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時而優雅時而歡快時而又憂傷的音樂,舞臺上話劇社表演着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場景和演員延續更換着,由話劇社裡的一個女孩子扮演的羅密歐的好友馬庫修下場了,由葉搖曳扮演的提伯特也倒在了周幼安的劍下,這一幕沙翁筆下的愛情悲歌漸漸發展到了最後的。
當羅密歐千里迢迢的趕回來時,看到的卻是朱麗葉躺在墓地裡,便如當年周幼安多年之後找尋到葉夢影時看到的卻是她牽着另外一個人的手一般,他連笑都那樣令人心疼,可他卻依舊倔強的堅守着自己那份沒有希望的感情。
“一個墳墓嗎?啊,不!。。。。這是一個燈塔,因爲朱麗葉睡在這裡,她的美貌使這一個墓窟變成一座充滿着光明的歡宴的華堂。”
“啊,我的愛人,我的妻子!死,雖然已經吸去了你呼吸中的芳蜜,卻還沒有力量摧殘你的美貌;你還沒有被他征服,在你的嘴脣上、面龐上,依然顯著紅潤的美豔,不曾讓灰白的死亡進佔。。。。。啊,親愛的朱麗葉,你爲什麼仍然這樣美麗?難道那虛無的死亡,那枯瘦可憎的妖魔,也是個多情種子,所以把你藏匿在這幽暗的洞府裡做他的情婦嗎?爲了防止這樣的愛情,我要永遠陪伴着你,再不離開這漫漫長夜的幽宮。”
這是對愛情的詠歎和愛情的誓言,沉浸在那十年感情中的周幼安此刻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是演戲還是在真實的吐露自己的心聲,這一刻,他就是羅密歐,羅密歐就是他,朱麗葉雖然已經失去了呼吸,但在他的心中卻永葆着美豔,面對死神,不管是他還是羅密歐,他們都固執的守着自己的那份地老天荒,哪怕以生命殉葬!
可以容納三千人的體育館此刻寂靜的落針可聞,每個人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擾了臺上的演出,不,不對,在他們的眼中,臺上的一切已經不是演出了,那是每一個人心中最柔軟部分的生死不渝的愛情。
這一刻的周幼安已經有些入魔了,他眼裡所看的已經不再是身前閉着雙眼的溫琢雪,已經不再是他所注視着的不遠處臺下的葉夢影,而是那穿越了年華歲月時光長河中每一絲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思念,每一絲花自飄零水自流的憂傷。
他已經忘記了這是在臺上表演了,沉浸在自己感情中的他居然即興發揮的屏棄了原來的臺詞,用詠歎調的形式用低沉的聲音呢喃起了泰戈爾的飛鳥集。
“正午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你銀色的牀上,而你正在酣睡,白鍛裝飾你的牀棱,花環獻在你的腳邊。我爲你斟上滿杯的瓊漿,鮮花也爲你綻放,就連蜜蜂甜美的花蜜,也是爲你而採集的。今天,夏夜降臨你的窗前,月光皎潔。詩人彈起銀色豎琴,歌聲飄蕩在花園深處。如果花兒謝了,歌聲停止了奏唱,雷鳴驚醒了大地,那麼,我的主人,請告訴我,你是否已在昏沉沉的愁夢中醒來?”
詠歎調是歌劇中主角們抒發感情的主要唱段,它們的音樂很好聽,結構也比較完整,能表現歌唱家的聲樂技巧,因而人們經常會在音樂會上聽到它們。比如《蝴蝶夫人》的詠歎調“晴朗的一天”,比如《茶花女》的詠歎調“爲什麼我的心這麼激動”,還有《羅西娜》的詠歎調“我的心裡有一聲音”等等。
原本週幼安這麼不按照常理出牌肯定是不行的,要是有莎翁的死忠在的話沒準還要找他麻煩:你小子幹嘛呢?瞎改莎翁的作品?只是如今大家都沉浸在了臺上周幼安所演繹出來的那種悲傷中,周幼安從飛鳥集中所選的這一段話又非常符合此時的氛圍,一時間竟然是沒有人發現。
當然,其實發現也沒什麼,因爲此時周幼安的確是將那種愛人消逝的悽美表現的入木三分,只讓人看的心頭滿是酸澀,蒼涼而悲愴,不少女孩子早已經是抽噎出聲,少數大老爺們都紅了眼眶,不停揉着紅紅的鼻子。
羅密歐與朱麗葉這一部愛情悲歌的演繹中最出名的莫過於英國戲劇大師沃克的歌劇版本,這部歌劇從來都只在英格蘭的劇院內演出,其他的電視電影上都看不到。周幼安今天的演出與之相比,或許很多方面是肯定不如的,但是在感情上的抒發卻甚至比它還要強了,因爲這已經不是表演了,周幼安賦予了它靈魂。
“來,苦味的嚮導,絕望的領港人,現在趕快把你的厭倦於風濤的船舶向那巖上衝擊進去吧!爲了我的愛人,我乾了這一杯!”
當扮演羅密歐的周幼安帶着一絲解脫的微笑義無返顧地喝下毒藥與愛人一同赴死時,臺上的表演終於到了最顛峰,臺下觀衆們的心也猛然的抽緊了起來,女孩子們死死的揪着自己的衣襬,嘴中帶着哭腔喃喃着,“不要,不要死啊。。。。”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樹與樹的距離,而是同根生長的樹枝卻無法在風中相依;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樹枝無法相依,而是相互瞭望的星星卻沒有交匯的軌跡;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星星之間的軌跡,而是縱然軌跡交匯卻在轉瞬間無處尋覓;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瞬間便無處尋覓,而是尚未相遇便註定無法相聚;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魚與飛鳥的距離,一個在天,一個卻深潛海底;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聽不到我說我愛你;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你聽不到我的傾訴我愛你,而是我永遠都沒有機會對你傾訴。
當週幼安的身體重重的倒在了舞臺上的時候,他前世那帶着幾分不捨幾分落魄幾分深情的眼神彷彿穿越了時光的迴流投注在了一直望着他的葉夢影眼中,驟然心如刀割淚水充滿秋眸的她死死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這一刻,在這個世界,她的眼裡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