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闖青雲峰是晚輩無心冒犯。”聽着這平靜的話語,白髮老頭心頭卻是一緊,道:“晚輩奉掌門之命,前來……要人。”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上我青雲峰要人。”掌門人冷冷一笑,道:“你們真當我青雲峰這般好欺負?”
“晚輩不敢!”白髮老者恭敬的回道:“晚輩此翻前來,實乃有苦難言,不得不來。”
掌門人似乎是知道一些原委,在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後,又扭頭朝中年儒生幾人看了一眼,目光之中非常隱晦的閃過一道怒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爲何在這大殿內動起手來?”
掌門人這語氣看似平靜,但中年儒生幾人都暗暗的捏了把汗,因爲他們都能從這平靜的話語中聽出掌門人的怒火。
掌門人此時的平靜,跟暴風雨前的寧靜無異。
“掌門人……”那中年儒生艱難的嚥了咽口水,謹慎的說道:“事情是這樣的……”
“你來說。”中年儒生剛剛開口,掌門人淡淡的話語再次傳出,將目光移向了莫長老。
中年儒生語氣一滯,臉上卻不敢有絲毫的不滿。但是,在其目光之中,一道道焦急之色卻是掩飾不住的流露了出來。若仔細望去,在這焦急之中,還夾雜着一絲懼色。
“掌門人,這是靈清宮易前輩的書信。”莫長老將白髮老者拿出來那封書信遞了過去。
掌門人眉頭一挑,伸手接了過來,在看了幾眼後,嘴角便浮現一絲冷笑,道:“你靈清宮好大的口氣。”
白髮老者和乾瘦老頭面露苦澀,但並沒有出聲辯駁什麼。他們自然不會、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觸他的黴頭
“掌門人,方言已經承認了,那兩人確實是死在他的手中。”莫長老嘴角也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
“承認?”一直平靜如水的掌門人在聽到這句話後,臉上終於微微有些動容了,有些懷疑的問道:“他自己承認的。”
“是,他親口承認的。”莫長老在心底嘆了一聲,暗道若是你能再早一些回來,事情恐怕就不會淪落到這般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掌門人的語氣終於是無法再平靜了,冰冷得有些刺骨,讓人聽到耳裡,竟是忍不住打起了寒顫。
莫長老慢慢的解釋了起來,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扭曲事實,而是一五一十將靈清宮那幾人進入這座大殿後的經過都說了出來。
掌門人靜靜的傾聽着,超初臉上神情還沒有什麼變化,但慢慢的,他的臉色就變得越來越冷峻。
時間慢慢流逝,不知不覺間,小半個時辰過去了,但莫長老卻還未說完。
白髮老者和乾瘦老頭靜靜的站在原地,默默的等待着,臉上不敢露出絲毫的不耐之色。雖說他們此時恨不得能馬上帶着方言離去,但眼前那位老者畢竟不是中年儒生等人,他們又怎麼敢放肆。
“後面的事情掌門人應該也看到了,幾位師兄不知爲何,執意要與方言獨處,弟子擔心他再受到什麼傷害毀了青雲峰的名譽,所以才決定保下他來,可惜……”莫長老苦澀的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掌門人輕輕的點了點頭,並未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從他臉上那冰冷的神色卻是可以看出,此時的他非常憤怒。
以他的道行,他又怎麼會不知道韓長老幾人心裡打的那點小心思?只是,眼下還有靈清宮的人在這裡,他不想再暴家醜而已。
片刻後,他慢慢的轉過身去,靜靜的打量着這個讓他也有些看不透的少年。而在望向方言的同時,他臉上的冰冷之色也慢慢褪去,再次恢復了先前那副慈祥的模樣。眼中神情也慢慢的變得平靜起來,就這樣默默的看着他。
方言微低着頭,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不敢與眼前這尊恐怖之極的人物對視。甚至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此時的他心頭擔心不已,他不知道,這位掌門人的出現,會不會打亂他的計劃。又會不會做出一些他無法承受的事情來。
大殿內,氣氛變得有些詭異了起來,靜得可怕,沒有任何人敢發出絲毫的聲音。所有人都像一根木頭似的杵在原地,一動不動。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那兩人真是你殺的?”半晌後,掌門人忽然開口問道,聲音也恢復了之前的平靜。
方言身形微微一顫,緊咬着牙關,不言不語。不是他不敢回答,而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不遠處,聽到此言的白髮老者和乾瘦才頭眉頭不自覺的皺了皺,擡頭朝方言瞥了一眼,很快又低下頭去,並沒有發出什麼動靜來。
“孩子,回答我。”見方言沉默不語,掌門人輕聲催促道。
方言呼吸不自覺的開始變得急促起來,片刻後,他咬了咬牙,道:“是,那兩人確實是弟子所殺。”
莫長老看了他一眼,嘴角彎起一道自嘲之色。
而白髮老者兩人卻是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如果方言在這個時候否認,他們還真不知該如何應對。
掌門人一臉安詳的看着方言,片刻後,他再次問道:“你確定嗎?”
