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城,原太守府邸。
回到城中的呂布已經脫掉了身上的盔甲,頭髮也重新收拾好了,正坐在座位上端着酒杯喝悶酒。他的下首是高順等諸將和陳宮在作陪,所有的人都知道呂布的心情不好,但看到他那陰沉的臉色,誰也不敢開口相勸。即使是陳宮這個對呂布不是很熟悉的人也知道這時候不能先開口。
但是沉默總是要有人打破的,性情耿直的高順還是開口了,他說:“溫侯,今日不過是措手不及,未曾料到張遼竟然有此手段,下次對戰時小心就是。”
高順這一開口,呂布也只是端着酒杯的手稍稍一頓,也沒有發火,其他人一看,也紛紛開口。魏續是呂布的妻弟,平時在呂布面前也最是能說得上話的人,他接着高順的話說道:“主公,這張遼不過是旁門左道,不足爲慮。真要論武藝,他不也輸給主公了嘛。”
話說到這份上呂布也不再沉默了,他放下酒杯,長處一口氣說:“今次我確實非常惱火,可事後想想也想通了,張遼在事前也提醒過我他會用些花招,只是我過於關注他手中的兵器卻沒想到他竟然會扔出這種東西。”
“主公大度,我等欽佩!!!”衆將齊聲說道。
“什麼大度!只是張遼的兵器確實獨特,前所未有,以前在幷州之時也沒看見他用過,而且招式精妙,有其獨到之處。至於他扔出的東西……嘿嘿!我幷州男兒只尊重強者,戰場之上,不擇手段,能贏就是強者,我不也對這夏侯淵放冷箭嘛。”呂布常年在塞外作戰,所接觸到更多的是胡人的理念,那就是弱肉強食。在他的眼裡,你若想我尊重你,就必須要拿出來能讓我去尊重你的實力出來。張遼雖然是用了手段對付呂布,呂布卻不會記恨,他想着的就是下次再遇到張遼時把場子找回來就是了。
“唉!沒想到一別數年後張遼竟然進步的如此之快,原本他不過略勝我一籌,如今卻能和溫侯大戰數十回合才落了下風。這一別數年,他張遼並沒有把功夫撂下啊!”成廉有些感慨道。他和高順是幷州軍中和張遼關係最好的兩人,也曾一起切磋過武藝。
宋憲、候成不善言辭,只聽不說。曹性剛剛提升,對張遼不熟,也不在此時插話。
魏續當年在晉陽就和張遼不和,他的親兵因爲仗勢欺人被張遼的親兵好好的教訓了一次,若不是呂布正好趕到,他也要捱打了。雖然已經過去了好幾年,可魏續依然沒有忘記這件事,聽到成廉誇獎張遼就十分不忿。若是呂布也恨張遼,他一定會順着呂布一起罵張遼,但現在呂布雖然讓張遼弄的灰頭土臉卻也沒有什麼憤恨之語,他也就不說什麼了。只是臉上表情十分不爽,接着成廉的話尾“哼”了一聲。
高順看了魏續一眼,他知道魏續和張遼的恩怨,他卻也不願意介入兩人的事情。他裝着沒聽到魏續的聲音,說道:“文遠出身我幷州軍,又和草原異族交戰多年,對我軍騎兵戰法非常熟悉。之前也和西涼軍交過手,對我軍的西涼騎兵也不陌生。這對我軍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高順雖然和張遼以前的私交不錯,但對於公事他從來不會徇私。
呂布看着高順,心裡頗不是滋味。因爲高順平素治軍嚴格,很有威儀,有會不顧呂布面子的當面勸諫呂布,所以呂布就乾脆在平時剝奪了高順的帶兵權,在郝萌叛變之後,他就更加疏遠高順了。因爲和魏續的親戚關係,呂布便將高順的部下全部交給魏續帶領,實際上就是奪了高順的兵權。但有戰事的時候,呂布也離不了高順,還讓他指揮他原來的部隊去作戰。即便如此,高順卻始終沒有恨意怨言,讓呂布時常覺得是偶有些過分,可轉過頭來卻依舊。但涉及戰事,呂布依然重視高順的意見。
“這倒無妨。我軍騎兵是曹軍的數倍,若非曹軍今日排出緊密的方陣出戰,某家早就指揮騎兵衝擊曹軍了。想必曹操也知曉此事,故而以方陣配合兩翼的騎兵掩護纔敢出戰。騎兵實力的懸殊,即便張遼再有本事也無能爲力,倒是他那個會爆炸的東西……若不是我反應快,加上雙手都有護臂,今日一定會見血的。即使如此,我的護臂也被扎穿了。”呂布說道。他想起白天的事,還心有餘悸。
聽呂布這麼一說,高順等諸將也回想起那聲巨響時的膽戰心驚。
陳宮聽到呂布的話,也對張遼白天扔出的東西有些害怕,可他不會說出來,因爲他不能讓這些武將因爲這件事喪失信心。
“溫侯,依宮看來,張遼手中這東西絕對不多。”陳宮說道。
“哦?公臺有何見解。”呂布和衆將同時注視着陳宮。
