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冬日的午後。天空一片清朗,甚至連太陽也現出了身影。耀眼的陽光下,皚皚的白雪反射出道道刺眼的光芒。
在雒陽的西門外,一羣裹着厚厚的皮氈、披風的男人兩三人一堆在在那裡閒聊,他們的周圍則是一對對全副武裝的精銳士兵。
原來這是曹操親自帶着夏侯惇、張遼等曹系重臣出雒陽城門,迎接在幷州大破匈奴軍後又馬不停蹄的趕回雒陽述職並過年的曹洪。一邊還有很多非曹系官員,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人將派系分的那麼清楚,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和交情聚在一起聊天。
其實在這種天氣,又正值年末,本來是不會有人有心思大冷天出城接人的,可是張遼不但自己首先提出要出城迎接曹洪,更是不陰不陽的扔了一句“與匈奴一戰亦可稱爲國戰”的話。結果不管是曹系還是非曹系,能動的基本上都出來了。尤其是一些年紀不大,還很是熱血沸騰的年輕官員,對於能夠大敗匈奴的曹洪更是充滿了敬仰。
匈奴雖然那早已經分裂爲爲南北兩部,南匈奴更是早就沒有了幾百年前的盛況,但是自鮮卑崛起後,南匈奴也時不時的趁火打劫,董卓火燒雒陽,李傕、郭汜禍亂長安。南匈奴更是依仗着距離近乘勢打劫,蔡琰也是在這種情況下被擄到匈奴。這些年在張遼暗中的影響下,年輕的官員和軍人的心中更是重拾當年漢武帝時期的大漢族思想,早就有人叫囂着要嚴懲匈奴和鮮卑了。在底層充斥着興奮和高層曹系官員的維護,即便是天氣再冷,這些出城等待的人也沒有發出半點怨言。
“文遠,你說子廉此次回來見到孟德如此給他面子,不知他會有何反應啊?”夏侯惇看着正與郭嘉、荀彧站在一起說話的曹操,暗地裡用手肘捅了捅張遼,輕聲說道。
張遼微微一笑,看了看周圍,說道:“子廉的心思比較單純,除了喜歡賺錢之外,就是一門心思的效忠主公。主公如此做也不僅僅是爲了此次子廉的大勝,倒是有對子廉這些年默默支持的一種酬謝。不過看看咱們這些人,子廉的官職卻是沒有咱們幾個升的快,如今更是屈居子龍之下,與公明、宣高、文謙、曼城幾人並列,可是子廉並沒有怨言嘛!主公數次有意提升子廉,但總是沒有機會。此次的機會主公不會放過的,而且四鎮將軍也不能只有一個鎮北將軍吧?”
“這回幷州大捷,其中少不了文遠你的功勞吧?”夏侯惇面容不變的低聲說道。
張遼聞言一笑道:“張家根基便在幷州,算是地頭蛇吧,爲子廉提供一些消息和便利,以我如今的身份,自然是順理成章的。”
夏侯惇笑了笑,突然表情一正。誠懇的對張遼說道:“文遠,謝謝!”
“多餘!”張遼笑着輕輕的在夏侯惇的胳膊上錘了一拳。
夏侯惇沒有猜錯,曹洪的幷州大捷從頭到尾都有張家人的參與。從情報的收集,到爲幷州軍主力帶路,這些都是張家人全力以赴的結果。而匈奴各部軍隊的集結也有張家人暗中的慫恿,只不過這一點除了張家的幾個核心之外根本沒人知道。張遼這樣做一來是爲了削弱曹軍周邊的勢力,減少一下北方的壓力,同時也震懾一下那些以爲聯盟後就無敵的心懷不軌之人。同時也是爲曹洪送上一份功勞,讓他的官職在新年到來之際也有一個新的提升。否則即便幷州曹軍再如何驍勇善戰,也不可能在被匈奴人盤踞了百年的地盤上取得這樣的戰績。
就在衆人等待着的時候,就看到一個騎着戰馬的斥候從通往北方的路上向這裡奔來。他的口中還大喊着“曹洪將軍回來了!”
