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街九巷, 南璃黑市,一絲欣喜在心間泛起,此時屋外傳來一聲“王爺”, 我忙把步搖藏進盒子裡, 蕭訣走了進來。
我站起望着他, 他走近我問道:“腿傷好些了麼?”
“已經好全了, ”我道, 蕭訣面色平靜,可我心中卻莫名地顫抖。
蕭訣伸手想捏住我的肩膀,我慌忙後退兩步, 他的手懸在空中,眼中有不知名的意味, 半歇了才堪堪收回去, 我望了望他又低下眸道:“算算日子, 楚漫再有兩個多月就要生孩子了,你多陪陪她纔好, 我母妃說越臨近生產,孕婦的情緒會越不穩定,我知道你忙,得空了就多去漪蘭院看看她和你們的孩子。”
蕭訣仿似有些生氣,他道:“小漫那裡我會去的, 你無須憂心, 可是輕輕, 我想問你一句, 如果我真的和別人有了孩子, 你會不會氣我?”
我抿了抿脣道:“不會,從楚漫嫁進來開始, 你見過我對你生氣嗎?我從來都沒想過要氣你,我們南璃的女子雖然一點都不大方,但倘若丈夫不愛自己了,就會很大方的成全,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有沒有孩子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蕭訣他緊緊擭住我的雙眼,問道:“你說的可都是真心話?”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我現在已經不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的了,我原本平靜美好的生活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不都是你們賜給我的麼,我說:“是。”
蕭訣盯我盯了好一會,最後憤然離去。
小辛還站在屋外,我將她支開,招了院裡伺候的一名婢女進屋,那婢女看起來略膽怯,我問了她一些問題,確定她不是小辛的人後,便將一錠金子給了她,讓她將蕭訣的行程告訴我,她欣然答應了。
第二天早上,趁着小辛不在,那名婢女跟我說蕭訣出府去了,要晚上纔會回來,我快速換上男衫,從房頂上跑出了王府,直奔往東街九巷。
我纔剛到東街,小辛就追了來,我知道以她的能力肯定很快就會查出我的蹤跡,不管一路以來我多麼謹慎,沒想到居然那麼快就被她追上了,這讓我不得不感到十分驚異,連楓神秘莫測,就連蕭訣派在我身邊的暗衛都有很高的武功,我難以想象到小辛和連楓到底是多麼恐怖的存在,還有兩個一模一樣的李管家,蕭訣的身邊究竟還有多少令人聞聲色變的人。
我對蕭訣的瞭解,實在太少、太少了。
可是既然蕭訣身邊有這麼多的能人異士,爲什麼他會多次遭到暗殺,被誣陷,還有慕慕死的那次,楚漫懷着他的孩子,他再冷情又怎麼可能會讓楚漫處在危險之中,怎麼會不派人保護楚漫?
我一點都想不明白。
小辛將我逼到無人的巷子裡,她站在離我三尺之外說道:“王妃,請隨屬下回府。”
我纔不要回去,我質問她:“是蕭訣讓你這麼做的?”
她道:“王爺確實如此吩咐過。”
我冷哼道:“我就知道蕭訣派你來是爲了監視我,但我既然出了府就斷不會隨你回去,你要想抓我就抓,我雖然打不過你,但我還是會拼一拼。”
小辛拱手道:“屬下不會抓王妃回去的。”
我一下呆愣住,問道:“爲什麼?”
她說:“屬下既已被派到王妃身邊做事,便會保護王妃周全,謹遵王妃的吩咐。”
我又是冷冷一哼:“你們都覺得我單純傻笨,所以你們聯合起來騙我,你以爲你這樣說我就會信你嗎?你名義上是保護我,實則就是想跟着我走,然後好把一切都告訴蕭訣對不對?”
小辛說:“屬下但憑王妃吩咐!”
“我命令你不許跟着我!”
“屬下必須護王妃周全,還請王妃見諒!”
我怒道:“好,既然你想跟就跟來,我要做的事蕭訣遲早都會知道,我也不怕他知道,你儘管去告訴他,反正我孤零零一個人,在這個破地方無依無靠,無論做了什麼,不都是在你們掌握之中嗎?我何必藏着掖着,我也根本不想藏着掖着,這件事我是一定要做的,蕭訣要是阻止我,就讓他來阻止好了。”
小辛沒說話,我轉身就走,她跟了上來,我反斥一句:“離我遠點!”
小辛便放慢了腳步,不過她仍舊緊跟着我,我試着甩掉她,最終她還是輕而易舉就找到了我,我便放棄了甩掉她,一路問了好多人,我才找到趙三娘說的那個九巷。
這裡不比別的地方繁華,小屋錯落,狗吠聲,孩童玩耍的嬉笑聲充斥在整條巷子裡,住在這裡的人看到我和小辛來,都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盯着我們,就好像看待異物一樣,我向一名大娘詢問趙三娘,那大娘冷漠地看着我,然後大喊一聲“三娘有人來了”,趙三娘便從一處院門裡走了出來,對我一笑道:“公子請隨老婦來。”
我便和小辛進了趙三孃的屋子,已有好幾個月沒見,趙三娘比之前要圓潤許多,屋子的擺設很是樸素,她端了清茶來,臉上的笑依舊很是討好:“老婦家境貧寒,只有此粗茶,還望公子不要嫌棄,許久未見公子,公子身邊的人倒是換成了另外一位俊俏小哥。”
我瞧了瞧小辛,小辛平日裡的穿着和打扮都像個男人,怪不得趙三娘沒認出她是女子,我說:“最近發生了一些事,不然我不會到這兒來找你。”
趙三娘有些警惕地望了小辛一眼,說道:“也虧得公子還記掛着老婦,不過老婦至今還不知公子名諱,也不曉得現在說話方不方便?”