陳宮看到所有的人都將目光聚集到他的身上,極爲享受這種衆人矚目的感覺。他當初主動提出迎曹操入主兗州,一方面是因爲黃巾的壓力,而兗州唯有曹操的實力夠強,另一方面則是因爲他不得劉岱的重視,希望通過迎奉曹操而獲得高位以施展自己的抱負。誰知曹操此時的身邊不但有了荀彧、程昱這樣的名聲極大的謀士,還有了一個讓曹操言聽計從的浪子郭奉孝。雖然曹操給了陳宮極高的官職,卻並未將他當作第一謀士。僅僅如此,陳宮或許還不會引呂布攻兗州,最多自己再重新覓明主而投。可曹操用人策略中體現出來的“唯纔是舉”的意圖卻傷害到了兗州士族的根本,又殺死名士邊讓,這使陳宮起了徹底擊敗曹操的心思,纔有了他聯絡兗州士族世家反對曹操,並引呂布入兗州對抗曹操的舉動。
“張遼此人不學無術,好吃懶做,偏喜好奇技淫巧之物,又好出風頭。此物若多,必會大肆使用,以彰顯己功。今日只是在危急時扔出一支,必然所存不多,只是以此保命,或許此時其身邊已無存有。”對於張遼陳宮原本沒有什麼恩怨,但自從中秋時欲挑撥曹操麾下將領不成反被張遼羞辱後,陳宮就對張遼極度憎恨,欲殺之而後快。此時雖然分析着戰情,也不忘詆譭張遼一番。
呂布等人聽到陳宮的話都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張遼當年是因爲在幷州的戰功被丁原招入晉陽的,這些戰功除了曹性不是很清楚外,其餘衆人都是知道的。如今陳宮卻如此形容張遼,讓這些人一事有些無法接受。
不過呂布等人知道此時欲對抗曹操必須依靠陳宮,在稍稍詫異了一下後也沒有其他表示,只是聽着陳宮的分析。
呂布聽到陳宮判斷張遼身邊的zha藥並不多心情一下就舒暢多了,“公臺,依你之言,倒是無需對張遼的花招多加防備了。”
“正是如此。我們當前的大敵是曹賊,張遼小兒不過曹賊的部下,只要擊敗曹賊,張遼小兒還不是任憑溫侯處置。且我軍今日之敗不過是因爲不清楚曹軍的虛實,他日再戰定可破之。”陳宮說。
“嗯。正是如此!我軍騎兵所多於曹軍,然總兵力卻少於曹軍,若想死守濮陽絕非上策,必須引誘曹軍和我軍進行野戰,以發揮我軍騎兵的力量。明日出戰,某家親自領兵突擊,必要會讓曹賊好看!”呂布斬釘截鐵的說道。一旦回到戰事上,呂布就立刻成爲一個英明睿智的將軍,他清楚兩軍的優劣,也知道什麼環境能揚長避短。只可惜他卻沒缺少大局觀,他當前唯一的謀士陳宮也不具備徹底完全的騙過曹操和曹營三大謀士的實力。
陳宮接着說:“西寨是個要緊去處,倘或曹操襲之,奈何?”
呂布說:“曹操今日勝了一陣,不養精蓄銳等待明日攻城?”
陳宮道:“曹操是極善於用兵之人,手下也多智謀之士,須防他攻我軍不備。”
呂布聽後略一思索,就派出候成領兵一萬去守西寨,以防曹軍偷襲。
曹營中,曹操和麾下謀士、將領也在商議如何攻下濮陽之事。
程昱說道:“主公,濮陽城西呂布立有一寨,根據俘獲的呂布軍士兵交待和我軍斥候的偵查,此營寨並不是很大,也沒有駐紮太多的軍隊。今呂布白天新敗,士兵士氣必然低落,今夜一定沒有準備,可引兵擊之。若攻取此寨,則可以切斷濮陽的呂布軍與陳留張邈的聯繫,此爲上策。”
曹操一聽覺得很有道理,濮陽城西的呂布軍營寨他也知道,張遼、夏侯惇向他稟報過,郭嘉也向他稟報過。想了想,曹操覺得沒什麼問題,就想同意程昱的提議。
這時郭嘉出列說道:“妙才將軍所言的確是上策,但呂布新敗必然問計於陳宮。以陳宮之能,定會看出西寨的緊要之處,我料想今晚呂布必增兵西寨。所以在攻下西寨之後應設伏兵於西寨周圍,同時再以重兵伏於濮陽與西寨之間,如若呂布出城增援西寨當阻之。”
“妙!”曹操一聽讚道。
程昱對郭嘉反對自己的建議並不生氣,但他也有問題,他對着郭嘉問道:“如此一來,我軍需全軍出動,若呂布引軍襲擊我軍大營又該如何?”
郭嘉說:“呂布,當時之猛將,然其有勇無謀,聽聞營寨遇襲,自然只會想到要去解救西寨以及前往增援的手下。陳宮雖有智,但初次獻計於呂布就被我軍所破,心晃意亂間絕對想不到正確地應變之策。”
張遼聽到郭嘉如此清楚的分析呂布和陳宮,心中很是敬佩。他自己是清楚呂布和陳宮的底細,而郭嘉卻是從平日的接觸和收集的情報中分析出來的,真不愧是後世傳說的那個腹內藏經史,胸中隱甲兵;運謀如范蠡,決策似陳平的郭嘉——郭奉孝!
他看看四周衆將,他們也同樣對郭嘉的分析相當的贊成,夏侯淵和曹洪甚至還在不停的點着頭。
曹操善於用兵,也喜歡兵行險着,在聽完郭嘉的話,又看到程昱也不再反對,衆將也一體贊成,於是當即命令張遼、曹洪、李典、呂虔帶二萬人馬抄小路去取西寨,又親帶夏侯淵、夏侯惇、典韋及三萬人馬前往濮陽與西寨之間去設伏兵,曹純、樂進領一萬兵留守本寨。
衆將領命而去,數萬曹軍再度行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