張遼與夏侯惇還有其他人紛紛擡起頭向來路看去,之見遠處騰起一陣白色的煙霧,經驗豐富的張遼等武將能夠看出來,那是百餘匹戰馬踐踏積雪而造成的效果。
此時羣馬奔馳之聲也傳了過來,曹操招招手,原本還四散的衆官員們紛紛聚集起來,依照着各自的官職大小在道路上站成數排。
蹄聲越來越響,不久便看到一面“曹”字大旗從地平線上升起。大旗前方一名將軍裝束的騎士帶着軍旗和百餘名衛士疾馳而來,之見人似虎,馬如龍,百餘匹高頭長腿的駿馬奔到眼前。雖然人不多,卻個個帶着一種肅殺的氣息,加上疾馳的戰馬,百餘人便有一種千軍萬馬的氣勢。
張遼等眼尖的武將看的清楚,那當頭的武將正是曹洪。
馬上的騎士也早早就見到了道路上迎接的人羣,之見他們在距離站在最前端的曹操等人還有五十餘步的時候,曹洪便勒住了馬繮,隨即翻身下馬,向着曹操這裡徑自跑了過來。他的身後,那些騎兵也默然不語的勒住戰馬,齊刷刷的翻身下馬,牽着戰馬隨後走了過來。
“不錯,單就這羣騎兵,足以匹敵同等數量的鮮卑王庭軍精銳。”張遼小聲對身邊的夏侯惇說道。
“還不是你的底子打得好!這些騎兵追溯本源,全都出自當年你帶到酸棗的那五十名騎兵。”夏侯惇也是一臉掩飾不住的笑容,雖然曹軍騎兵的底子是張遼打下的,可是如今他們都是曹軍的士兵,夏侯惇自然也是享受到好處的。
“曹洪參見主公!”曹洪的身份作爲曹操身邊的虎衛軍自然是人盡皆知,所以無人阻攔,他奔到曹操身前三步距離便猛地停住腳步,單膝下跪,雙手抱拳舉過頭頂,大聲說道。
曹洪身後的騎兵此時也單膝跪地,齊聲喊道:“參見丞相!”
“哈哈哈!”曹操大笑着走到曹洪身邊,雙手托住曹洪的雙臂,一用力便將曹洪托起,順勢一拉,將曹洪拉起來,曹操笑道:“子廉。你大勝匈奴,便是朝廷的功臣,孤便是丞相,也當不得爾等功臣的一拜啊!”說着曹操又對着曹洪身後跪着的騎兵們說道:“都起來,今**們這些功臣回來,孤以名人備好了美酒佳餚,諸位但可盡興!”
“謝丞相賞賜!”騎兵們齊聲應答,隨即整齊的站了起來。
曹操笑得更加滿意,他轉過身,拉着曹洪便向張遼等人走過來。張遼他們自然也要迎上去,朋友、兄弟之間自然有說不完的話,武將之間更是有大把的問題想要乘機交流。然而除了曹操之外,終究還是張遼、夏侯惇、曹純這三個與曹洪最爲親近的人最先和曹洪交談。
“子廉,幹得好!”張遼見曹洪朝他們走過來,便豎起右手的大拇指。
“哈哈!那也是得多謝文遠的幫忙纔是。”曹洪也對張家暗中幫忙心中感激。
“噓!”張遼將食指放在嘴脣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看了看周圍後低聲說道:“此事就是你曹子廉的戰功,休要東拉西扯。切記!切記!”
夏侯惇和曹純也分左右圍住曹洪,夏侯惇面容帶笑的說道:“子廉,記住文遠之言,此事就是你的戰功,與旁人盡皆無關。”
曹洪看了看夏侯惇,有扭頭看看曹純。只見兩人同時點點頭,曹洪雖一時不明其中之意。也微微頜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諸位!”曹操此時大聲說道:“今晚孤在相府爲子廉接風洗塵,諸位切莫缺席啊!”
“看到啦!主公這是要讓衆人共賀子廉你的大功。這也是振奮軍心,震懾那些蠢蠢欲動之人的好機會。就是要讓那些人知道,主公麾下多的是精兵強將,曹子廉數年不鳴,一鳴便可驚動天下也!”張遼靠在曹洪身邊說。
“明白了!”曹洪點點頭,隨即又輕聲對張遼說道:“文遠,兄弟之間我也不多說了。兄弟之情至死不渝!”
