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後年是張秀才第四次參加鄉試,要是還落第不中,這對於張秀才來說肯定是個沉重的打擊,到時候張秀才又會如何呢?是會承受不住打擊再次變的頹靡,還是越挫越勇,重新打起精神再考第五次呢?
張進覺得張秀才承受不住打擊變的頹靡更有可能,因爲人的承受能力到底還是有個極限的,四次鄉試,四次落第不中,想來這已是張秀才能承受的極限了吧?變的精神頹廢一陣子,這是正常的事情,只是就怕在這沉重的打擊下,他一蹶不振,連正常生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那時候可就難辦了。
所以,張進聽說了這事情之後,也是有些憂心忡忡的,當然他也不可能阻止此時幹勁十足的張秀才去參加後年的鄉試,他只能心裡默默祈禱着老天能開眼一次吧,看在張秀才這樣韌性十足,苦讀多年的份上,這一次就讓他榜上有名吧,不然後果難料啊!
心裡有着這樣的憂慮,以至於張進自個兒讀書都有時候常常走神了,張秀才提醒了幾次,他也沒能集中精神。
這日晚自習時,他正捧着一本書看呢,忽然腦子裡不自覺地又想着後年張秀才下場考鄉試的事情了,整個人又是怔怔地出神了。
一旁寫完一篇文章的張秀才長舒一口氣,擱下毛筆,擡頭就見出神發愣的張進,不由出聲問道:“進兒,你想什麼呢?手上的書都要掉下來了!”
“嗯?”張進瞬間回過神來,然後那手上的書還真就一下子掉到了地上,他忙是撿了起來拍了拍,對皺眉的張秀才笑着解釋道,“我就是想着一些事情,沒想到就走神了!”
張秀才追問道:“那你想什麼呢?看書都出神了,你這樣出神這兩天可不是一次兩次了,我都提醒你幾次了,但你還總是出神,怎麼,心裡有什麼事情嗎?”
張進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但最後他還是問出來了道:“爹,我聽說你想參加後年的鄉試?”
聽問,張秀才神情微變了變,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擡頭看着張進道:“我想應該是你娘告訴你的吧?她也真是的,我告訴她之後,還特意叮囑過她,別把這事情說給人聽,要是讓別人知道了,恐怕都要笑話我了,都四十出頭的人了,還想要下場科舉,要是還不中,可不是惹人笑話了?流言蜚語、指指點點的多難聽!”
張進聽了不由無語,沒想到張秀才還挺愛面子的,當然他的擔心也沒錯,這事情要是被別人知道了,後年張秀才又沒中舉,確實會讓人取笑的,流言蜚語、指指點點的也確實挺讓人難受的。
而不等張進說什麼,就聽張秀才接着又道:“我要再次下場參加鄉試的事情,只有我先生和你娘知道,現在再加上一個你了,進兒,這事情你既然知道了,那就別告訴別人,就是志遠和元旦都別告訴,知道了嗎?”
“知道了!但是等到後年鄉試的時候,爹你就是不說,該知道的也總會知道的!”張進忍不住失笑道。
可能覺得這樣偷偷摸摸的,張秀才自己也覺得好笑吧,他也是搖頭失笑道:“那到時候再說吧!反正這事情我可不想要太多人知道,太多人知道了不好,有些人難免打趣,等着看笑話呢,爹我也想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再努力兩年!”
張進默默點頭,沉吟半晌,他又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探問道:“爹!可要是後年你還是落第不中呢,那該如何?你會再複習三年,再考第五次嗎?”
張秀才聽問,神情愣了愣,然後輕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不會了!這一次是最後一次了,沒有第五次了,如果這一次還不曾中舉,爹我也就徹底死心了!”
聞言,張進心裡又是泛起了憂慮,神情頗有些擔憂地看着張秀才,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但是最後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安慰勸勉鼓勵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來。
那張秀才看着他那擔憂的眼神,瞬間就明白過來他在擔心什麼,不由又是失笑道:“進兒,你想什麼呢?你爹我也不是那麼脆弱的人,就算這一次鄉試還是落第不中,那隻能說命運如此,如之奈何,你爹我可不會自暴自棄,這生活還是要繼續的,畢竟鄉試雖然重要,但並不是一切,家裡還有你娘,你和嫺姐兒呢!”
“好了,別胡思亂想地擔心我了,與其擔憂我後年還不能中舉,不如你先擔心擔心自己吧,明年你可就要下場考童子試了,可別被人誇獎了幾句就懈怠下來了,真以爲自己通過童子試沒問題呢,一切還要考過之後才知道,明白了嗎?”
張進聽他如此說,見他心態不錯,並沒有鑽牛角尖,也沒有什麼發誓這次一定要中舉,不中就怎麼怎麼樣的心思,他擔着的心倒是放下來了大半。
然後,他也是笑着十分輕鬆地開玩笑說大話道:“爹,這童子試不過是科舉的第一關,我怎麼會倒在第一關呢,再怎麼說我也是寒窗苦讀十年的人了,童子試肯定是沒問題的,爹放心就是了!”
“哼!你可別大意,別到時候真的栽跟頭了,那就欲哭無淚了!”張秀才斜眼看他。
張進卻是擺手道:“不會的!不會的!再怎麼樣,科舉我也不會大意的,這可是關係到將來我的前程的,這種事情可是大意不得!”
張秀才笑道:“你知道就好!好了,別多說了,好好看你的書吧!”
然後,父子二人倒是沒再多說了,又是各自埋頭苦讀了起來,這一次張進倒是沒再走神了,把書看了進去。
而從這天開始,父子二人就開始了日日夜夜苦讀的日子,家裡——學館,兩點一線,有時也去袁老秀才家裡拜訪一番,這樣的日子從春到夏,又從夏到秋,不曾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