左將軍,劉備自稱將軍,放棄州牧,便是向孫權表露了共同對敵的態度。)願與他共同抵抗曹賊!”此時的劉備只能與孫權齊心合力,共抗曹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