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幾位師兄了!”
報完名之後,張進、方誌遠和蔣倫對視一眼,就一齊道謝。
那謝師兄、柳師兄和鄒師兄幾個搖頭笑了笑,倒也不怎麼在意,柳師兄就笑道:“招人用人都是書院決定的,以後給你們開工錢的也是書院了,我們也只是依齊先生的吩咐做事,幾位師弟不必謝我們了,要謝就謝書院吧!”
聞言,張進笑着點頭應道:“是!確實是最該感謝書院的照顧了!”
那鄒師兄則又緊接着囑咐道:“唔,今日你們只是來報名的,沒什麼事了,明日下午下了課用過晚飯之後,可要記得準時來藏書樓報到了,到時候齊先生也在,他會安排你們的工作了!”
“明白了!多謝師兄囑咐了,我們明日下午一定準時來了!”方誌遠笑着應承道。
謝師兄他們聞言,也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正好此時,又有一人拿着幾本書走過來登記借閱,他們也顧不得和張進幾個多說什麼了,於是謝師兄笑道:“行了!我們也要忙我們的了,幾位師弟,你們這還是第一次來藏書樓吧?今日就上上下下儘快熟悉熟悉吧,明日做起事情來也能輕鬆一些!”
“是,那就不打擾幾位師兄做事了!”
張進他們答應了一聲,也沒再在這櫃檯前多停留,三人對視一眼,就是笑着一起離開了這裡,往那一樓的一層層書架走去。
蔣倫就高興的笑道:“真是要多謝張兄和方兄了,要不是張兄和方兄及時告知,再慢一會兒,恐怕我還真沒這個機會來藏書樓做事了!”
張進搖頭失笑道:“蔣兄可別這麼說,今日和蔣兄結識,我心裡就是歡喜的很,能夠成爲同窗同學,更是有緣,互相有個照顧,自也是應當的,就是蔣兄不覺得我們剛纔有些唐突冒昧了纔好!”
張進這話也不是無的放矢了,畢竟不是每個貧寒子弟都會坦然承認自己家境的貧窮,接受自己的貧窮了,有些寒門子弟也有打腫臉充胖子的,要是別人和他說起勤工儉學的話,雖然是好意,但反而可能刺激到人家的自尊心,如此反而不曾結緣反倒結仇結怨了!
但顯然,蔣倫不是這樣的人了,他擺手笑嘆道:“張兄這是哪裡的話?我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嗎?唉!張兄,方兄,我覺得這填飽肚子可比那點微不足道的面子要重要多了,要是隻我自己捱餓還就罷了,我家裡弟妹跟着一起捱餓,那也就顧不得面子裡子了,還是能掙到銀錢,弄到飯食填飽肚子纔是真的!”
“蔣兄說的極是!”方誌遠點頭附和,神情深以爲然,他小時候,還沒跟着張秀才讀書的時候,家裡欠着朱家銀子,他給朱家放牛的時候,他也是餓過肚子的,所以對於蔣倫這話,也是深有感受的。
他感慨道:“一個人活在世上,不管如何,填飽肚子總是最重要的了!”
張進聽了,也不由笑着附和道:“這話有理,說句比較放肆的話,我認爲一個人要是一直餓着肚子,那麼做出什麼事情來都是可以理解的,就是違背聖賢道理,那也不是不可的,畢竟人都活不下去了,那些聖賢道理對於餓着肚子的人來說又有什麼用?終究那些聖賢道理還是說給活人聽的,如果你都成了死人了,那些聖賢道理和你又有什麼相干呢?”
他這話哪裡是比較放肆啊,而是非常放肆了,當即那方誌遠聽了都是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了,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要知道,在這個儒家盛行的時代,儒家書上的聖賢道理,那就是不可侵犯的,甚至於這些道理上升到了一種比人性命都重要的地步,幾乎沒人敢說這些道理不對了,尤其是讀書人了!
可是張進此時卻說,人的性命大於這些所謂的聖賢道理了,這卻是非常離經叛道了,甚至可以說是對聖賢道理內心裡就是毫無敬畏感,這卻不是時下讀書人該有的心態!