張遼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點頭。
其實張遼讓張家幫着曹洪的事情曹操也知道,只是瞞住了夏侯惇等人。就連郭嘉他們也全都不知道。但是曹洪能獲得這樣的勝利,瞭解曹洪的人自然會聯想到在幷州已經算得上大族的張家。但是不知情者更多,這也是張遼此策的妙處。
什麼人最可怕?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很多。但是對於能夠統御一方的諸侯而言,那些將自己的實力統統擺出來的對手即便再強大他們也不會畏懼,但是一個對手不但明面上實力強大,暗中似乎還有着更多沒有亮出來的潛伏的實力,這樣的敵人才會讓他們感到恐懼。
在曹營衆將中,張遼、夏侯淵、曹仁是級別最高的將領中對敵方威懾最大的,接下來便要輪到趙雲、徐晃這兩名在袁曹大戰中鋒芒畢露的將領。至於夏侯惇和曹純,他們的價值也只有真正的行家才能夠理解,但是那些諸侯偏偏都是行家。剩下的樂進、于禁、臧霸、馬超、龐德也各有特點,還有甘寧、陸遜這樣的水軍奇才。但是如今出彩的卻偏偏是之前一直被諸侯視爲除了悍勇便一無是處的曹洪,這奇峰突出的一招,便會使得曹操的威懾力陡然間增加三成。畢竟沒有人知道曹操是否還隱藏着別的什麼優秀人才,而曹操麾下卻偏偏有一個以看人的眼光準確而聞名的張遼。
曹操爲曹洪準備的酒宴對張遼而言根本就是可有可無的,即便沒有這場酒宴,難道以曹洪的身份和如今的戰功,還有人敢隨便輕視他嗎?張遼沒有出席酒宴的心思,他現在對於那種充滿着虛僞的應酬的活動心中一點興趣都沒有。而且他如今的身份也確實能夠拒絕這樣的活動,何況他還有充分的理由。
在與曹操表示了自己的意思後,張遼以照顧妻子爲由推辭了這場接風宴。但是私下裡張遼也同時與曹操、曹洪等人都打好了招呼。
在從曹府回家的路上,張遼一路上經過了不少大臣的家,在接近自己家的時候,張遼更是能夠很清楚的看到皇宮中那巍峨的建築。馬背上的張遼不由得露出冷峻的笑容,他明白,此時曹府的熱鬧勢必會讓部分人心中感到鬱悶,或許還會有一股怒火鬱積於胸而無法散發出來。但這就是現實,介入遊戲的人就必須要有這樣的承受能力才行。
接風酒結束後的第二天,曹操與夏侯惇、曹純、曹洪同時拜訪張遼家。雖然他們都帶着各自的夫人,理由也是探望懷孕的妹妹曹清,可是曹家在雒陽的全體重量級人物的聚會卻又讓雒陽城暗地裡一片雞飛狗跳。
“主公,你們真行。這麼多人一起大搖大擺的過來,這下雒陽又有得熱鬧了。你們總也得讓那些探子們過個好年吧?”張遼看着唯恐不招搖的曹操一行,苦笑着說道。
“哈哈哈!又不是我們請他們到雒陽來的,倒黴了能怨誰?”曹洪心情歡暢,他昨日已經知曉曹操即將對他的安排,他將成爲四鎮將軍中的鎮西將軍。真正步入曹軍高級將領的行列。如今他的心情無比愉悅,就連在幷州已經完全收斂起來的那種銳氣也不加掩飾了。
“好啦!今日操也確實是有探望小妹之意。小妹身子日重,自然不能亂跑,父親、母親年事已高,天氣如此,他們也不便出門。自然只有操與子和、元讓、子廉這幾個兄長還有家中女眷代替二老前來探望小妹了。”曹操笑又轉身對他身後的丁夫人說道:“你們到內宅去看看小妹吧,我們與文遠就在外宅說話。”
“知道了夫君!”丁夫人應了一聲,便帶着幾人的夫人想裡面走去。張家對於曹操這幾人根本就毫不陌生,即便是無人引領也不會迷路。
張遼搖搖頭,帶着曹操他們到大廳旁邊的會客室中,讓僕役們送上茶點,再讓張新守在門外。曹操帶人上門,若說沒有事情,鬼都不信。
“文遠,操明年開春後意欲南征,不知你覺得合適否?”
