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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金湯匙出生的孩子,懂得民間疾苦是少數,肯吃苦就更鳳毛麟角,基本都是架鷹鬥犬橫街肆虐的主,長輩溺不溺愛暫且不說,但又有幾個父母會真希望子女跟他們一樣白手起家吃盡苦頭的?這是我們五千年傳承下來中國式特有思維,根骨裡的東西,再過一百年,也還是這樣,改不掉也不會去改。
聽着妻子那滿不在乎的話語,韓勝平心中原本已經平息下去的邪火又躥了出來,知子莫若父母,韓金華是個什麼德行他這個當老子的怎麼可能會不清楚?黃滿先那邊給他報過來的罪名是酒後強姦未遂,韓勝平百分之百肯定絕對沒有冤枉韓金華,那個混帳絕對乾的出來這種事情,而且沒準還更嚴重,眼下這個罪名可能還是黃滿先給他面子說輕了呢!
慈母多敗兒!
因爲怒火而有些氣悶的韓勝平又想這麼罵一句,但張了張嘴後卻還是沒有罵出來,妻子固然是溺愛這個中年後才產下的幼子,但他平日裡又何嘗沒有放縱過這個逆子?
子不教,終究是父之過啊!
在官場上也算叱吒風雲半生的韓勝平有些頹喪的嘆了口氣,聽到門外的汽車喇叭聲和敲門聲,明白司機和秘書已經到了的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邊朝門口走去,一邊輕聲跟妻子解釋道:“那個女孩子是周葉落侄子的人,小華身邊的人跟他侄子動上手了,現在周葉落已經親自趕去分局了!”
“周葉落?”韓夫人對於這個名字顯然有些陌生,迷茫道:“哪個周葉落?”
已經走到門口的韓勝平有些無奈,一邊擰開門把手一邊回頭對妻子嘆息道:“還有哪個?新任的區委副書記周葉落,你上次說走了狗屎運的那個!”
韓勝平已經退下來到了人大過渡,可韓家這樣的家庭顯然並不可能就因此不關心市裡區裡政局上的變化的,周葉落一個多月前的上任是不少人口中的話題,韓夫人當時還調笑了一句說一個小小鎮黨委書記直接提拔成了區委領導還進了常委簡直是走了狗屎運,卻沒想到這個被她調笑的人今天會讓她心急如焚。
“老韓,咱們就小華一個兒子,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韓夫人再也沒有了之前的輕鬆寫意,官場之上人走茶涼,儘管韓勝平退下來之前是在區裡說一不二的堂堂區委書記,儘管韓夫人即便是如今心中也有一種優越感,不將別人看在眼裡,但身在官宦家庭對官場之中的事情耳濡目染的她又豈會不知道韓家已經是昨日黃花了?如今兒子惹了禍道理還在對方那邊,人家堂堂在職的區委副書記真要不給面子,他們又能如何?
聽到老妻在家門口傳來的有些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已經坐上車的韓勝平深深的閉上了眼睛,靠在後座上對司機無力的揮了揮手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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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四十八歲的羅正名從城關區的區長調任爲江山區區委書記已經有兩年了,這兩年下來爲人低調的他雖然無論是在市裡還是區中的報紙媒體之上都罕有出現,但江山區的局面卻已經是全部在他的掌握之中了,要說意外的,也就只有上任那位因爲兒子而倒了大黴的區委副書記的事情了。
對於周葉落這個新來的副手,羅書記並沒有旁人的警惕,所謂無欲則剛,羅正名性子沉穩低調,政府方面的事情他很少插手,基本上是任由區長在外面出風頭,只要別爪子伸太長吃了豹子膽去挑釁他區委書記的權威,他是很少會露出獠牙的。
他這般的領導對於一般人而言或許覺得太平庸了,可那些跟他同一個級別的領導乃至更上層市裡的大佬們卻都是或暗自凜然或伸出大拇哥稱讚,因爲羅正名這樣看似潤無細無聲實則卻將大局盡數掌控在自己手中的領導手段在官場上纔是真正的高明啊!
今天金色夢幻的事情,周葉落在趕往區分局路上的時候,羅書記便已經接到了消息,他恰其時也坐在沙發上看着新聞聯播,爲官者要想準確把握國家政局和方向,半個鐘頭的《新聞聯播》就是最廉價也是最實惠的“天氣預報”,這是羅書記每個晚上雷打不動必做的事。
除了叮囑了一句隨時關注之後,作爲江山區一號人物的羅書記並沒有多餘的反應,在他看來,今天的事情是一件很值得觀看的好事,對,沒錯,好事!
中國有個很明顯的官場潛規則就是省市地區的高級幹部在60或65歲以後往往調往相應級別的人大、政協擔任領導職務,俗稱退居二線,韓勝平的情況便是如此。
這羣在各自位置上把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老人是一羣極敏感和特殊的羣體,之所以如此說是因爲若他們退下來後就真的安心享受天倫之樂倒還好,但若還覺得自己老驥伏櫪還可以發光發熱的話,那對後面接過了權力交接的新一屆政府班子來說就無疑是一件很頭痛的事情了。
他們不可能由着這羣老人們亂伸手,因爲現在的權力已經屬於他們了,但他們又不能不給這些老人們面子,畢竟誰都有老了退休的時候,尊老更是中華民族的傳統,誰都不想被人戳着脊樑骨罵。
周葉落這個新任的副職羅書記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上任一個月來也看不出什麼深層次的東西,而韓勝平這個依舊霸佔着人大主任位置的前任在位時留下的舊部對於羅書記而言也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這樣的兩個人掐起來,羅正名自然覺得是一件好事。
黨委是領導政府的,沒有一個具體的分工,只有一個抽象的管理大方向的意思,而實際上說白了管的其實就是人!
在中國這個有着深厚歷史的複雜國家,大到指點江山地皇圖霸業,小到雞毛蒜皮的蠅營狗苟,其實也無非都是兩個字,馭人。
帝王之道也不過是平衡二字而已,羅正名知道周葉落要出頭要放新官的火,但是他不在乎,他只要掌控着大局就好了,下面越鬧騰他越輕鬆,安靜了他反而要急了,你們不會想聯合對外盯着領導我的位置吧?
所以,今完的周韓之爭,是沒有絲毫壓力的。
當然,這僅是對於站的最高的羅書記而言,至於旁人或擔憂或幸災樂禍抑或其他的心思,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由周幼安這衝冠一怒爲紅顏的“小事”而引發的“大地震”作爲引線的今晚,對於江山區的那些上層人物而已,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