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蕭訣抿嘴不言,那一雙眸子盯得我的背脊有些涼,我忍不住對他道:“打架吵嘴,你挑一個,或者哪個先來,我奉陪到底!”
蕭訣忽然大笑,我心裡一陣莫名,他是不是傻了?
蕭訣挪到我身邊來坐着,仍然笑得合不攏嘴:“你的嘴邊有蔥葉。”
我的臉一下漲得通紅,我從未在蕭訣面前如此出醜過,我擡手要將蔥葉擦掉,蕭訣擋住我的手道:“我來幫你弄掉它,這麼笨,哪會看得到蔥葉在左邊還是右邊。”
蕭訣真的幫我把蔥葉弄掉了,可我一點也不想感謝他,便扭頭到一邊去,他卻將我的頭硬生生掰了回來,隨之覆上來的是他的脣。
蕭訣的臉近在眼前,他緩緩閉上眼睛吻我,月寧兩個字又浮現在我的腦海中,肺腑裡一陣噁心,我用力推開蕭訣,縮到角落裡背過身去不看他。
蕭訣大抵是以爲我又耍小脾氣了,他嘆了口氣,坐着一言不發,我也不說話,反正蕭訣早就厭煩了我,他這樣不過是爲了折磨我,我何必自討沒趣。
到了王府,他回他的書房,我回我的清蘅院,入了夜,慕慕端來晚膳,我曉得蕭訣又出去花天酒地了,爲了防止他半夜回來又是那股脂粉氣,我便跑去他的書房,書房裡有一張美人榻,我也不是那嬌滴滴的公主,在榻上將就一晚不成問題。
原本清蘅院是蕭訣的寢屋,按照規矩,我嫁過來後,他需得另闢一處院子給我住,可他說夫妻定然是吃睡都要在一塊的,當初我天真竟相信他的鬼話,後來我才發現蕭訣其實就是小氣摳門,如果哪一天他要將我趕出去,我連睡的地方都沒有。
就這樣我安然度過一夜。
旦日一早,我被門外的鬧聲吵醒,猶聽見其中一名婢女極其着急地說:“王妃不見了,你們動作都快些,趕緊把王妃找出來,王爺正在氣頭上,若找不到王妃,咱們就等着被降罪罷!”
我起身,悄悄從窗戶爬出去,躍到屋頂上,七拐八拐地拐到馬廄房,昨夜我是瞞着慕慕跑出來的,要是我告訴慕慕,慕慕定不會讓我去書房,她肯定又會對我說蕭訣是我的夫君,不管我有多討厭他身上的酒氣和脂粉氣,我都得伺候他。
我纔不要,他三番四次地用下人來威脅我,我早就受夠了,這一次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會懲罰慕慕她們,這馬廄房裡養的都是他寶貝的好馬,若他敢罰,我就將這些馬全放了,讓他心疼去。
我抓了些草放進馬槽裡,正想摸摸馬的頭,馬伕就跑了過來,驚乍又惶恐地向我拱手揖禮道:“王、王妃!”
我做了個“噓”的手勢對他道:“小聲些,沒人往這邊來吧?”
那馬伕搖頭又點頭的:“沒、沒人,他們都說王妃您不會來馬廄這種地方。”
此時,我猶聽見牆的那邊傳來“王妃”的喚聲,我說:“你再去搬些草來,別讓人曉得我在這裡。”
“是,”那馬伕小跑着去搬草。
過了會兒,牆那邊便沒了聲響,我讓馬伕去打探情況,半歇後馬伕急忙跑來說:“王妃不好了,王爺讓所有的下人去前院領罰!”
“你去跟蕭訣說,要是他敢罰慕慕她們,我就把這裡的馬全放跑!”
“是,小的這就去!”
半晌過後,那馬伕回來了,我卻不見蕭訣,那馬伕說:“王、王妃,王爺聽說您在馬廄,便、便出府了,啥也沒說,府裡的人也沒被罰。”
我在心裡偷樂,拍了怕馬兒的臉,便回了清蘅院。
慕慕一見我回來,就悲天憫人地在我耳邊嘮叨:“公主啊,您下次可千萬別再這麼做了,您帶着奴婢偷偷出府,奴婢已經是罔顧了娘娘的吩咐,要是您真的不見了,奴婢可怎麼跟娘娘交代啊……”
“知道了,慕慕,你別念了,我肚子好餓,想吃蓮子粥,”我笑嘻嘻地望着慕慕,慕慕被我這麼一望,臉上也有了些笑意,她說:“是是是,我的好公主,奴婢馬上去端粥來!”
傍晚時分,蕭訣回來了,帶着一幫大臣在書房裡談事,那時我恰巧路過,蕭訣深深盯了我一眼,我也盯他,然後他繼續與大臣們談事,我拿着星無劍去花園。
我平常不喜歡身後跟着一大羣婢女,便將她們都遣散了去,留下慕慕在一旁隨侍,我練了會兒劍,慕慕拿來蘋果放在頭頂上,她很相信我的箭術,也很相信我的身手,不然昨日0我去相救那書生,她定會擔心死。
我撐開弓箭,接連射中好幾個蘋果,就在我射出最後一箭,不知從哪兒飛來一隻利箭將那隻箭攔腰折斷,重重插0進一旁的桃花樹上。
我扭頭一看,蕭訣將手中的弓箭遞給李叔,徑自朝我走來,我心驚,蕭訣的箭術什麼時候這麼好了?此前他連靶心都沒怎麼射得中。
慕慕正欲向他行禮,他就冷冷道了句:“全都退下!”