那方誌遠張了張口,想說什麼,但神情變了變,最終也只是搖了搖頭苦笑道:“師兄,難怪先生以前總說你離經叛道了,這話你也敢說?書上的聖賢道理還是好的,還是該當遵守的了!”
張進則不以爲然,輕笑道:“志遠,我也沒說書上的聖賢道理不好,不該遵守啊,我只是說對於人命來說,那些聖賢道理就該退讓一步了!其實,我覺得把那些聖賢道理看的比人命還重要,實在大可不必,說到底那些聖賢道理還是爲人服務,講給人聽的了,以人爲本就是最好的道理了,如果這人都沒了,要那些聖賢道理又有什麼用呢?”
說到這裡,張進語氣頓了頓,沉吟了一瞬,就又是搖頭感嘆道:“志遠,你雖然有着過人的天賦,但也不能只讀書背書了,也該去好好揣摩理解這些書上說的東西了!”
方誌遠不明所以,疑惑問道:“哦?師兄,這話怎麼說?”
張進笑道:“就比如說這儒家的聖賢道理吧,我就覺得要懂這儒家道理,首先就要從它的源頭說起了,比如孔聖亞聖,首先想想他們爲什麼會提出儒家的仁愛了?那是因爲他們生活在春秋時期,那時諸侯並起,征伐不斷,百姓疾苦,見多了其中種種亂象猶如末世,他們就根據這些亂象,提出了他們的仁愛主張!”
一旁的方誌遠和蔣倫聽了這話,不由若有所思。
張進則繼續道:“且不說儒家了,就是春秋戰國時期的其他各家各派的思想主張,都受當時各種戰亂的影響了,比如道家的無爲而治,墨家的非攻兼愛,還有農家的以農爲本等等,爲什麼那時的聖賢都提倡這些道理呢?不過是戰亂末世,見過了太多攻伐殺戮,諸位聖賢就都提出了自己的主張了,不過就是想救世而已!救世也就是救人了,說到底,聖賢道理的源頭就是爲了救人了,以人爲本,纔是聖賢道理最根本的道理了,拋開了這個不談,那就不是什麼聖賢道理,就是曲解,就是歪理邪說而已,你們以爲呢?”
“春秋戰國時期,說到本質上,就是以強國,馭民,爭霸,止戈,息戰,救世爲主的,幾百年來的諸侯爭霸,諸侯國爲了自保不得不強國,要強國就要練兵,於是兵家登場了,其中諸侯國勾心鬥角,縱橫家又隨之登場了,他們耍嘴皮子的功夫可也是厲害的很,無所不用其極了!”
“但是,在百家齊鳴之中,兵家和縱橫家,其實是不受諸位聖賢待見的,甚至是讓聖賢們厭惡的了,因爲諸位聖賢覺得,在這場延綿幾百年的戰亂末世之中,兵家和縱橫家是其中推波助瀾的兇手了,而諸位聖賢卻是想要終結這樣的征伐末世了,他們想的卻是止戈,息戰,仁愛,救世了,這和兵家、縱橫家完全不同了,兵家和縱橫家是世道越亂越活躍,他們帶來的就是戰爭和末世,是挑撥離間,擴大矛盾,無所不用其極了,如此想要救世的諸位聖賢如何會待見兵家和縱橫家了?”
“只可惜,這世事卻是可笑,諸位聖賢提出各種理念,想要救世,平息爭端,不待見兵家和縱橫家,這是可以理解的,卻不想最後還是要靠着兵家來橫掃天下,止戈息戰了!唉!這卻也是世事難料了,原來最後還是要以戰止戰了,果然亂世是隻講刀劍鋒利不鋒利,不講什麼聖賢道理的,那時候聖賢道理卻是救不了人,也救不了世的,還是兵家的矛和盾最厲害,以戰止戰,以戈止戈了,暴烈卻又有效!”
話趕話的,不知不覺間,張進發了好一陣感慨,蔣倫和方誌遠不由聽的面面相覷,若有所思!