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左右。
張進、方誌遠、蔣倫他們出了藏書樓,藉着月光和走廊上的燈火往書院後面的宿舍而來,邊走邊各自說笑着什麼。
方誌遠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估摸了下時間就道:“師兄,這都亥時了吧?這從我們下午來藏書樓,也有一兩個時辰了!”
張進點了點頭應道:“嗯!是有一兩個時辰過去了,還好, 還不算太晚!”
今日他們是下午大概五六點來的藏書樓,現在卻是晚上九點左右了,確實是一兩個時辰過去了,不過相對於那一月五兩銀子的報酬來說,這一天在藏書樓做事一兩個時辰還是很輕鬆的活計了,也沒有什麼可抱怨的。
所以, 張進又是笑道:“相對於我們得的報酬來說, 這一天在藏書樓做事一兩個時辰,書院還是很照顧我們了,外面哪裡去找這種好事了?”
聞言,方誌遠卻是搖頭失笑道:“師兄,我不是抱怨什麼了,我只是想說再晚一會兒回住的地方,舍寢那邊該不會熄燈關門了吧?昨晚上好像就差不多是戌時熄燈的,離現在也不過半個多時辰了!”
這時,不等張進回答,那走在前面的唐子安就是回頭笑道:“所以啊,我們要趕在舍寢那邊熄燈之前回去了,還有,一般我們藏書樓做事差不多也都是開門一兩個時辰而已,你們下午下課之後,不必急匆匆過來,大可先去浴室那邊沐浴之後再過來, 不然你們晚上可就沒有時間去沐浴了, 一則是這舍寢快熄燈了,我們要趕回去,二則浴室那邊這時候也關門了!”
聞言,張進、方誌遠他們不由面面相覷,他們今天就是一下課就來藏書樓這邊報道了,沒來得及沐浴洗澡了,這時候一天過去身上還真是有些難受,而聽唐子安這麼說,看來明天不必急着去藏書樓了,還是先去浴室那邊沐浴一番更好。
於是,張進等人就都是應道:“是,多謝唐師兄提醒告知了!”
唐子安笑了笑,就又問道:“怎樣?張進,今日你們在藏書樓做事可都還適應?”
張進點頭輕笑道:“還好,不過是打掃書架,整理書籍等一些輕鬆的活計,都能做了!”
“嗯!”唐子安點頭笑道,“適應就好!以後這藏書樓就要交給你們了,這幾天好好跟着王兄他們學着打理纔是!”
“是,唐師兄!”張進他們又都是各自應了。
然後,唐子安又是問了一些關於在書院適不適應的問題,把做師兄的對師弟的關心表現的淋漓盡致,這樣溫言緩語的唐子安,再苛刻的人也挑不出一點毛病來,也要心中誇讚唐子安一番了。
至少,在張進、方誌遠他們這些新來的學生眼中,唐子安唐師兄肯定是一個極爲和善有耐心之人,心中的好感是油然而生,說不出任何不好來,也願意親近這樣一位關照人的師兄了。
不過,這樣的唐子安,卻也難免被人嫉妒了。
那謝師兄就是小聲玩笑道:“我就佩服唐兄這點,永遠都這麼有耐心了,哪像我們,就沒這個耐心說這個說那個,也難怪唐兄會得齊先生青睞,收爲弟子了!”
這話說的,也不知是羨慕還是嫉妒,也可能羨慕嫉妒都有吧,可能還有一點譏諷之意了。
而聽了這話,沈師兄、許師兄等人卻都是笑了笑,不曾說什麼,好似不願搭理這話了。
也是,這話可不好附和,附和了,還以爲自己也羨慕嫉妒呢,雖然唐子安確實是讓人羨慕嫉妒了,但藏在心裡就是,大可不必言語上說出來了。
那謝師兄瞥了他們一眼,見他們都不說話,卻也覺得無趣,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忽的有些感慨嘆道:“唉!一晃就三年了,三年同窗,三年苦讀,也不知今年鄉試能有個什麼結果,這一想着就要離開書院,我心裡還真有些捨不得!”
這話倒是說中了人的心事,那柳師兄就附和道:“自是捨不得的!誰又捨得呢?這書院裡的先生同窗,一草一木,一花一樹,我都捨不得了,可又如何?到了時間自是該離開了!”
那許師兄則笑道:“想要不離開啊,除非哪一日金榜題名了,卻無意仕途做官,那時候倒是可以回書院來,也當一先生來教導學生了,不過到了那時候,又有幾人能夠捨去仕途前程,來書院裡當個教書先生了?像陳先生那樣的狀元郎,卻也是罕見的很!”
這話說的很是,高中之後,金榜題名了,誰又能捨去功名利祿,前程仕途,來金陵書院當先生呢?
聞言,沈師兄等人都不由點頭失笑了起來,顯然他們也承認,他們是做不到捨去前程仕途,來金陵書院當一個教書先生了。
那謝師兄則是好奇笑問道:“哎?你們哪一個可問過陳先生,爲何他這十年前的狀元郎不走仕途,反而來書院當一個教書先生了?”
沈師兄、柳師兄等人都搖了搖頭,表示不曾問過了。
這時,那唐子安轉頭看過來笑道:“我倒是以前問過了,陳先生卻是隻笑着說,在朝廷裡做官是一件很無趣的事情,還不如在家讀書,或者來書院教書的好!”
這話卻是聽的讓人面面相覷,不僅沈師兄他們不懂了,張進、方誌遠也不懂了,一個個沉吟一番,就都是笑着搖了搖頭。
那沈師兄笑嘆道:“我們苦苦追求功名,沒想到陳先生得了功名,最後卻說放下就放下了,我們不如也!”
許師兄則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了,陳先生覺得做官無趣,不如來書院教書,可自也有人覺得做官有趣,到底功名利祿不是誰都能拋下的!”
“那到底做官是有趣還是無趣呢?”
“我自也是不知了,以後我們之中要是誰能踏上仕途,那是有趣還是無趣,自是能明白,要是有趣就好好做你的官吧,可要是覺得無趣,那就像陳先生一樣,早日抽身而退,也是好事!”
他們一邊閒談說笑着,一邊走在這夜晚寂靜的書院裡,不一時就是從藏書樓來到了舍寢這邊,又是各自告別,各自回了各自的寢室了,張進自也是回了甲字號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