“是,”慕慕便和李叔退了出去。
我問蕭訣:“你來幹什麼?”
蕭訣說:“明日跟我進宮一趟,母后召見。”
“哦,”我淡淡應了聲,蕭訣是當今皇后的小兒子,他還有個整日膩在女人堆裡的大哥,不過皇后召見我的次數不多,十個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我想可能是因爲蕭訣不得他母后的寵愛有關,但我想不明白爲什麼蕭訣他母后單單寵愛那個不上進的大哥,明明蕭訣和他大哥都是皇后親生的兒子啊。
“怎麼不說話了?你就沒什麼話要與我說?”蕭訣突然發問。
我道:“我和你無話可說!”
蕭訣喃喃唸了句“這樣啊”,然後他就走了。
我等慕慕來將場地收拾好,晚上蕭訣又出去了,我被慕慕看得死死的,連開個窗戶透氣,慕慕都會站在窗臺外邊,去解手,慕慕也要在一旁盯着我,今夜我是逃不過了。
但令我震驚的是,半夜蕭訣回來,身上居然一點酒氣都沒有,也沒有我討厭的脂粉氣,他扯了一牀被子自己蓋着,我便安心地睡了去,迷迷糊糊中,蕭訣他好像抱了我,還說了什麼話,那時我睡意正濃,沒心思聽清楚。
翌日,慕慕將我好生打扮了番,蕭訣也換上了月色的衣衫,腰間別了一塊白玉,頭上的玉冠很配他,此前我曾在書上看到過這麼一句話“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我想這大概說的就是此刻的蕭訣。
進宮的路上,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他斜斜睨我道:“你看我做什麼?”
我趕忙扭頭到一邊說:“我眼瞎了纔會看你!”
蕭訣冷冷哼了哼,我亦不再理他。
來到南武門,馬車已經不能再往前走了,我和蕭訣只好步行前去鳳鸞宮,蕭訣走得很快,連引路的小太監都得小跑纔跟得上,他那般作爲分明是想甩掉我,我也疾步,纔不會讓他得逞。
半途中,一名太監跑來說是皇上有急事需得召見蕭訣,蕭訣便和那太監走了,丟下我一個人去鳳鸞宮。
方纔又走得狠,我的小腿有些酸,便尋了塊石頭坐下歇息,慕慕給我揉着小腿,此時迎面走來一美豔嬌柔的女子,她身後跟了一堆宮娥,我的耳朵一向很靈,聽到腳步聲我便擡頭瞧,她淡淡地將我望了望,氣勢有些逼人。
一旁的小太監揖了揖,提醒我道:“王妃,這是顧貴妃顧娘娘。”
我正想站起行禮,那女子身邊的一名宮娥先開口厲聲道:“何人如此大膽?見了我們貴妃娘娘還不行禮?”
慕慕扶我起身,我揖了個禮道:“貴妃娘娘。”
顧貴妃的眼神在我身上端量了一番,她道:“原來是涼卿王妃。”
我說:“正是。”
適才說話的那宮娥又說:“娘娘,奴婢記得王妃進宮,對貴妃行的該是跪拜之禮纔對,可奴婢怎麼記得剛剛王妃行的是福禮呢?”
我對這些禮儀向來就不大清楚,而且南璃和方耀的宮廷禮儀有些不同,以往都是慕慕在一旁提點我,慕慕便道:“這位姐姐怕是弄錯了,王妃對貴妃娘娘行的確實只是福禮,並不是跪拜之禮。”
“放肆!”那宮娥揚手給了慕慕一巴掌,“主子沒讓你說話,你一個賤婢就乖乖閉嘴!”
我心裡頓時冒了火氣,她竟敢打慕慕,我都捨不得打慕慕,我上前直截了當甩了那宮娥一巴掌說:“放肆!我的慕慕只能我來教訓,你算個什麼東西!”
慕慕拉着我的衣袖叫我:“公主,別。”慕慕臉上那手掌印子清晰分明,我也沒讓那宮娥討到好處,她的臉不僅腫了,嘴角還滲出了血。
那宮娥立馬捂住臉哭哭啼啼對顧貴妃道:“娘娘您看,奴婢不過小小教訓一下王妃的婢女,竟被王妃打出了血,娘娘可要爲奴婢做主啊!”
顧貴妃瞧了那宮娥一眼,轉而對我道:“王妃好大的火氣,竟爲了區區婢女打本宮的人,皇上要我協助皇后姐姐打理後宮,這裡可不是王妃能撒潑就撒潑的地方,王妃還是隨本宮到皇上那兒領罰吧,南璃的公主也不過如此。”
我只聽進了最後一句話,她在諷刺南璃!我們南璃的公主做事坦坦蕩蕩光明磊落,纔不會像她這般陰陽怪氣,我說:“打的就是你的人,你的婢女沒大沒小尊卑不分,左右都是做主子的沒教好,今天我打了她的臉,疼的可是貴妃娘娘你!”
我一番話說得十分順暢,就算要到皇上那兒評理,我也不怕。
“好啊好啊,王妃伶牙俐齒衝撞了本宮,來人啊,將王妃拿下!”顧貴妃的脣角浮上一抹笑來,她一揚手,一大羣御林軍涌了出來將我和慕慕團團圍住,那小太監也不知何時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