我便道:我姓容名羽,你就叫我容公子罷,她是我的護衛,但說無妨。”
趙三娘客氣一笑道:“容公子有何事就請說,老婦一定盡力幫忙。”
“我想去黑市買些消息,你說過那裡無論是什麼消息都能買到的,帶我去,我會給你錢的。”
趙三娘臉上的笑越發明顯了,她道:“黑市確實什麼都能買,做生意只需熟人帶進去便可,買消息卻沒那麼簡單,老婦雖然手持白銀令,但上下打點的銀錢需要容公子來出,不知容公子可是想好了?”
“想好了,”我不假思索道。
趙三娘道:“容公子如此爽快,老婦一定盡力盡心爲您辦事,不過最近宣城裡發生了一些事情,黑市管得很嚴,就連白銀以上的地位等級進入黑市,都得經過好幾道關卡盤查,等盤查鬆了些,老婦纔好帶您去,公子可否告知家在何處,老婦一得到消息就送去給您。”
我有些猶豫,王府里根本沒有容羽這個人,消息還沒遞進來她就會被守門侍衛給趕出去,於是我便道:“家中不方便,這個法子行不通。”
趙三娘笑了笑道:“既然這樣,公子且回去等候五日,五日之後來此地,到時如果盤查寬鬆,老婦便帶您去黑市,公子可要記得銀錢,不然會功虧一簣的。”
我站起來說道:“你放心,我會帶足銀錢的。”
“那就辛苦公子等候五日了。”
回來的路上,小辛走在我的身側,她倒不怕我會吼她,一路上我都在念叨着她若是去告密,我也不怕,讓她儘管去告,小辛卻是靜靜聽我念,什麼也沒說,而我逞了一時的嘴皮子痛快,但其實我心裡也沒底,倘若蕭訣真的阻攔我,將我關在王府裡,到時我該怎麼辦,二哥該怎麼辦。
等走離了人羣,小辛終於開口道:“王妃,屬下勸您最好不要與那趙三娘來往,她每一句話都離不開銀錢,屬下覺得……”
本來我只是逞嘴皮子痛快,但現在她一說我就來氣了,我氣沖沖截斷她的話說道:“你覺得什麼,覺得那趙三娘不是好人?我告訴你,我與趙三娘相識的時候,你都還不知道在哪裡呢,慕慕都沒說她不是好人,你憑什麼這樣覺得,那趙三孃家境不好,說的話離不開銀錢怎麼了,像你們這種殺人不眨眼的暗衛,哪會懂得民生疾苦,也不會懂我現在有多麼着急!”
然而小辛還是繼續說:“那趙三娘確實看起來不是好人,她口中的黑市也絕非善地,據屬下所知,持有白銀以上的令牌的人,手中大都沾染過好幾條人命,越往上的便越多,王妃還是不要輕易相信趙三娘。”
“人命,那你們呢?你們手裡面的人命就不多嗎?”我負氣而走,她這樣勸我,無非是想讓我放棄去黑市,然後好好待在王府裡,可我既然知道母妃和二哥每時每刻都處在危險之中,我怎會輕易放過任何能得知他們的消息的機會,沒有人會懂我每一刻都在忍受着極大的煎熬和恐懼,我害怕母妃和二哥撐不了多久,我已經失去慕慕了,絕不能再失去母妃和二哥。
回到王府,我開始數着時辰過日子,蕭訣並未因那天的事和我吵架,他這幾天晚上都會來清蘅院,我原以爲是小辛去向他告密,他是來興師問罪的,但他說他只是來自己的屋子睡覺,我不願意挨近他就另扯了一牀錦被來蓋,可他隔着牀被也要抱着我,他說我和他是夫妻,是要睡在一塊的,我感到很煩躁,又推不開他,索性就隨他,到了後半夜,涼氣寒寒,他還是不肯放手,後來蕭訣染了風寒,大夫說十分嚴重,我只能每天照顧他喝藥吃飯,他一病就病了大半個月。
我沒機會出府,與趙三娘約定的時間也過了這麼久,蕭訣的病終於好了,他又開始忙起來。在這半個月裡,連楓來與蕭訣談過兩次事,蕭訣沒把我支開,我懸着的心也有些安穩,既然蕭訣能悠閒的病着,那就說明二哥暫時還好好的,但蕭訣始終沒有把二哥的事告訴我。
趁着蕭訣不在府裡,我跑去九巷找趙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