果不其然,在僕役們全部退出後,曹操立刻就拋出了這麼大一個話題。
對曹操的這個心思張遼是早有準備,而且在公孫度、韓遂皆無法阻撓的情況下,張遼也是爲了削弱可能會搗蛋的匈奴人並震懾鮮卑人才極力幫助曹洪立威的。所以對於曹操的問題,張遼當即便表示出沒有任何異議。
“主公,南征時機基本上成熟。我軍軍糧充足,將士們也需要實戰來檢驗一下新編制的實用性。此議遼沒有異議。”張遼很平靜的回答。
“好!”曹操一聲輕喝。“操欲先徵荊州,爾等可有問題?”
這一下即便是早知道曹操此行用意的夏侯惇等人也愣了一下,攻擊荊州本就是最便捷,也是最容易的事。且不說劉備的全部實力都在江南,孫權雖然在廬江有部分兵力,但是也能夠很快的退過長江,這兩家隨時可以利用長江天險防守。若是先行攻擊這兩家,一旁的劉表便能從陸上威脅到曹軍側翼,即便曹軍在豫州有陳登、李通、在宛城更是有曹仁,也不願冒這樣的危險。先攻荊州則沒有了這樣的風險,曹軍刻意用水軍封鎖大江,集中兵力先行殲滅諸侯中實力最爲雄厚的荊州劉表。
可是曹操的問題……夏侯惇見到曹洪也是一臉茫然,可是曹純卻若有所思。
這時,就聽到張遼說道:“主公,先取荊州最爲穩妥。興霸心中雖然會有不悅,但卻必然會顧全大局。”
夏侯惇這時才知道,曹操是要張遼安撫住那個同樣好戰的甘寧。雖說甘寧不會抗拒曹操的軍令,但是曹操不會隨便使麾下的重將傷心,適當的安撫自然是必要的。
“呵呵,操就是對甘興霸有些歉疚啊!不過有文遠在,操也就放心了。”不得不說,曹操在對自己的部下可謂是用心良苦,這也是投入曹操麾下的人皆願意爲曹操效死命的原因。
“主公,若是南征,出兵多少合適啊?”曹洪在一旁突然問道。
“別的不說,雒陽六萬大軍最少要出動五萬吧。”夏侯惇可不願讓曹操將他留下,趕緊隱晦的表達出他的意思。
“操之意如下:漢中調動三萬人集結於上庸,關中抽調一萬兵力出武關,與上庸之軍會合,此處需有一員大將主持。兗州抽調兩萬兵,豫州同樣抽調兩萬兵,合兵一處,此處亦需要一員大將主持。徐州全部兵力不動,但需要一員大將將於禁調回,親自主持徐州防務。操自帶雒陽與冀州之軍並率其餘衆將南下宛城,與子孝會師後,以三路大軍合攻荊州。爾等可有異議?”
“大手筆!”張遼沒想到歷史上只不過以五千輕騎便縱橫荊州的曹操如今直接動用了近二十萬大軍,分三路進攻荊州。這樣的兵力分佈,別說是荊州軍,就是孫權、劉璋等人想搗亂,也得考慮一下是否划算。
“主公,洪也要參與南征!”曹洪被幷州一戰激起了他壓抑已久的好戰之心,一聽南征便再也忍不住了。
“哈哈哈!爾等皆是操麾下重將,南征自然是不可或缺。但究竟如何分配,尚需與公達、奉孝、仲德他們商議後方可決定!”曹操笑道。
“文遠、元讓、子和、子廉,爾等此時便需準備起來,雖然亦是年末,但卻不能讓將士們的心在此時鬆懈。”曹操說道。
“末將遵命!”張遼等人相互看了看,齊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