方言低着的頭又垂下去一分,道:“弟子確定。”
掌門人輕輕的點了點頭,片刻後,他又長嘆了一聲,道:“你可知道,你將此事承認之後,你將要承擔怎樣的責任?將要面臨怎樣的下場?”
方言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後沉默了下來。
“既然如此,你跟他們去吧,去承擔你該負的責任。”掌門人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再次嘆了口氣,道:“你已被逐出青雲峰,從此刻起,你不再是青雲峰的弟子。你的所作所爲,與青雲峰再無任何關係。”
方言身形一顫,擡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微有些呆滯。他沒有想到,這位掌門人居然這麼輕易的就放他走了。
在此之前,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象過要如何才能脫離青雲峰。可是,眼下真正聽到這樣的字眼時,不知爲何,他心頭突然又莫名的冒出一絲異樣的情緒來。
是不捨麼?方言一臉茫然的站在原地,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掌門人……”身後,莫長老似乎是有些不忍。
掌門人伸手打斷她的話語,看着方言呆滯的目光,他又是嘆了一口氣,然後手掌一動,一顆黑色的丹藥就飄浮在了方言身前。
“把它服下吧,對你的傷勢有些用處。”
方言伸手接過,將之吞入腹中。隨後,他便感到體內痛楚大減。雖然傷勢並未緩和多少,但至少不必再向先前那般痛苦了。
“謝前輩成全。”遠處,白髮老者非常適時的出聲道。心頭一直懸着的一顆心也終於是放了下去。
掌門人並未有所迴應,彷彿是沒有聽到一般。
白髮老者不以爲意,將目光望向方言,在原地靜靜等待起來。雖然掌門人已經答應,但他也不敢前去帶人。畢竟,剛纔掌門人所說的是讓他跟他們走,而不是讓他們帶他走。
雖然兩句話的意思都是讓他走,但換一個角度說出來,意義卻不一樣。
前一句,決定權在靈清宮,而後一句,決定權則是在方言。只要方言站在原地不動,他們也不敢上前帶人。
中年儒生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偷偷的瞥了方言一眼,心頭苦澀不已。通過掌門人剛纔那幾句話的意思,他就可以斷定,自己這一次,錯大了。
在感受着體內痛楚減輕了之後,方言這才朝着掌門人躬了躬身,慢慢朝白髮老者兩人行去。
“孩子……”
就在他欲繞過掌門人身旁之時,一道蚊子般的細小聲音突然在他耳中響了起來。聲音雖小,但卻清晰無比。
“雖然不知道你爲何要承認此事,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記恨青雲峰。因爲,有很多事情,我們也是身不由己,有許多事情,不是你現在能夠明白的。”
掌門人這一翻話有些無奈,有些苦澀,也隱隱的有些惋惜。
方言身形一僵,然後輕輕的點了點頭,繼續前行。
看着方言走了過來,白髮老者輕吐一口氣,便欲上前接應。可他剛踏出兩步,便又愣了愣,目露愕然之色,一臉不解的盯着前方。
在他前方四五丈遠處,本來朝他行來的方言突然轉身,朝着一旁那名一臉落莫的莫長老走了過去。
莫長老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解的看着方言。
不止是他,場中的所有人,包括掌門人在內,臉上都露出了一個意外的神色,顯然是都沒有看明白方言想做什麼。
但是,所有人都沒有出聲詢問,也沒有出聲制止,只是靜靜的看着他。
方言在距莫長老還有半丈遠時站定,擡頭看着莫長老,片刻後,他笑了起來,笑得有些牽強,笑得有些淒涼。
然後,他直直的跪了下去。
磕了三個頭。
然後起身,離去。
沒有說一句話。
此處無聲勝有聲。
莫長老的眼睛溼潤了,出神的看着方言的背影。
掌門人緩緩的閉上眼睛,又是一聲長嘆。
方言行至白髮老者身前,輕聲道:“前輩,我們走吧。”
“晚輩告退。”白髮老者恭敬的朝掌門人彎了彎腰,帶着方言快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